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捷希垂眸，过往的记忆涌上脑海：“很久……”
十五年，她一半的人生时光。
何思辰看了眼她一直放在口袋的照片：“那你奶奶有提过纪奕然的父母吗？”
闻言，涂捷希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眼神也多了分惧色。
尽管她也算个小混混，但对季母的恐惧已经刻进了心里。
那年她九岁，坐在楼梯上等放学的纪奕然。
季母却狠心地把她推下楼，导致她在医院躺了半个月。
可那些日子，涂捷希没觉得有一丝难过，因为纪奕然每天都会来看自己。
因为怕他伤心，所以她谎称是自己不小心摔的。
一幕幕带着温暖的记忆凝聚在涂捷希心头，留恋中又带着难以言喻的悲凉。
她摇摇头：“没有。”
何思辰摩挲着手中的笔：“既然认识很久，他怎么不来看你？”
涂捷希眼眶微微泛红，连同声音也变得沙哑：“他是我继母的律师。”
认识很久不代表百分百的信任，从纪奕然质问自己是不是故意的开始，他们就处于对立面了。
她只是没想到当初自己问纪奕然会不会为她辩护的话居然成了真。
何思辰也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这时，秦霄宇走了进来。
“秦律师？”何思辰怔了怔。
秦霄宇拉开椅子坐下，直接开门见山：“陈慧醒了。”
听见这话，涂捷希心跳恍惚都漏了节拍：“醒了？”
“昨晚醒的。”秦霄宇靠着椅背，盯着她渐渐苍白的脸。
何思辰连忙理清思绪：“等等等等，她醒了跟涂捷希有什么关系？”
秦霄宇白了他一眼，正要解释，一声暴怒的“涂捷希”像炮弹在病房炸响。
不等三人反应，突然出现的苏父几步冲上前。
“啪！”
一个巴掌狠狠扇在涂捷希脸上！
火辣辣的痛在涂捷希脸颊上炸开，连同耳畔都响起了嗡嗡声。
何思辰和秦霄宇都被这猝不及防的一幕惊得忘了反应。
“你这个贱骨死丫头！老子要不是去监狱问，都不知道你还有取保候审的钱！”
苏父骂骂咧咧地抓住涂捷希的头发，硬生生把她拖下病床。
又和从前那样不断地打着她的脸。
手背上的滞留针被蹭掉，血顺着针眼冒了出来，涂捷希呜咽着：“放开我……”
何思辰连忙抓住苏父的手，痛斥：“你疯了？她是病人，还是你亲生女儿，你也下得了手！”
秦霄宇也把涂捷希扶起来护在身后：“没事吧？”
涂捷希白着脸，泪水在满是血丝的眼睛里打转。
孱弱无助的模样让他心里忍不住生了些许怜悯。
秦霄宇了解过她的家庭情况，知道她几乎是在家暴中长大，但也没想到苏父会下这么重的手。
苏父一把推开何思辰：“我打我自己闺女，碍着你们什么事了？”
何思辰气结，他对苏父这种不讲理的人还真是力不从心。
忽然，他眸光亮了亮，拿出手机拨通纪奕然的号码。
律师事务所。
办公室内，纪奕然站在窗边，看着停车场方向发愣。
那里早就没了那个静静等待的身影。
他微垂眼帘，目光中露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失落。
这时，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纪奕然拿起一看，是何思辰。
他蹙了蹙眉，带着些许疑惑地按下接听键：“喂？”
然而那端传来的并不是何思辰的声音，而是苏父尖锐又带着威胁的话语。
“小季已经答应继续做陈慧的辩护律师，只要你不把钱拿出来，你就在牢房里等死吧！”
紧接着秦霄宇的声音也传了出来。
“那可未必。”
两人的话让纪奕然神色一沉，这是怎么回事？
正当他想开口问何思辰发生了什么事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像水流淌过他耳畔。
“我也没想过活下去，在哪死都一样。”
纪奕然心猛地一紧。
涂捷希！？
直到这一刻，何思辰满含不满的声音才响起：“苏先生，这里是医院，请您冷静行吗？”
听见医院两个字，纪奕然紧缩的眸子颤了颤。
一瞬间，何思辰手底下的病人、墓园偶遇、秦霄宇出现在医院等信息一股脑的涌入脑子。
涂捷希在医院！
纪奕然攥紧了手，转身冲了出去。
而医院中，面对咄咄逼人的苏父，何思辰也只能选择叫保安。
可即便这样，苏父还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我告诉你，这事没完！”
见人被带走，李琳立刻进去帮涂捷希处理伤口。
左脸颊的伤还没好全，右脸又红肿了起来。
看着她双眼无神的模样，李琳心疼的红了眼：“疼吗？”
涂捷希抬起头，含泪扯出个笑容：“习惯了。”
淡然的笑像块石头压在秦霄宇的心上，同情之余，不免又多了分对她的好奇。
他想知道，涂捷希到底还在压抑什么。
何思辰拧眉叹了口气，抬头间，面色一松：“寒夜？”
闻言，涂捷希瞳孔骤然紧缩。
她错愕抬眼，不偏不倚地撞进那双熟悉的深眸中……
第三十一章
纪奕然站在门口，黑发微乱，呼吸有些急促，一双噙满复杂情绪的眼睛怔怔看着病床上的人。
和那天相比，涂捷希更瘦了。
左脸有结了痂的伤，而红肿的右脸有着清晰的巴掌印。
含泪的双眼浸着不可置信和说不出的思念挣扎。
纪奕然垂在身侧的手颤了颤，似是从喉间挤出了声音：“涂捷希。”
低哑的呼唤震在涂捷希心上：“小叔……”
话刚落音，泪水便涌出了眼眶。
仔细想想，他们不过五六天没见面，可她却觉得已经过了好几辈子，所有的一切都物是人非了。
何思辰有意想把空间留给似乎有很多话想说的“叔侄”，可没想到秦霄宇的话却戳破了这算久别重逢的气氛。
“我以为你要等法院通知才会知道涂捷希的事呢。”
他倚着桌，言语间是显而易见的针对。
闻言，纪奕然心不由一紧。
他压着胸口刺痛走了进去，可看着涂捷希的模样，却又再难说出一个字。
何思辰轻咳两声：“秦律师，我正好有些事问你，咱们出去说吧。”
秦霄宇眸色微亮，瞬时明白了他的用意。
他也没拒绝，而是用着挑衅的口吻又补充了句：“希望这一次你不要再输给我，不然你的招牌可就砸了，金牌律师。”
说完，秦霄宇故意似的捋了下涂捷希被苏父抓乱的头发。
见状，纪奕然眉目一冷，整张脸在瞬间黑了。
等离开病房，何思辰叫住秦霄宇，万分不解地问：“你这么针对寒夜干嘛？”
秦霄宇双手插着口袋，脚步未停：“对手之间的针对不是很正常吗？”
何思辰撇撇嘴，心里更加疑惑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涂捷希和他非亲非故，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让她上诉。
难道……
何思辰忐忑猜疑：“秦律师，你不会是……喜欢上涂捷希吧？”
听了这话，秦霄宇停下脚步，转头一笑：“现在还算不上，以后说不准。”
话落，他抬腿进了电梯。
电梯门关上前，秦霄宇又丢下一句：“对了，涂捷希的手术费我负责。”
何思辰愣在原地，回想起刚刚涂捷希和纪奕然眼神之间的交流。
他不是瞎子，更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情场白痴，他看得出他们并不是单纯的“叔侄”关系。
如果秦霄宇和方颖都掺和进来，这局面……
何思辰头疼不已：“怎么什么事都搅在一起了？”
病房内，李琳处理好涂捷希手背的滞留针后才离开。
不算大的空间只剩下了她和纪奕然，气氛也逐渐微妙。
涂捷希低着头，呼吸因为刻意PanPan的压抑而有些重。
以前总觉得自己有很多话想跟纪奕然说，现在反倒一个字都没了。
“你……”纪奕然看着那消瘦的双肩，语气低沉，“还好吗？”
刚说完，他便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蠢货。
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也说这些废话了。
涂捷希忍着眼眶的涩意，艰难地拉扯嘴角：“很好。”
她顿了顿，终于鼓起勇气面对那张不知道在梦里出现了多少次的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