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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看她面不改色地把豪猪流出腹外的肠子塞回去，再把所有内脏各归其位，摆摆整齐，然后认真缝合。
就……大高手，甚至宗师的感觉。
楚鬿见过陆遥遥做针线，那真是一言难尽。
缝个衣带子，最后缝成了一个大疙瘩，把袖子和衣襟都缝在了一起。
可缝合肉身却十指如飞，灵巧之极，针脚也又细又密。
“毛细血管和皮肤纹理，肌肉纤维都要对准，不然缝合起来丑了吧唧都在其次，就怕产生不良预后。”
也不知她是解释给楚鬿听，还是不断提醒自己。
很快，即将上案板的猪样又恢复了本来面目。

“儿砸，让你的朋友进来。”陆遥遥深吸一口气，对外面喊。
立即，两只青灰色的影子飘了进来。
正是猫坚强驱使的那两名鬼修。
上次协助陆遥遥修理贱人，附了石希有和苗琴体，让女贱自抽嘴巴一百下，打得牙齿都快掉光，男贱挥刀自宫的，也是他们两个。
不过他们进来后见到屋里有楚鬿，本能中非常惧怕，差点立即匍匐于地。但想起这位大佬早就吩咐过，让他们装作完全不知情，好好做驭使的鬼修就好，所以就硬着头皮继续保持死人脸。
而他们的手中，牵着一团泥土色的虚影，好像一团染了灰尘的雾气似的。
只隐约，看得出是一只头小而尖的猪形。
“请把它放出来吧，谢谢你们。”陆遥遥客气地说。
两只鬼修一起用力，把那雾气向手术台上的豪猪一推……
等了片刻，陆遥遥却“咦”了一声。
因为那雾气，实际上就是豪猪的魂魄，却根本没有归体。而是像一团没什么生气的云朵，死气沉沉地漂浮在肉身的上方。
还越来越稀薄，随时都可能散掉的样子。
“这怎么回事？”诧异中，陆遥遥问两只鬼修。
他们下意识地就想看向楚鬿以示下，却好辛苦地忍耐住了。
其中一只长得凶的就唯唯诺诺地说，“可……可能离体太久，虽然没被鬼差带走，但还是要散掉了。”
“别散啊。”陆遥遥急了，“我费这么大力气救它，可不是想让它做一具没有魂魄的行尸走肉。”
“我们修为低，只能扣着它，却没办法……没办法……”另一个长相奇特的鬼修就紧张得结结巴巴，“就算我们用外力强行按着魂魄归位，它也不能再主使肉身……”
陆遥遥怔住。
她不想强人，不对，强鬼所难，也没想吓唬谁。
为什么，这两个鬼修表现得如此惊恐？好像做不到，就要受到极大惩罚似的。
她猫儿子对所驭使鬼修的威力这样大吗？
陆遥遥误会了。
“阴阳本是相生相克，看似对立，实则缺一不可。”楚鬿武开口解释给陆遥遥听，“阴失于阳，犹如水火失济，阴气也就衰弱了。”
能想到吗？
阳气盛，转换之后，阴气才能盛。

阳气若彻底断绝，阴气也就跟不上了。

“按我的理解，就像大脑缺氧太久，所以脑死亡了。”陆遥遥跺了下脚，很是埋怨自己，“唉这都怪我！为了掩人耳目，耽误了这么久才动手，没想到……”
她忽然扑到手术床前，很不甘心又很诚恳地说，“小猪你听好，你其实还是挺幸运的。我家小强做手术的时候，条件太差，连缝合线都没有，直接用灵力封的，很是冒了风险。你现在都有羊肠线用了，这样的好机会，如果活不过来可就太丢脸了，连小猫也比不上！”
她用激励法，说完退了半步，盯紧着那团灰雾。
雾气翻腾，却终究没有合上肉身，还渐渐有些要归于沉寂的样子。
终究，还是失败了吗？
陆遥遥垂下头，低声对豪猪道歉，“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没能帮到你，对不起。”
楚鬿望着她，见她沮丧又失望，肩膀都垮了下来，看起来好不可怜，他心中忽然就软塌了一角。
“你是觉得杀它却还可以救它，还能借机让它和谢心月解除了契约，这才毫不犹豫地动手是吗？”沉吟片刻，楚鬿问。
陆遥遥点头。
但很快又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挺直脊背，面对失败。
“不过，也不是全是为此。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的。因为当时它要杀我们，杀小强，我愿意救它，前提是它不伤害我和我所爱的。否则……我现在只是遗憾，却并不后悔。我只可惜，终究是帮不到它的。”
千算万算，却总差一线。
其实从毕业后就一直做着治病救兽的工作，可不管怎么努力，也总有些小动物会静静从手术台离开，再也不回来。
生死，不是早就见惯、看淡了吗？
可为什么，还是会难过？
每一次！每一次！
而她那自责，却又努力保持冷静的样子，又让楚鬿心中那个角落继续软了下去，忽然心中冒出奇怪的念头。
他很希望，从今以后，永远不要看到她无能为力的样子。
如果可以，他希望可以保护她过肆意的人生，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要有任何为难和遗憾。
“你叫小强以妖力剖开它的肚腹，瞬间夺走妖丹，但同时拘了鬼修来，把它的魂魄扣下，是早就算计好的是吗？”他又问。
“有什么用，我没有做到……”陆遥遥再怎么自我激励，也还是沮丧的。
“心存仁念，却不当滥好人。走一步，算三步，当时情况紧急，亏你这么快做出布置，也够果断。”楚鬿忍不住，伸手摸摸陆遥遥的头顶，神情温柔。

第80章  说好的冷酷无情呢
陆遥遥怔了怔。
有那么极短的瞬间，被这位“平凡的师叔”还有他眼里水波样的光，还有这摸头杀，给秒到了。
“师叔第一次这么认真夸我诶。”她努力微笑。
“你耗费心力，一心求仁求善。而上天有好生之德，说不定还有机会。”楚鬿收回目光，又变回那温吞吞的老好人样，“不要这么早放弃呀，它不还没死吗？”
“啊，这？”陆遥遥怔了怔。
“你试着送点妖力过去，它有八级修为，魂魄离体都能令肉身不僵。搞不好，再试试，就能令它的魂魄重新苏醒呢。”
“真的会吗？”陆遥遥半信半疑，但眼里闪过希望光彩。
“就试试也无妨。”趁着那光彩即将黯淡之前，楚鬿连忙再鼓励说。
对于这位人人看不起的师叔，陆遥遥却是一向信服的。
因为楚鬿身上有一种很难被发现的淡定从容，天塌了都不放在心上的态度。
她一直以为这是心性傲然，师叔有强大的内心。
却不明白，所有的信心都是要实力支撑的。
所以就没想过，师叔可能是无敌大佬，超级高手。
但此时听到师叔的建设，她虽然忐忑，却还是决定试试。给豪猪，也给自己最后一次的机会。
于是她咬了咬牙，再度回到手术台前，抬掌按在豪猪的鼻子上，连吸了几口气，缓缓调动妖力。
也就在此时，站在她身后的楚鬿轻轻挥了挥手。
既然不忍心看到遥遥失望，也不愿意看到她眼里那明亮的神采消失，他只好亲自出手。
一道黑色的气，夹着闪烁的银光，从虚空中凝聚成，再散落在豪猪的身上。
星星点点，好像星光从天空而来。
活人的肉眼看不到这些，何况陆遥遥还背对着身。
但，两名鬼修却是看到的了，都露出惊讶之极的表情。
万物皆有灵有魂，只不过兽类死亡，接引它们入冥界的使者与接引人类鬼差不同而已。
豪猪的魂魄，眼见已经死了。
以这位大佬的修为来说，硬要复活也不是难事。可毕竟违了原本的轨迹，大小也算逆天而行。
后面可能还需要一些解释，但他就是这么做了！
可这还不是让他们最惊讶的。
最惊讶的是原因，这么做的原因！
传说中这位大佬是一只脚已经踏入仙界，只因特殊际遇，另一只脚陷入冥界的人物，强大到逆天的人物，现在居然因为不愿一个小小的人类女修失望，就出手了。
说好的冷酷无情呢？
说好的心肠硬如万年坚冰呢？
说好的情绪不动，波澜不起呢？
如果是生死攸关或者利益相关之事，大佬这么做也可理解。
但事实上，明显只是！仅仅只是！为了让这个人类女修开心！
修仙界最讲因果，大佬不可能不懂，却为了这样无聊的小事，不惜触动逆天而行的因果。
两名鬼修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坚定。
抱大腿！
必须抱紧这姑娘的大腿！
身为低级鬼修，若没有大腿可以抱，想要得成正果简直比登天还要难一百倍。现在好机会来了，绝对不能错过！
也就是在他们转心思的这点时间里，本来悬浮于豪猪身外的魂魄忽然收缩了几下，又猛然膨大。
陆遥遥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正撞到楚鬿身上。
模模糊糊中，她感觉师叔的胸膛如此宽厚紧实，让她十分之心安。
本能地，她更紧地依赖着这心安，还紧张地伸手抓住人家袍袖，眼睛盯着手术台，连大气也不敢喘。
就见那魂魄散了又聚，聚了又散，好像浓雾在狂风之中挣扎。想要挣脱，却又无法自主似的。
她的心也跟着揪成一团，还有楚鬿的衣袖。
好在，终于，那魂魄凝结成个雾球，有如实质般浓郁，而后猛然一沉，尽没入豪猪身体。
手术台上，豪猪猛然醒了。连着抽动好几下。喉咙中，还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陆遥遥大喜过望，连忙跑过去，塞了一丸药到豪猪的嘴里。
明师叔给的，可以隔断肉身和意识的联系，相当于止痛药，还有补气补血的作用。
这药丸虽然珍贵，但刚下手术台的，都要承受极大痛楚。
何况豪猪伤得比她家小强当初还要严重。
但她家小强可怜呀，当时条件差。手术初醒后，是她又把它拍晕，才躲过最初的痛苦，哪有这么好的药用？
“师叔师叔，它这是活过来了吧？”做完这些，她还不放心地求证。
直到得到楚鬿肯定的答复，这才终于吁了口气。
望着她的笑脸，楚鬿莫名也跟着高兴起来。
术后需要恢复，何况是这么大的手术？
哪怕动物的恢复力本就比人类高，妖兽还会更强些，但也是一样的。
陆遥遥把豪猪安排到之前就改造了做病房的木屋里，和猫坚强、塑料花做病友。
“以前它是敌人，现在只是病人，你们给我老实一点，有品一点，别背后搞七搞八，趁人病，要人命，窝囊废才这么做。”头也没回的，陆遥遥说，“它是我费了大力气才救回来，想阴人也可以，但要有被削、被断粮的觉悟。”
她身后，一只小猫爪子已经伸出来了，一颗小獠牙也露出来了，闻言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又缩了回去，委屈巴巴。
塑料花乐得花枝乱摇。
陆遥遥弹了下那小豆芽，“看着弟弟，不要搞事情。”
“什么弟弟？明明是外甥！外甥！你是我姐，我是它阿姨！”塑料花跳脚。
陆遥遥哪理她，直接出去了。
可才到门外，惊讶地发现两个鬼修居然还在，缩在那东张西望。
鬼鬼祟祟这个词，跟他俩很搭。
“是担心小强吗？”陆遥遥体贴地问，一点也不害怕。
他们不是鬼，是鬼修。
虽然也是灵魂体，但同样是修行者，只不过形态不同。因为等级比较低，还被有特殊妖力的小猫同学驱使而已。
说起来，人家也是打工人。
“它受的只是外伤，很快就会好的，放心吧。”她说。
两个鬼修点点头，却还是期期艾艾的。
陆遥遥感觉他们有话说，就耐心等着。

第81章  猫大人和仙子
好半天，那个长得凶的就说，“我们听猫大人讲过，说是仙子极会起名。”
猫大人？仙子？
陆遥遥愣了半晌，才意识到“猫大人”是指她猫儿子，“仙子”就是她本人。
还没人这么称呼过她，她不好意思的同时，也有些虚荣的小欢喜。于是假谦虚道，“你们听它胡吹大气呢，我就是乱起的啦，哪有多好。”
“求仙子赐名！”长得怪的那个就脱口而出。
陆遥遥愣了，真没想到是这个情形。
本来想不答应的，但她两回需要人手的时候，都是他们在旁边帮忙。虽说是猫儿子驱使的，但人家出工也出力呀。
“你们没有名字吗？我是说，生前……”陆遥遥斟酌着问。
“灵魂久远，早忘记从前了。”长得怪的苦笑一声，“有灵识后，有幸进入鬼修之道，可也不曾有名字。好在有了些微末道行，这才能为猫大人所用。”
每当他们说到“猫大人”的时候，陆遥遥脑海里就出现猫坚强那奶肥奶肥的小模样，一脸“我知道错了，可我就是不敢改”，三分欠揍中带着七分无辜的表情。还有想吃好吃的就各种撒娇卖萌，围着她腿蹭来蹭去，发出像哼哼唧唧的喵叫声……
她真的很努力了，可就是没办法把它和“大人”两个字联系到一起。
“你们猫……它驱使你们的时候，叫你们什么？”她控制住抚额的冲动，又问。
“猫大猫二。”长得凶的就说，“也不分彼此，就一起叫的。有时候我是猫大，有时候我兄弟是。”
这也太敷衍了，而且凭什么跟它姓啊。
一个小屁孩子，小猫娃子！
“这样吧。”她想了想，“我随便说说哈，喜欢就留着，不喜欢再想。我琢磨着，敬神的日子是初一和十五。在这两天，修行者都要茹素，行善。你们不如一个叫初一，一个叫十五。不仅很吉利，还提醒你们不要作恶，这样才能更好地修行呀，是吧？”
姓氏这个东西，本来就是追忆祖先，并让后代继承的。既然忘记生前事，也就不必强行安个姓氏了。
两名鬼修一听就连连点头，并立即分配。
凶的那个是哥哥，领了初一的名，长得怪的是弟弟，领了十五的名。
“还请仙子告知一下猫大人，我们有名字啦。”他们还诚恳地拜托。
陆遥遥见他们是真高兴，她心情也就很好，当下就答应了，还打算嘱咐猫坚强，平时对这两个鬼修好点。
就算是个打工的，老板态度好，人家才真心为你工作嘛。
“这名字倒挺好的，只是我不明白，找她起名有什么用？”长得凶的，现在叫初一的就问。
此时它们已经离开人间，正在前往地府的路上。
“不是想抱这陆姑娘的大腿吗？这可是第一步。”长得怪的十五就低声道。
兄弟二人，哥哥武力高，弟弟心眼儿多。
“你想，咱们凭白就想拜山头，当小弟，人家也得愿意才行。在此之前，不得先混点情面出来吗？”十五说。
“我们实力不行，能为猫大人所用，还是咱俩运气好，加上猫大人第一回驱使的时候，修为又不高，误打误撞……”初一有些惭愧。
“对呀，给人当跟班也是要有资格的。”十五就叹口气，“但咱们起点低，只能想其他办法。”
他回头看了看。
黄泉路，不回头的。
可他是鬼修，倒也无所谓。
看清附近根本就只是他们哥俩，十五才继续说，“那位大佬如此怜惜陆姑娘，相当于陆姑娘背靠了棵极好乘凉的大树。那我们就算伏在她脚下，也能被那位照拂了。”
他指了指头顶，“但人类修士可以收伴兽，签血契，没听说过收鬼修的。”
“你不是说要先搭上关系？”初一闷声问。
“对啊，起名字就是第一步。”十五一幅“我老聪明了”的面孔，“起了名字就是有了纽带，陆姑娘从此就会记得我们是谁，这样处呀处呀，就有主仆情份了。有情份在，以后的事才好说，懂吗？别小看起名字这事，一来我们勉强能算上陆姑娘的人，不对，鬼了，二来嘛，那位……”
他又指了指头顶，“万一咱们有什么事，那位想起我们的名字是他所怜爱的女子起的，多少挂上几分关系，也指定对我们会高看一眼的。”
初一懂了，表示佩服。
陆遥遥却不知道，她自诩心明眼亮，却让两个鬼给算计了去。
……
长排峰。
刑堂之上。
这地方，当初是被陆遥遥大闹天宫的。
可她是谁？眼前以师平为首的几个小弟子又是谁？
她能居于刑堂而不惧，是因为胸中有勇气、有胆识、也有谋略，更有现代人不畏强权的根本。
师平几个什么都没有，还没做好他们师父交代的事，心虚气虚加胆虚，就没有一处不虚的，于是怕得瑟瑟发抖，只觉得刑堂格外阴森。
废物！怪不得让陆遥遥修理得连北也找不到。
苗金心中轻蔑地暗骂，脸上却仍然严肃而权威。
再忍着想杀人的冲动，听这几个人上牙磕下牙，哆哆嗦嗦地讲完了所发生事情的全过程。
而且，一连听了三遍，确认他们并没有说谎。
当时确实看到了天生异相，晴天霹雳，平地卷阴风。
但，也确实和那个姓楚的没有关系。
“当时那人也吓傻了的。”师平还言之凿凿。
以他的智商，根本无法分辨淡定从容和吓傻的区别。
“我觉得一定是我师父的伴兽轻敌了！”末了，师平还说，“还有，那个陆遥遥的狗头运真是好到无敌！就凭她的修为，就带着两个同样低级的伴兽，就把我师父的给……”
开膛破肚啊，他们都是亲眼见了的，绝对不会有假！
苗金冷笑了声，“好运？你们也好运一个我看看？”
那个陆遥遥，绝对是邪门！
她一个一级女修，带着两只两级的伴兽，若真动起手来，连给那只八级妖兽塞牙缝都不够的，反败为胜就是奇迹了，居然还赢得那么彻底。
直接把八级妖兽搞死了！
她怎么就知道那妖兽的弱点在肚腹？他都不知道！
正因为如此，才会一击就中。
这不是邪门是什么？只能是更邪门！

第82章  口舌之快
在苗金的心里，这邪门才是陆遥遥让他觉得可怕的地方。
有时候，他甚至不知道她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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