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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念头清晰的浮现在心间，她却不敢说出口。
良久，周芸芸才鼓起勇气重新开口：“那现在我知晓了，你打算如何？”
江岁岁没有说话，看着她的目光划过抹异样。
一旁陈冰言看了眼江岁岁，眼底划过抹算计，而后倏地跪了下来。
她跪行两步上前抓住周芸芸的裙摆，哀声哭求：“冰言前半生漂泊无依，后半生只想安稳度日，我认识的人不多，能信的只有阿宸，还望公主大人大量，允许我搬进指挥府！”
陈冰言声音呜咽，让人心生怜悯。
周芸芸没有回答，只是看着江岁岁问：“这也是你的意思？”
如果这是他想的，她该怎么办？她又能怎么办？
周芸芸只能沉默，等着江岁岁的答案。
风吹过，吹的人眼睛酸涩。
江岁岁也终于开口：“全凭公主决断。”
他向来说一不二，没有拒绝就代表同意。
周芸芸想着，心慢慢冷彻。
“我明白了。”
她说着，垂眸看着满眼泪花的陈冰言:“那你便搬进府里吧。”
话落，周芸芸看向江岁岁：“这般，指挥使大人可满意？”
这是她第一次没有唤他的名字，而是冷冰冰疏离的官职。
江岁岁皱了皱眉，心里有些不舒服，但只是一瞬便被他忽略。
而周芸芸也再不能待下去，转身就走。

背后陈冰言感谢的话，如刀般嗟磨着她的心。

她强撑着身子回到院子，用力掐着掌心，试图用疼痛来忽略脑海中江岁岁漠然的目光。
但眼前的画面反而越来越清晰。
不知为何，周芸芸只觉得心像被砸了一般，一口血咳了出来。
“公主！”
身旁玉泉的呼唤好像离了很远，她眼前一片昏花，最后陷入了黑暗。
再醒来，窗外竟已升起了暖阳。
隆冬季节，已经许久没见过这般炽热刺眼的太阳了。
周芸芸茫然的看了很久，慢慢坐起身。
屋内没有人，周围安静无声。
她撑着无力的身子下床，不知为何心口闷闷的，像堵了一块石头般。
“玉泉……”
周芸芸轻唤着，慢慢向外走去。
刚到门口，就听到外面传来玉泉的声音：“太医，公主身子到底如何？”
下意识的，周芸芸停住了脚步。
然后就听到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
“公主中毒已深，时日久远已伤及肺腑，怕是熬不过这半年！”

第五章 放手

能在这府里长期给她下毒的人不多，周芸芸大概也能猜到是谁。
想到那人，苦涩逐渐在心底蔓延开来。
她脚一软，碰倒了一旁的花架。
“嘭！”的一声。
玉泉和太医闻声转过来，瞧见周芸芸忙跪在地上：“见过公主。”
周芸芸没说话。
阳光下，雪反射着白光。
许久，她才开口：“这件事，全都给我咽在肚子里，不准让任何人知晓。”
说完，便慢慢往外走去。
园间小路上，下人来来往往搬着一堆一堆的珍贵物件往书房旁的碎玉阁走去。
周芸芸陡然想起昏迷前的事。
是了，陈冰言搬进来了。
这个自己待了三年，和男主的家，住进另一个女子。
她不知道江岁岁是什么时候安排了这样的计划，也不知从何时已经开始步步实施。
周芸芸想着，站在原地看了很久，才默默转身离开。
她终究还是挡了他们的路。
回到卧房，周芸芸靠着床，盖上厚厚的毛衾，身旁还燃着暖炉。
将老太医送走的玉泉回来看到这样的她，眼中满是担忧。
“公主，我们告诉皇上吧，您是公主，身份尊贵，怎么能受这样的苦……”
说着，她有些说不下去。
他们公主自小身体就不好，宫里大把大把补药养着才将身子养好些。
却不想嫁给江岁岁才三年，就被他们这样对待，将身体糟蹋成这个样子……
“退下去吧。”周芸芸的目光一直落在窗外。
从窗户望过去，正好可以看到碎玉阁。
可看着看着，她突然坐直了身子，眼睛也变得格外有神。
江岁岁披着黑色大氅，缓缓走来，在周芸芸的注视中，走进了碎玉阁！
一瞬间，她眼中的光暗了下来。
自己向来不是有恒心的人，也没有什么坚持的事，唯一一件就是爱上了江岁岁。
这份感情持续了好多年，占据了她之前的半生。
她也从未期望过什么，只是希望所爱之人可以安好。
却没想到，她爱的人却想让她死。
太医的话又再次浮响在耳畔，周芸芸心里弥漫上层层的苦。
天色渐晚。
碎玉阁亮起烛火，光亮熹微，却在渐渐黑的夜里亮的刺眼。
周芸芸就这么看着，整整一夜，直到鸡鸣。
太阳攀爬上来，照在人身上暖暖的。
她看着从中走出来的江岁岁，恍惚间，好像想明白了什么。
“玉泉。”
周芸芸唤着，对走进来的玉泉吩咐说，“去帮我叫江岁岁过来，就说我有些事要与他说。”
她声音很轻，带着不确定。
“是。”玉泉应着，走了出去。
江岁岁很快就到了。
依旧是一副光风霁月，她爱极了的模样。
周芸芸看着，出了神。
她不知道，为何那时那般风光霁月的男子，现在竟然想要她的命！
她想问，却没有勇气开口。
江岁岁看着沉默的她，皱着眉头，语气中带着些不耐：“公主寻我何事？”
周芸芸抬头看到他的神情，眼慢慢变得清明。
不论她多用心，多体贴，江岁岁对自己永远是这副厌烦冷漠的态度。
三年，也够了。
周芸芸深吸一口气，将心里的愤懑不满委屈苦涩都尽数压下，尽量让语气更加平稳。
“你与我是皇上赐婚，你身为臣子不能休妻，而我身为皇室中人也断不能和离，辱我皇家颜面，所以我给自己安排了一条路。”
闻言，江岁岁眸色一沉：“什么路？”
周芸芸将他的变化都看在眼里，这些年她竟不知他是这般急切的想自己远离！
想到这儿，她敛下眼睫，一字一句说：“静心庵。”

第六章 做场戏

听到这三个字，江岁岁愣住。
静心庵是尼姑庵，远在千里之外。
周芸芸为什么要去那里？
他眉心紧皱，心中莫名有些烦躁。
“公主怕是累了，才说出此等胡话，臣都尉府还有事，先行告退。”
说完，他甩袖离去。
周芸芸看着摇晃的门，一颗心被攥紧又松开。
她已经选择退让了，他还是不满意吗？
垂在袖口里的手慢慢收紧，离开的心思也愈加坚定。
周芸芸将离开的日子定在了母后忌日的后一天。
而后两日，她让玉泉收拾好离开要带走的东西。
等到一切收拾完，周芸芸看着和过往没什么区别的卧房，恍然大悟。
原来她于这指挥府，不过只是过客。
冬雪漫漫。
周芸芸站在院子中，伸出手去接落雪。
掌心温热，雪在触及的那一刻化做水，顺着指缝消失。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交谈声。
周芸芸看过去，就看到江岁岁和陈冰言相携而来。
这是自那日不欢而散后，她第一次见到江岁岁。
原来他不是没回府，只是没去自己那里而已。
江岁岁感知到目光，抬头看见周芸芸，不自觉停下了脚步。
四目相对，寂静蔓延。
“你先回去。”
他这话是对陈冰言说的，目光却一直在周芸芸身上。
陈冰言将一切都看在眼中，握着暖手炉的手紧了紧，眼里满是不甘。
可最后，还是听从江岁岁的话离开。
阳光微暖，落在白雪地上一片耀眼。
江岁岁走上前：“臣见过公主。”
周芸芸看了他一眼就挪开了目光。
她掩在斗篷里的手微微收紧：“去静心庵的日子我已经定下了。”
闻言，江岁岁眉心一蹙，他不明白为什么周芸芸打定主意要离开。
“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沉声喝问，甚至连敬语都忘记用了。
周芸芸听着这句不那么疏离的话，心里五味杂陈。
过往三年，她盼着他能放弃公主这个称呼，想他唤一声自己的名字，想他们像寻常夫妻一般相称。
可却没想到，会是在这种时候，在她已经放弃之时。
“有些话还是不要说破了，算是为彼此好。”
也算是给他们，给她这段感情最后的体面。
江岁岁不明白她话的意思，想要再问。
却又听周芸芸说：“只是离开前的这段时日，要劳烦你多来我院子走动走动。”
不知何时，雪又下了起来。
周芸芸转头看着江岁岁发间停落的雪花，袖中的手动了动，最后还是停在了原处。
“我不想因为我离开之事，让旁人对你我之间多加揣测，损伤皇家颜面。”
作为妻子，她没办法让江岁岁爱上自己。
作为皇女，她总该保全皇家颜面，不能因为自己让皇室授人以柄。
话说到这份上，江岁岁不想过多纠缠，便答应下来。
他要看看，周芸芸究竟要做什么。
他不相信，她会真的离开。
得到肯定的回复，周芸芸第一次向江岁岁福了福身，行了宫中之礼。
“多谢指挥使大人。”
随后，她转身离开。
江岁岁看着周芸芸的背影，心中有些发闷。
玉泉跟在周芸芸身边，将这些都看在眼里，不禁周芸芸感到委屈和不平。
“公主，你当真打算就这般离开？”
周芸芸放缓了脚步，回头看着这个从小就跟在自己身边的人，无奈地叹了口气。
“命里无时莫强求，这便是我的命罢了。”

第七章 交易

自从那日之后，府里的气氛说不出的宁静于祥和。
江岁岁去周芸芸院落的次数越来越多，两人的交谈也越来越多。
他发现周芸芸在一些事情上跟自己很聊得来。
“若论茶，自是滇南普洱为最，小壶闷泡，茶水随着碗盖缓缓流到壶中，如此泡法最是甘甜清香。”
“本朝之画自是最喜李牧之先生，形神之韵难以言赞。”
江岁岁看着侃侃而谈的周芸芸，心里也不禁颔首认同。
……
日子一天天过去。
江岁岁和周芸芸心意相通，夫妻恩爱的传言传遍了京中。
听着玉泉打听回来的风向，周芸芸也明白自己离开的时机大概到了。
她想了想，决定将自己要离开的事告诉皇兄，便进了宫。
自己她与皇兄一母同胞，他向来最疼她，也会随她。
永乐殿。
周芸芸研磨，看着处理奏章的皇兄，低声说：“皇兄，我想离开去静心庵。”
闻言，叶清丰翻阅奏章的手顿了顿；“为何？可是江岁岁对你不好？你同朕说，朕替你去教训他。”
周芸芸心中一暖，鼻尖微酸。
她知道，这一走与皇兄便是永别。
“不是的，我只是想去静静心，也不知这一去何时回来，便想着来同皇兄说一说。”
周芸芸半真半假的回着。
没有说自己命不久矣，也不想皇兄因为自己迁怒江岁岁。
事到如今，都怪她自己看不开。
叶清丰抬头看向她，眼里满是探索。
周芸芸垂下眼睛，不銥誮敢与之对视。
见状，叶清丰好像明白了什么，但是也没多说，只是问：“你想好了？”
周芸芸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是，想好了。”
闻言，叶清丰听后，点了点头：“朕知道了。”
两人再没有说话，无声的静弥漫了整个大殿。
周芸芸低头研墨，感受着皇兄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心里的酸涩渐渐蔓延。
终究是她任性，抛下皇兄一个人在这冷冰的宫殿。
天色逐渐暗下去，周芸芸也告退离宫。
叶清丰站在殿门口，看着撑着伞逐渐消失在皑皑白雪中的人，眼底情绪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