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霄的目光落在报纸上,脸上带着歉意:“对不起。”
这是几天来她第一次见到靳霄,他眼睑下有一圈熬出来的青黑,下颌的胡茬也没来得及刮,整个人非常憔悴。
他最近过得不好。姜如烟心想。
她轻声的说:“不怪你。”
当着人的面,姜如烟始终说不出口什么话来。
这时,瞿时业马不停蹄的赶来了,见到靳霄他恨不得踹一脚过去。
他揪着男人的领子:“你还有脸来这里?你说,你来摘星是故意来抹黑报复的吧?!”
“这件事情我会处理好的。”靳霄哑声道,“给我个机会。”
瞿时业烦躁的推开手:“你能处理什么?战队的损失你怎么赔?”
靳霄脸上一白,原就不好看的脸色,更显糟糕。
“滚滚滚。”瞿时业摆手,不耐的说,“现在看见你就烦。”
从始至终,姜如烟都没有说话。
知道她眼下也肯定心烦,靳霄心里像块干得皲裂的海绵,斑斑驳驳的疼。
他没有多说,转身离开了。
临走前,还将手里带来的塑料袋放在了门口的墙边。
瞿时业骂骂咧咧:“回去就开了他,真是晦气。”
迟迟没开口的姜如烟忽然出声:“别欺负他。”
瞿时业不满:“我哪欺负他了,难道还不能帮你出气啊?”
“所以你就给他施压,让他加班?”姜如烟试探的问。
瞿时业撇清关系:“是他自愿熬夜通宵,不关我的事。”
姜如烟不说话了。
她了解靳霄的性格,确定要干一件事,就会死磕着干好。
可是,他又何必来这里找没趣呢?
瞿时业没注意她的晃神,忧愁的说:“你担心他做什么,现在我们怎么办啊。”
“我没有担心他。”姜如烟小声嘟囔了一句。
瞿时业没听清:“你说什么?”
“没什么。”姜如烟转口道,“现在还不是最糟糕的时候。”
像是应和她的话,电话陡然响起。
是联盟主办方打来的:“请问是姜如烟教练吗?”
姜如烟应道:“是。”
电话是公放,没有感情的声音散满角落。
“鉴于有人投诉举报你们打假赛,摘星战队将停赛接受协会彻查。”
这才是最糟糕的时候。
第五十五章
通话截止,瞿时业沮丧极了。
后天就是比赛,这么一停赛便是可能失去一个积分的机会。
而积分影响着排名,很有可能就是这么一分,与夺冠失之交臂。
余光里门口有身影晃动,是来上训的孩子们。
瞿时业诧异看去,一扫表情便知他们已经听到了刚刚的电话。
一时间,整个训练室里里外外弥漫着一股低迷。
这时,姜如烟开口道:“身正不怕影子斜,接受调查就好,大家一切照旧。”
瞿时业有些惊讶。
他原以为在这些人里,姜如烟是最受不住这个打击的。
在当初接过摘星之后,她就把战队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容不得战队出一点差错。
可是如今,最先能回过神来的人,竟然是她。
显然,众人都是这么认为的,一个个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姜如烟又温言哄了几句,许是她泰然的姿态影响了这群涉世未深的孩子。
三言两语的,也就都迟疑着坐上了椅子。
但瞿时业不是什么孩子,他示意姜如烟到走廊上聊:“你一点也不急?”
这事可大可小,无论如何靳霄现在在摘星,总是会抹上一层黑。
姜如烟明白他在想什么:“别因为子虚乌有的事情开除一个员工,”
“那张照片也是子虚乌有?”瞿时业终于问出了想问的,“他干嘛把头靠你腿上?”
姜如烟避而不谈:“误会,角度问题。”
瞿时业不言,他咂摸了一下今天姜如烟对待靳霄的态度。
比起之前,竟有些许维护的意味。
口袋里手机锣鼓喧天的震起来,是公司公关部打来的电话。
瞿时业咽下一肚子的好奇,被迫离开了基地。
送走瞿时业,姜如烟正打算进训练室,余光瞥见地上的白色塑料袋。
她捡起,打开一看,里面是一碗加糖的豆腐花。
联盟速度快,下午,调查员就到了基地门口。
其实如果没有实则的证据,打假赛这种事,很不好如何去辨别。
调查员在训练室看了会选手们的训练,才去了姜如烟的办公室。
首先查的是二人之间的聊天记录,——没有。就连联系方式也在两队比赛前拉黑了。
调查员把手机还给了她,问道:“靳霄呢?”
瞿时业没让靳霄在基地工作,而是让他在自己公司,自己眼皮子底下办公,方便刁难他。
这一通电话,靳霄从公司匆匆赶来。
流程照旧,一个小时后,调查员走出了办公室。
两人记录干干净净,要不是网传的结婚证上的钢印清晰,他都以为这两人压根不熟。
姜如烟坐在走廊尽头,倚窗看外,面色平静,膝上放着放着那张报纸。
调查员走近,道:“许教练。”
姜如烟抬头,听着他继续说:“核实结果过几天联盟会下达,打扰了。”
“辛苦。”姜如烟道。
目送着调查员离开,她回过头,那边,靳霄依旧站在门口没动。
姜如烟控制着轮椅过去,将报纸递给了他:“我记起了一个人。”
那篇新闻上面落笔的记者名叫陈明,那晚酒店前的男人也自称“陈记者”。
她想,这之间不可能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第五十六章
靳霄安静的听完,记下了这个名字,蹲下了身。
视线上扬的角度,让圆溜的眼睛展现无疑,像只无害的动物。
“谢谢。”他说。
是因为自己说要处理好这件事,所以她才来提供线索的。
姜如烟被目光灼伤,微微错开了些眼神:“我只是为了战队着想。”
他们大概率会被证实清白,但是舆论的压力却难以估摸。
要想真正洗清,还是要从根本上拔除掉这个谣传。
靳霄捏着报纸,心里微荡:“你应该知道我是来这里是做什么的吧。”
这个话题不好聊,姜如烟默了默,最终诚挚的开口:“你值得去更好的地方。”
靳霄没想到会得到这个答复,表情怔愣了一瞬。
他固执的低声说:“对我而言,有你在地方就是最好的。”
姜如烟浅抿着唇,无奈的说:“不至于。”
她没有明白,为什么靳霄始终揪着过去不肯放手。
就像严敬说得,既然分开了,就过好各自的人生就好。
她温言劝道:“强扭的瓜不会甜的。”
靳霄眼神直勾勾的:“我不强扭,我会等瓜熟蒂落。”
姜如烟看着这双眼睛,曾几何时,她沉迷于其中的光芒。
“在帝都的时候,教练来找过我了。”
她咬字很轻:“很抱歉我当时没能尽到妻子能力帮你分担。我只顾着自己的情绪,却忽略了你的辛苦。”
听着她的道歉,靳霄心头骤然一苦。
姜如烟的话语未停:“以前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们会走到这一步。那晚之后我想通了,原来婚姻不是一个人盲目的付出和忍让就能走下去的,是需要两个人互相扶持。”
靳霄感觉有块棉花堵在了气管里,叫他难以呼吸。
姜如烟说得很平静,她的目光温和得像是一汪春水,看着暖,触碰到底时却是冰冷。
“以前的我,现在的你,都是陷在了这个误区,我们甚至都没好好了解过对方就决定下了人生,别让错误再继续下去了。”
有穿堂风吹来,带着深秋的凉意惊动了靳霄手里的报纸,猎猎作响。
吹得靳霄的心脏,冷结成冰。
有时候人的情绪很奇妙,越是激烈的争吵越是能够激起人的不甘。
反倒是温言细语的话,像把寸刀,将往事寸寸剖开,血淋淋的让人哑口难驳。
靳霄连呼吸都是颤抖着的,脑袋里一片空白。
他总是这样,对于感情的事过于迟钝,若不说出口便不自知。
姜如烟道:“人生还长,我们好聚好散吧。”
好聚好散。
靳霄觉得自己像是不停捶打棉花的莽牛,不得章法,最后落得遍体鳞伤。
他终于承受不住苦涩,垂下了眼睛。
低哑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好。”
他是不懂得如何去揣摩的感情,但是,他懂得如果这是姜如烟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