男人嗓音低沉下来,在夜里有着别样的压迫感。
贺冉不自觉握紧了手,到底是年纪轻,对视不过几秒便错开了眼。
“稚意……”他刚一开口,就被莫云深不耐的打断:“摘星的队纪这么散乱吗?教练的话需要重复三遍?”
贺冉后槽牙都咬紧了,他冷冷的看着莫云深,眼里是凌厉的光。
看得出莫云深今天不达目的不罢休,陆语汐深吸了一口气,稳住嗓音:“贺冉,回去。”
少年走得心不甘情不愿,甚至频频回头,生怕莫云深把陆语汐给吃了。
但是莫云深没有在意,他重新蹲下身。
好不容易只剩两个人,脑子里明明过了无数个问题,涌出无数句话。
可迟迟都没有开口。
良久,他轻声问:“我陪你走走?”
莫云深记得的,陆语汐说过她不喜欢哭。
在孤儿院里,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一旦流出来,反而会被欺负得更惨。
所以陆语汐鲜少会哭,这么久了,也只有在第一次夺冠时见她流过泪。
陆语汐没有说话,不同意也没拒绝。
于是莫云深便推着她沿着花坛慢吞吞的走着。
菊花的清香幽幽的散发着,融进空气里,渗入鼻腔。
陆语汐在这片静谧中缓过了情绪,眼眶里那一点点的湿气也消散。
刚刚的激动来源于莫云深纠缠不休的死缠烂打,让她彻底从回忆里的那个少年与眼前的男人割裂开来的痛苦,。
凌晨两点,路上偶尔有车子飞驰而过。
沿着花坛走了一圈,脚步声渐渐的停了下来。
陆语汐先开口了:“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聊的了,请回吧。”
近乎冷漠的语气让莫云深摸不着头脑,他用了两年的时间都没有想通,为什么陆语汐执意要和他分开。
莫云深将轮椅的驻车刹车放了下来,走到陆语汐身前蹲下。
“有,我有事问你。”
薄薄的路灯光打在他的脸上,染上冰一样的坚毅。
他沉声问:“你为什么要离婚?”
陆语汐凝望着他,半晌反问:“你爱过我吗?”
他们结婚了四年,离婚了两年,现在才来问这个源头性的问题。
莫云深答不上来,避重就轻:“我愿意养你一辈子。”
陆语汐笑了,嘴角噙着讥讽,也不知是在嘲笑自己还是在讽刺莫云深。
“你连爱我都说不出口,我们又为什么要生活在一起?”
声音依旧没有起伏,甚至音量都不曾上扬一分。
“我没了工作,没了双腿,回去继续看着你和顾音音卿卿我我吗?莫云深,你要我落魄恶心到什么程度?”
在这寂静的广场上,带着回响的话语字字砸在了莫云深的心上。
他表情瞬时凝固,如鲠在喉。
愣了半晌后,莫云深才讷讷地说:“我跟顾音音,那些都是误会。”
等了许久,却是等来一个并不重要的解释。
陆语汐垂下了目光:“不重要了。”
她与他之间,在两年前,一切的维系都断在了那道伤疤里。
捂上手腕,那些疼痛后知后觉的涌进了身体里。
陆语汐松了刹车,擦过莫云深。
“我们之间已经互不相欠,我没了你,照样过得很好。”
莫云深眼睁睁看着,陆语汐目不斜视的从他身边越过。
她现在的轮椅是电动的,比起当年需要人推的那种,方便很多。
操作上也更加自主,能够做到不需要他人的帮助。
望着她的背影,莫云深心里闷闷的钝痛。
“我们回到以前那样不好吗?”他的声音藏不住颤抖,“我只是想承担一点我的义务。”
那缓缓移动的轮椅闻声停了下来,陆语汐并没有回头。
“你对我没有什么应尽的义务。”话语顺风入耳,“救你这件事我没后悔过,重来一次也是一样。”
陆语汐叹息般的说:“只是,这一次,我可能不会爱你了。”
先爱的人总是要卑微一些的,她总是不由自主去迁就被爱的那一方,因为她只想让他开心。
却不知道,这样不对等的感情是走不长远的。
就像他们这一段中道崩殂的婚姻,流失在了一滩血泊里。
就这样吧。
说完,陆语汐重新将手杆往前推,朝着深渊般漆黑的门口,步履不停的前进着。
莫云深就这么蹲着,看着她消失进了俱乐部里。
门锁落下的声响如同直射的箭,穿透了鼓膜。
忽然之间,他觉得自己好像不了解陆语汐了。
那个从来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坚定跟随着他的少女,已经变成另一个人了。
为什么会这样呢?
莫云深茫然着,爱情有那么重要吗?爱情又是什么呢?
他抬起手摁在了胸口的位置,那里痛的让人想要落泪。
山城的日出比其他城市要早,金轮从山尖上慢吞吞的爬出来。
《星辰》职业联盟赛事开幕式,准时在山城体育馆开始。
体育馆中心,两边是比赛用的电脑设施,而选手们比赛的场景会投放到馆中央的大屏幕上,供粉丝们观看。
本赛季一共三十支队伍,由往期的积分排名开始从左到右依次站在台下。
第一是去年的夺冠的MGD,第二是MilkyWay。而从预选赛里脱颖而出的三支新队伍,因为还没有积分,也没有人气,念到名字的时候,甚至零星的呼声都没有。
摘星身着银灰色的队服,站在队伍的最旁边。
贺冉在陆语汐的身后,脸色不好,不仅因为粉丝,还有莫云深的事。
昨天陆语汐在工作室呆了一整天,又回归到了当时刚刚接到摘星的样子。
冷静的疯狂,无声的恐怖。
贺冉眺目望去,MilkyWay在队伍的另一端,看不到人。
升完旗,主持人邀请选手们落座,一一展示自己的游戏角色。
陆语汐是教练,不能上台,只能依照礼仪小姐的指示,去到教练席。
正走着,身旁窜来一个不速之客,红色的队伍亮眼夺目。
“哟,这位教练真是身残志坚呐。”男人摸了一把自己的短胡,“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来参加残奥会的呢。”
陆语汐充耳不闻,教练之间的素质,也不是一概而括的。
男人得寸进尺:“摘星战队?这几届联赛真是越来越不行了,什么野鸡战队都能……”
随着“砰”的一声,男人陡然摔倒在地。
嘴角青肿,赫然是被一拳殴打在地的。
而在男人的身侧,是紧捏着拳面色难看的莫云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