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顺着嘴角缓缓淌下耳中嗡嗡作响，可李楠的思绪早已经停滞，黑暗的过去和剧烈的疼痛在一瞬间侵袭大脑，像是被人在耳边放了无数开到最大音量的喇叭一样。
李楠死死捂着耳朵，疯了一般的大声尖叫了起来。
“怎么回事？”
沈墨沉和医生很快闻声赶来，于莹莹却早已经收敛起了之前那副面孔，一把扑进沈墨沉的怀里瑟瑟发抖地开口，“我……我不知道，李楠姐她突然疯了一样的要打我，我躲开之后她就开始扇自己巴掌，我好害怕啊。”
尖叫声越发凄厉，护士们的动作也越发粗暴，沈墨沉脸色一沉毫不犹豫地把于莹莹推离了自己怀里。
“让我来吧。”
听到沈墨沉声音的李楠情况更加糟糕，可无奈力气悬殊，被他死死禁锢在怀里。
手脚都被按住的李楠，毫不犹豫地张口咬在了沈墨沉只着了一件衬衣的肩上。
剧烈的疼痛让沈墨沉痛呼出声，却一直都没有松手，镇定剂渗透进血管之中，李楠终于脱力一般地闭上眼睛，软软地倒在了沈墨沉的怀里。
“沈先生，伤口需不需要做个检查，这个女人……”
沈墨沉眼中暴戾之色猛涨，猛地抬脚把医生踹飞到了一边，“放肆！这是我的妻子，你算个什么东西！”
以为于莹莹才是沈墨沉女朋友的医生瞬间脸色一边，同样惨白了脸色的还有站在一边的于莹莹。
她垂在身侧的手狠狠攥紧，盯着李楠的双眼几乎要冒出火来。
凭什么？凭什么你这个变态的女儿能得到沈墨沉的爱！凭什么我做了这么多，他却还是对你念念不忘！
“你这个混蛋又对小楠做了什么！”温寒的喊声从外面传来，让沈墨沉的脸色猛地一沉，却意外地让拦在门口的人让开了。
温寒疾步冲上前来，毫不犹豫地抡起拳头朝着沈墨沉砸了过去，“你是不是非得她死才能满意！”
沈墨沉没有躲开，结结实实地挨下了一拳，拇指擦过破皮的唇角，声音冷冽，“解气了那就滚吧，她需要休息。”
温寒都被气笑了。
“休息？你摸着你自己的良心问问，她因为你脑震荡车祸的时候、她不眠不休照顾伯父的时候，你他妈在哪个女人的被窝里？”
沈墨沉眉眼一凛，眼中满是戾色，猛地揪住他的衣领，“我跟李楠的事情，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来插手！要是不想拿手术刀的那只手废掉，现在、立刻、滚出去！”
镇定剂药效下去已经是深夜，李楠从噩梦中惊醒过来，满头的大汗濡湿了枕头。
“你醒了？”
沈墨沉心中一喜，开灯上前就要去扶她起来，却被李楠闪避开来，伸出去的那只手尴尬地停在半空，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
这样下意识躲开，她到底该有多讨厌他？
僵持片刻，李楠哑着嗓子开口，“沈墨沉，你信我吗？”
沈墨沉不知道她是何用意，皱着眉看向她，“你想说什么？”
李楠的眼中是深不见底的黑，抬头直视沈墨沉，“如果我说，我爸爸是被于莹莹害死的，你信我吗？”
可回答她的却是长久的沉默，答案不言而喻。
她眼中最后一点光亮逐渐消失，最后却什么都没说拉过被子躺了回去。
没有人相信她，没有关系，反正她也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
第十三章 你怎么不去死呢
李凯的葬礼举行得十分低调，稀疏的人群散去最后只剩下了那一抹静静伫立在雨中瘦弱的身形。
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小雨，李楠毫不在意自己被雨水打湿的额发，强扯出一抹微笑轻柔地抚了抚墓碑。
“爸，以后……我可能不能常常来看你了。”
这座城市所发生的事情几乎掏空了她的一切，可是她没法真的去寻死只能离得远远的。如果连她也死了，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人会记得李凯了。
她不信，死都不会相信她的父亲会对于莹莹做出那些事情。
“哟，现在知道要走了啊？”
于莹莹身上穿着一抹刺眼的亮色公主裙，视线落在李楠身边的行李箱上面，心里一声冷笑，想走？那也得看你有没有这个命！
毕竟，死人对她而言才是最没有威胁的。
李楠的双手紧紧攥着，被咬出血的嘴唇殷红一片，“于莹莹，你怎么还有脸来？”
“我怎么就没脸来了？李凯这种变态死了也只是为民除害罢了。”于莹莹笑得无比得意毫不掩饰，“倒是你……李楠，先是害自己的爸爸成了植物人，又害得乐阿姨为你失去双腿最后自杀，像你这样的扫把星怎么还有脸活在这个世界上？你怎么……不去死呢？”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利刃撞击大理石地板的声音响起。
那把刀，曾被李楠随身携带多年。
十八岁那年险些被强暴的事情让她产生了严重的心理障碍，不管到哪里都觉得不安。
最后是那个不苟言笑的少年沈墨沉走到她的面前，递给她一把精致的匕首，告诉她：“任何时候，能保护自己的人永远只有自己。”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句话她一直记到如今，可当初的人却早已经走散。
那把刀在两人结婚以后就被不慎遗失，没想却是被于莹莹给带走了。
察觉到李楠剧变的脸色，于莹莹心中一喜骂了一声蠢货，随即讥笑一声又添了一把火，“扫把星女儿配变态父亲，你们父女俩还真是绝配啊，何必活着污染空气呢？”
她的话语彻底刺激了李楠，她可以忍受于莹莹的奚落，却不能容忍她对李凯的污蔑！
寒光乍现，锋利的刀刃顷刻间在于莹莹还未反应过来之时搭上了她白嫩的脖颈。
脖颈上的冷意吓得她一动也不敢乱动，她甚至能感觉到血液渗出皮肤的温热。她本想刺激李楠自杀，免得脏了自己的手。
万万没想到李楠这个连鱼都不敢杀的人居然拿刀子对着她！
处在崩溃边缘的李楠狠狠攥紧刀子，凄厉地质问道：“为什么？为什么我已经选择退出了你还是不肯放过我？他养育了你整整十五年，你怎么下得去手？”
她眼中的疯狂让于莹莹后背生寒，顿时尖叫着不要命地往后躲，嘴里却不住地大骂道：“李楠你这个疯子！快点给我滚开！”
李楠的动作有片刻的停顿，忽然间大笑起来。
“疯子，确实是疯子，可这都是被你们给逼疯的！于莹莹、沈墨沉，你们迟早会遭报应的，一起死吧，陪我一起下地狱吧。”
她眼中厉色骤现，手里的刀子毫不留情地朝着于莹莹刺去，却因为双手抖得厉害，只堪堪划过她的手臂。
鲜血一下涌了出来，于莹莹捂着手臂哭得更厉害了，“姐，李楠姐，我是你的妹妹啊。”
提及过往李楠终于有了片刻的动摇，手中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十八岁以前一切分明是很美好的，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情，爸爸不会为替她出气遭遇车祸，沈墨沉的妈不会自杀，她也不会遇上沈墨沉，自此与他和于莹莹三人纠缠数年。
可是一切怎么就突然变成这样了呢？
她晃神的瞬间，于莹莹抓准时机想要去抢夺她手里的刀子，眼看就要成功之际李楠却一下回过神来。
利刃刺进皮肤，于莹莹一声惨叫。
只是没等再刺进几分，李楠握着刀子的那只手却被一股大力攥住，指骨被挤压地疼痛难当，可她却死都不肯松手。
“李楠你疯了吗？准备下半辈子在监狱里过吗？”沈墨沉一声暴喝，手上使劲一扭刀子顺势落在地上，一声脆响。
李楠双眼猩红目呲欲裂地死死盯住因失血而脸色惨白的于莹莹，揪着沈墨沉的衣领大声嘶吼，“沈墨沉，我没有疯！疯的是你们！我都要离开了为什么不让我走？为什么要给她可趁之机让她伤害我爸爸？你们一定都会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她眼中的癫狂彻底刺伤了沈墨沉，原本一直坚定的信念有瞬间的动摇。
就这么一念之差，李楠却再度捡起了沾血的匕首毫不犹豫地朝着于莹莹刺去。
一声痛呼响在耳边，大掌颤抖着握住李楠冰凉的手背，一滴眼泪从眼角溢出。
李楠睁开眼看着扎进沈墨沉腰间的刀子，错愕地松开了手，趔趄一下跌坐在了地上，脑袋里一片混乱浑浑噩噩不知身在何处，眼前只有那一片刺目的血红。
或许一切真的就是早注定好的宿命，那把他亲手交到她手里的刀，最后却刺进了他的身体里。
讽刺的是，他是为了救别的女人。
眸底的星光逐渐湮灭，李楠慌乱地从地上爬起来开始头也不回地狂奔而去。
擦肩而过的瞬间，沈墨沉似乎有那么一种感觉，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即将从他的身体之中抽离了。
沈墨沉再顾不得身上的伤口，甩开于莹莹便驱车朝一路将油门踩到顶的李楠追去，疼痛到底还是给开车带来了一定的影响。
他到的时候，只看见嶙峋的礁石之上，李楠纯白色的裙裾在风中飞扬，纤细瘦削的身形仿佛随时都能被风给吹走。
她定定的看着沈墨沉，似乎是要将他的样子刻进自己的心里。
之前被李楠误伤的地方早已经渗出了鲜血，染红了沈墨沉腰间大片的衣服，可沈墨沉像是丝毫没有感觉一般，固执地与李楠对视。
“李楠，你回来好不好？站在那里太危险了，我保证不会追究你任何责任，听话好吗？”
他朝李楠的方向伸出手，手指甚至都在微不可闻的颤抖着。
李楠看着他，笑了。
“沈墨沉，我们认识七年了吧？我还不够听话吗？明明是我先喜欢的你，可你却跟我最好的朋友在一起了，我还是笑着祝福你。如果不是阿姨自杀，我这辈子都没有想过破坏你们的关系。你真的……爱过我吗？”
海面波涛汹涌，浪潮的声音拍击海面，沈墨沉张了张嘴，嗓子却像是被泅湿的海绵塞住一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李楠释然地笑了笑，“没关系，你不必回答，我都已经不在乎了，欠你的那一条命，我现在就还给你。”
“不！李楠！”
从未有过的慌乱将席卷沈墨沉全部的思绪，他想要上前抓住她，却只能看着瘦弱的身体如蝴蝶一般坠进大海。
男人凄厉的喊声在咸湿的海风中回荡，可没有谁再回应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