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姗姗脚步顿住,转身看着萧颜:“不知娘娘此话何意?”
萧颜走至她身前,附耳细语:“你养父是被皇上亲自下令处死的!”
闻言,乔姗姗瞳孔皱缩,满眼不可置信。
她怎么也不无法相信疼爱她的皇爷爷会做出如此狠心之事。
见她怔住,萧颜又笑道:“你若不信,可以去问萧寒。数日前是他奉诏秘密处决了你父亲。”
乔姗姗身形一晃,连萧颜何时离开的都不知道。
她只觉原本疼痛着的心又霎时沉进了冰窖,寒意入骨。
回府路上。
乔姗姗坐在摇晃的马车中,耳畔不断地回荡着萧颜的话。
再想起之前父亲离奇的死,她心更是一阵锥刺般的疼,泛红的眼中满是苍凉。
风雪不消,时已二更。
正厅内只点着几盏红烛,照的周遭多了分寂寥。
张北舟一回来,又见乔姗姗呆坐在厅中,不由烦闷:“你在此作甚?”
乔姗姗目光空洞:“今日皇爷爷召我入宫,说要封我做皇太女。”
闻言,张北舟一愣,片刻后却嘲讽道:“皇上如今老眼昏花,女子怎能称帝?”
乔姗姗心头一窒。
张北舟当着她的面都如此放肆,可想而知,他在朝堂上的所作所为。
她苦叹一声:“女子不能称帝,那我请问,奸臣可能?”
张北舟当即明白她是在说自己。
此刻他再压制不住心底的怒火,走至乔姗姗面前:“你说什么?”
乔姗姗看着他浸满愤怒的眼眸,手不觉一紧。
从前,他看她不是这样的。
“今日,我见着丽贵妃了。”乔姗姗强装平静道。
一听她提及萧颜,张北舟自知对不起她,又按下了怒意:“你不用理会外面谣言。”
而乔姗姗充耳不闻,只自顾自地说:“她说,我父亲之死,是皇上下令,你亲自执行。”
话毕,厅中一阵死寂。
张北舟望着乔姗姗苍白的脸,欲解释,心中却隐隐多了个结。
他冷硬地移开视线,一字字道:“你养父身份低微,我让他自缢而亡,不仅留他全尸,更为你保全了名声!”
乔姗姗听了这番话,眼底只有震惊。
她忽然扬起手,将一耳光重重落在张北舟脸上:“你可还记得当初你进京赶考,是谁给了你盘缠?”
“又是谁在你差点被贪官斩首的时候,冒着被处死的风险将你偷偷放出监狱?”
“张北舟!”乔姗姗含泪的眼眸带着一抹恨意,“你怎能埋没了自己的良心?我父亲他虽是牢头,可他救我,救你……他一生没有任何过错,你怎能恩将仇报,让他死于非命!?”
左脸颊火辣辣的痛意让张北舟愣在原地,他从未见乔姗姗动手打人。
许久,他冷笑一声:“你真是不可理喻。”
说完,转身便要离开。
“我是比不上贵妃善解人意。”
乔姗姗带着些许自嘲的话被风卷进张北舟的耳中。
他背影一僵,快步离去。
入了三更,冬夜的凉意渗进了乔姗姗心中。
她不知自己怎么回的院子,只觉院内一片孤冷凄清。
张北舟自前年起,就很少回府,更少跨进这院子。
这一夜,乔姗姗一人躺在冰冷的床上。
她辗转反侧至清晨,才浅浅睡下。
梦中却并不平静,父亲生前与死时的面容像画卷般慢慢展开。
乔姗姗惊坐而起,喘息间,她摸着被汗湿透的绣枕,眼眶一热。
而此刻,外头正紧锣密鼓地敲打着。
皇上病重,无法亲授皇权,封诰便直接传至府上。
乔姗姗穿戴好,着一袭金黄锦缎蟒袍被宫人领着走至府外。
原本空阔的府门乌泱泱站了一片,上至丞相,下至宫女太监,通通低着头。
总管太监周全立于众官之前,尖声宣读着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念嫡亲一脉无子,为固魏国苏山社稷,封皇孙女永昌郡主乔姗姗为皇太女!钦此!”
第六章 狠戾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伴着震耳欲聋的礼炮声,乔姗姗接了圣旨,心中却仍旧不敢相信。
她已不是有名无实的郡主,而是一国皇储!
众臣齐拜乔姗姗,高喊着:“太女千岁!”
乔姗姗眼神微暗,众官中唯独不见张北舟。
而离府邸二十丈外的街角,张北舟立于枯树下,眸色深邃。
梁左相佝偻着起身,朝乔姗姗作揖道:“臣请太女,即刻下令斩杀奸臣张北舟!”
此话一出,其他老臣纷纷附和:“求太女,即刻下令斩杀奸臣张北舟!”
对他们来说,女子继位远没有张北舟专权严重。
只要除去张北舟,他们宁愿屈居于乔姗姗之下!
乔姗姗身形微怔,说不出话。
他们只知她已是皇太女,可张北舟却还是她的夫君。
这时,暗中目睹这一切的张北舟忽然走了来,狭眸扫了眼跪在地上的大臣们。
他唇角微扬,目光却满是狠戾:“诸位大臣,可否再说一遍方才的话?”
众臣听见张北舟的声音,顿时汗如雨下。
他们听说今日他不在府内,才赶着带太监来颁布圣旨。
也好让乔姗姗下令诛杀张北舟,没想到他竟在暗处等着。
其中几个胆小的大臣腿已抖如筛糠。
他们素知张北舟心狠手辣,朝中官吏只要进入天牢,即使能出来,也只剩一口气……
张北舟见他们不敢说话了,转身走至乔姗姗身旁。
他轻笑道:“恭贺夫人成皇太女。”
梁左相见他这般轻浮无礼,忍不住呵斥:“张北舟,你该跪地参拜!”
闻言,张北舟凤眸微眯:“从古至今就没有丈夫跪妻子的道理,来人!”
他一声令下,不知从何处涌来一群侍卫,将这些官吏团团围住。
乔姗姗脸色一白。
未等她说话,张北舟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左相昏聩,胆敢诬陷本司,关入天牢!”
话音刚落,不少官员连忙磕头求饶:“大人饶命……饶命啊!”
梁左相被两个侍卫死死架着,沙哑的声音中满是愤恨和不甘:“皇太女,您看到了吧,您万不可手软,留下这乱臣贼子!”
声音越渐远去,乔姗姗面容煞白如纸。
她只听闻张北舟专权霸道,不想如此暴戾。
她抬眸,嘶声求情:“左相并无大错,这些老臣也只是祝贺我被封皇太女,放过他们吧。”
张北舟却冷笑道:“结党营私,岂可轻易放过。”
说完,他眼神一凛:“都带下去!”
求饶声此起彼伏,一场封诰礼竟变成了人间炼狱。
乔姗姗怔怔看着张北舟,只觉他无比陌生。
她想救这些官吏,但也知,如果开口,张北舟定会坐实他们结党营私的名头。
这样,他们更难活命。
乔姗姗心口顿觉一片苦意,她不想再待在这儿是非之地,转身欲走,却被张北舟一把抓住手腕。
“若本司不在府邸,你可真要如那些庸官所言,斩了本司?”
这一问让乔姗姗愣住,她心渐渐紧缩,眼中是难掩的酸涩。
她自嫁给张北舟,日日只想他好,从未想过要取他的性命。
更何况,如今的他手握兵政大权,她空有皇储名头,又能奈他何?
见乔姗姗垂眸迟迟不解释,张北舟心一沉,只觉她是真想要自己的命。
“你真是本司的好夫人!”
他一把甩开乔姗姗,转身离去。
乔姗姗看了眼紫青的手腕,抬头遥遥望着张北舟远去的背影,泛红的眼眶一热。
她死死咬着牙,忍着心口如刀绞般的痛楚。
她从未有一刻觉得离张北舟那么远……
……
皇上病重,乔姗姗虽授封皇太女,但礼部未受命安排典礼。
按照惯例,作为皇储的乔姗姗必须要日夜陪驾,以防出现万一。
乔姗姗心中有怨,怨皇上下令杀了父亲,但还是进了宫。
然进宫那日,地上雪已有三寸厚,无宫人接,更无人送。
因为张北舟的命令,没有人敢。
乔姗姗在风雪中走了近半个时辰的身子颤抖着。
她望着巍峨的宫门,喉间发涩,喃喃道:“萧寒,我想回凉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