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昕芷恍恍惚惚走出长明殿，心底闷闷地。
她不丑，阿娘说过，自己是最美的宝贝，是带着所有人祝福所生的。
给自己打完气，顾昕芷决定抄近路从天宫天泉回家找阿娘。
几位戏水的仙娥看到她，嘲笑着：“看，那个丑丫头又来天宫了，真是不知羞。”
闻言，顾昕芷只看了她一眼，并不理会。
“丑丫头，你这么丑有没有吓坏那些小仙童啊？哈哈哈。”
顾昕芷脚步一顿，走至天泉旁正要回击，却不自觉看到了水中倒影。
倒影里，她皮肤偏黑，两颊的肥肉把脸盘显得很大，眼睛小小的。
顾昕芷摸着自己的脸，瞧着旁边自诩漂亮的仙娥，不也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吗？
这时，一条仙凌朝着她身后袭来。
顾昕芷不察，顿时栽倒在水里。
她踉跄爬起，就瞧着那些仙娥哄笑着飞到了半空。
站在水边，顾昕芷看着她们远去的背影，鼻尖慢慢泛酸。
她顶着一身湿漉漉的水，身形狼狈的回到孟婆庄。
一进门就看见阿娘在座上看书，她一身红衫不施粉黛，不缀钗环，便已是人间绝色。
孟婆看到她浑身是水，一脸诧异，连忙上前心疼询问：“怎的弄成这样？”
顾昕芷看着她只问：“阿娘，我很丑吗？”
孟婆听到她的话，捧着她的脸：“我顾昕芷才不丑呢？你是四海八荒最漂亮的姑娘。”
“可她们为何都言我丑陋？”顾昕芷眼底含着水雾。
孟婆摸出白帕替她擦着眼角泪花，喉咙苦涩，声音却依旧甜美温柔。
“心善方能人美。那些仙娥虽生了一副好皮囊，却心地不纯，怎能和我顾昕芷比？”
“凡从这黄泉奈何桥上走过之人，每一个都承了你的运，我顾昕芷是受千万无所依托之人祝福的，自是最美。”
孟婆说着话，幻化一面透心镜。
顾昕芷看着镜中自己，朱颜玉色，瞧着和阿娘很是相似。
她忙问：“阿娘，我可以把透心镜带去给上神看吗？”
孟婆听罢，已知女儿今日为何这般难过。
她不曾想天界战神也会以貌取人。
孟婆却不想顾昕芷难过，心疼道：“今日就不去了，阿娘现在就去找天帝，让他为你和陆羽祥上神赐婚。等结为夫妻你们就能日日相处，他自会知道你的好。”
“好。”顾昕芷听到这话，终于展露笑颜。
入夜，伴随着黄泉呜咽的声音，顾昕芷一夜未眠。
翌日她一早出门：“阿娘，我去把这个消息告诉陆羽祥上神！”
长明殿。
得知消息的陆羽祥，脸色阴沉得像暴雨积聚的天空。
“陆羽祥上神，阿娘说了，等我们结为夫妻日日相处，你自会知道我的好。”
陆羽祥袖子里的手不由紧握，他看着眼前这张脸，暗流涌动：“娶你可以，可我现在身患重伤无法驾驭腾龙迎你，若你能找到瀛洲，拿到木丹果治疗我伤。我定会驾驭腾龙带你游遍四海八荒。”
东海瀛洲有上古凶兽梼杌守护，艰险无比，向来是有去无回。
但顾昕芷却不知晓这些，只觉心底欢喜，“好，我这就去。”
走前，她冲陆羽祥痴笑：“上神定要等我回来。”
见她肥胖的身影离开，陆羽祥挥手前面桌上书籍全部散落一地。
等？你回不来了！
两日过去。
顾昕芷都没来长明殿，陆羽祥难得清静，可他却莫名烦闷。
这时，听门外报，孟婆庄来人了。
“啪——”杯子从手中滑落，滚烫的汐水洒了一地。
让陆羽祥意外的是，来的人不是顾昕芷，而是孟婆。
“陆羽祥，你可知我汐儿在哪？”孟婆风尘仆仆赶来，见他就问，脸色甚是焦急。
闻言，陆羽祥目色如常：“不知。”
孟婆目光紧落在陆羽祥身上：“你确定不知？我汐儿已经消失两日，音信全无，她虽为痴儿，却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
陆羽祥拿笔的手一顿，抬头见孟婆焦急神色，鬼使神差道。
“东海瀛洲！”
听见瀛洲二字，孟婆心下一凛，腿不由发软。
瞬间，天上乌云密布，天雷滚滚，狂风大作。
“若我汐儿有事，我定移平你长明殿！”
语罢，她一身红袍散发出凌厉之气，顷刻化为红光直奔瀛洲。
陆羽祥思索了片刻，落笔跟上。
终于，两人抵达瀛洲在凶兽洞外发现顾昕芷的足迹。
洞里一片狼藉，盈斥着浓重的血腥味，地上散落着撕碎的衣物，一大滩血迹里一枚青穗玉佩浸在血水中。
这青穗玉佩乃是顾昕芷从不离身之物。
孟婆颤抖地捡起玉佩，悲凉彻骨，看着周身山川，眼眶骤红：“我儿顾昕芷——！”
一声痛呼，孟婆周身散发红光，眼瞳已是血红，现出腾蛇真身悲痛欲绝的嘶吼声响彻云霄。
九州为之震荡！
上古凶兽梼杌感知幽冥之身，也不由后退几步。
一旁的陆羽祥看着地上尚未凝干的血迹，愣在原地。
就在此时，一道清澈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阿娘，上神，你们怎会在这儿？”
陆羽祥侧身看去，就见顾昕芷一身污泥，浑身伤痕地抱着一颗通体透亮的果子。
她嘴角还挂着血迹，冲着自己傻笑：“上神，你看，木丹果。”
陆羽祥锤在身侧的手不觉收紧，心也跟着一缩。
孟婆恢复人形，瞬间来到顾昕芷面前，朝着她高高扬起手。
顾昕芷脖子一缩：“阿娘……”
孟婆红着眼，咬了咬牙，还是朝着她的后背伤浅之地，挥了下去：“你个痴傻，我叫你乱跑，叫你乱跑……”
“阿娘……顾昕芷知错了……”
顾昕芷来不及把果子给陆羽祥，被孟婆追着一路打回了家。
孟婆庄。
因孟婆寻女，至此堆了无数无所依托之人，不入轮回。
顾昕芷不知阿娘今日为何这般生气，为让阿娘舒心。
她拖着一身伤，去熬孟婆汤，又去分发给游魂。
远处孟婆看着她忙碌的样子，眼眶不由发热。
黄泉路上，无数人排着长队。
顾昕芷一一赠汤，“饮下这碗孟婆汤，忘尽一生浮沉得失，来世更觅良家人。”
一个戴着斗笠，身着灰袍的步行僧接过那碗汤，手触到顾昕芷指尖。
步行僧不由抬头，只见顾昕芷眉心一朵彼岸花忽然出现，很快又消失。
他眸色微变，长声道：“黄泉花开花又落，命中注定无良缘。”
一旁的孟婆听闻，不由走上前来：“不知先生此话何意？”
步行僧没有回答，仰头饮尽碗中孟婆汤，转身踏上奈何桥，引吭高歌：“痴中惊梦已觉晚，今生缘灭幽冥道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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