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听夏没有理会,自顾自地哄着怀里的“孩子”。
赵明薇面目一狞,伸手夺过她怀中的枕头,扔在地上。
然而许听夏只是哑声叫了一声,立刻下床去捡,坐在冰凉的地上紧紧抱着枕头,
见状,赵明薇先是一愣,而后嘲笑着:“没想到你真疯了,真是活该啊,你根本不该回家!不对,你没有家。”
许听夏眼眸微微一亮,抬眸道:“我有。”
孤儿院就是她的家。
那里俨然已经是她最温暖的存在。
“那是我的家!”赵明薇语气中满是妒恨,“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做我的姐姐?”
她将一条碎心项链拿出来,目光阴狠:“毁了它,你和斯然也就没有关系了。”
许听夏眸光一怔:“项链……”
忽然间,她猛地起身,狠狠推开赵明薇,抱着枕头抢过项链就往外冲。
倾盆大雨,街上行人稀少。
一个穿着病号服,穿着拖鞋抱着枕头的女人踉跄地跑着。
路人频频回头看去,眼神如同看一个疯子。
许听夏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只是下意识好像指引了一个方向。
她只能跑。
逃离这让她痛苦不堪的地方。
带着孩子和项链逃到那曾经最幸福的角落里。
天空的闷雷震得人心隐隐发憷。
车内的贺季晨更觉心底有丝莫名的不安。
他紧皱眉,不知怎么想起许听夏那一声“斯然哥哥”。
良久,他突然道:“去医院。”
听见贺季晨改变了注意,司机有些诧异,但也没有多嘴。
掉头间,路边一个抱着枕头的狼狈女人与车子擦肩而过。
医院。
不急不缓的脚步声回荡在寂静的走廊中。
贺季晨心不在焉地望着尽头的窗,心思百转千回。
曾经许听夏一次次地说着她才是“薇薇”,说赵明薇偷了她的碎心项链……可他从来就没信过。
一开始她求他相信她,后来自己每听她说一次就要折磨她一次。
后来……她就再也不说了。
贺季晨眉一蹙,心头又袭上一股烦闷不安。
可如果许听夏才是“薇薇”,为什么赵家又一口咬定赵明薇才是当年他们从孤儿院找回来的女儿?
一连串的疑问让他心绪有些乱,但心底却有个声音在叫嚣着“见许听夏”。
只是还没走到病房,萧羽大声的讥讽,让贺季晨一愣。
“贺季晨认错了人,你就以为可以骗他一辈子?”
第十一章 都错了
“嘭”的一声,病房门被狠狠推开。
赵明薇心一惊,瞳孔紧缩。
贺季晨!
他听到了?
“斯然!”赵明薇甩开萧羽抓着她的手,想要挽住贺季晨的手臂,“你别听萧羽胡说,我真的是薇薇,是许听夏她说谎,骗了所有人。”
“贺季晨!”萧羽眼睛通红,指着贺季晨骂道,“如果唯一出了事,我绝对不会与你善罢甘休!”
说完,飞一般地冲了出去。
贺季晨目光一扫,不见许听夏,心底的不安再一次加剧。
他阴沉着脸看向赵明薇:“怎么回事?”
赵明薇掩去慌乱,解释道:“我本是想来安慰姐姐的,谁知道她打了我,抢了我的项链跑出去了……”
听见许听夏跑了出去,贺季晨心猛地一沉。
他已经不想听赵明薇解释,随即叫人把她送回去,也跑了出去。
……
残破的砖墙和满地的泥泞,让曾经充满欢笑的孤儿院变得一派荒凉。
许听夏抱着枕头,紧紧攥着项链在杂乱中徘徊着。
“宝宝,我们回家了……”她轻声说着,呆滞的眼神如同干涸的湖泊。
“这是妈妈睡觉的地方。”
“这里是妈妈和别的小朋友一起玩的地方。”
“还有这里,院长妈妈会坐在树下给我们织毛衣。”
许听夏就像个在玩游戏的孩子,又像游魂一样四处飘荡。
一滴滴雨水砸在她的身上,在被一块儿砖块绊倒后,她怀里的枕头掉了出去。
许听夏神色恐慌地爬过去,看着原本洁白的枕头沾满了泥,她一边哭一边擦:“对不起,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
“轰隆——!”
一阵雷鸣,许听夏身形一抖。
她恍然抬起头,面前一堵被拆毁一半的墙让她怔住了。
墙上还残留着笔触稚嫩的画。
一个小男孩牵着一个小女孩的手,画里有太阳,彩虹,房子。
下面歪歪扭扭的写着一行字:斯然会永远保护薇薇。
许听夏没有焦距的眸子定住了,她泛白的嘴唇颤了颤,喃喃的重复着那句话:斯然会永远保护薇薇……
“砰”的一声轻响,沾满泥泞的枕头掉铱驊落在地。
她的脑中好似被敲响了一口大钟,一个声音温柔的叫她:薇薇……
可接着,又一个冷酷的声音说:许听夏,你真该死。
许听夏捂着头,靠在墙上,痛苦的嘶声大喊着。
冰冷的雨淋醒她最后的神智,她看着那一直被紧紧抓在手中的项链,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她也想幸福开心的过完一生,但她怎么也想不到在孤儿院的日子,便是她这一生最幸福开心的日子。
她以为贺季晨是她生命中的光,但那束光早已跟着记忆里的斯然哥哥离开了。
而她什么也没有,甚至自己的孩子都没保住。
整个世界一瞬间轰然坍塌。
不知道哭了多久,许听夏觉得已经无法再哭出眼泪了。
她将右手食指伸到唇边,狠狠一咬。
在那句童年的约定下,她又写了一句话。
接着,她如游魂一般,往孤儿院深处走去。
那是一片湖,杂草丛生间还堆放着各种废弃桌椅板凳。
警告孩子们不要靠近的警示牌已经被踩在了淤泥中,雨幕下的湖水幽深平静,水里什么也看不见。
接触到湖水那一刻,她不禁打了个颤。
冷。
冷的她唇齿胆战。
但她却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
飘着绿藻的湖水渐渐漫过她的脚踝、小腿、胸口……
恍惚间,许听夏好像看到了曾经那个温柔叫她“薇薇”的男孩,还有慈祥笑着的院长妈妈……
水淹没她的口鼻,直到再也踩不到底。
……
车子呼啸而过,溅起一地的泥水。
贺季晨紧紧攥着手机,面无表情,眼底却翻涌着掩盖不住的急切。
许听夏才流产,身子又虚弱,她能走到哪儿去?
突然,孤儿院三个字在脑海中飞快地闪过。
他眸色一沉:“去孤儿院。”
滂沱大雨如银河倾泻,像是要彻底洗去一些东西最后的存在。
残垣中,贺季晨脚如同生了根一般动弹不得。
他看着眼前的荒芜,心在不知不觉中慢慢收紧。
哪里都没有许听夏。
突然,断墙旁一个和废墟格格不入的枕头让他眼眸一怔。
贺季晨立刻跑了过去,不顾脏污捡起枕头。
抬头那一瞬,他呼吸一滞,瞳孔骤然紧缩。
二十年前,他亲手写下的那句:斯然会永远保护薇薇……
下面赫然出现用血写的几个字。
——我不爱你了,贺季晨——
那鲜红字体如一道道伤痕,在贺季晨心中翻涌起滔天恐惧,他不自觉攥紧了拳。
叮叮叮——
刺耳铃声响起,他下意识接通。
“江总,错了!”
助理着急的声音响起,他一边跑一边往下翻资料,越看越是心凉。
贺季晨心中蓦地一紧,他声音如同齿缝挤出般:“说。”
“许听夏才是当年赵家从孤儿院接回来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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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不会的
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鸣,贺季晨只觉心跳都在一瞬间停止了。
嘈杂的雨声也好像都消失,耳畔只剩下助理那句“许听夏才是当年赵家从孤儿院接回来的女儿”!
撑着伞的司机赶忙跑了过来,却见贺季晨脸色苍白,如同遭受了什么致命的打击一样。
“……总裁?”司机小心地叫了一声。
手里的手机滑落在地,贺季晨恍然回过神。
“薇薇……薇薇……”他呢喃着,泛红的眼睛仓乱地看着周遭的死寂。
贺季晨推开司机,在雨中奔着嘶声大喊:“薇薇!薇薇!”
他一遍一遍地叫着,但回应的除了雷雨声再无其他。
司机连忙跟上去打着伞:“总裁,您还是先去躲雨吧,等人来一块儿再找夫人。”
然贺季晨充耳不闻,心脏如同被一只长满钢刺的手紧紧握着。
他眼眶不觉涌上一股酸涩的热意。
许听夏才是薇薇,他认错了人,他折磨了他的薇薇整整三年!
过去的一幕幕都开始在脑海中慢慢浮现。
他从孤儿院中离开,薇薇是怎么将项链交给他,又是怎么哭着追着载着他离去的车。
再到昨天夜晚的许听夏,哀求着让他救救她……
因为他,他们的孩子没有了。
贺季晨身体忽地踉跄一步,险些瘫倒在地。
他红着眼,看着墙上的血字,心如刀割。
他不敢去细想,许听夏是不是在万念俱灰下才写下这几个字。
贺季晨心一沉,一个念头闪过他的脑海中。
他猛地转过头,看向孤儿院后方的湖泊,怔怔呢喃:“不,不会的……”
司机还没来得及再劝,贺季晨已经朝那一片杂草林跑去。
微亮的光线下,一条碎心项链闪烁着淡淡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