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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楚意凝的眼底却满是不敢置信，曾经的沈父儒雅清风，是个有名的教授。
没想到如今竟会变成这样！
四周指指点点的声音愈来愈大，楚意凝的脸已经完全黑沉，十分不悦地对姜岁岁说：
“还愣着做什么，快把你爸带回去。”
姜岁岁顿时回过神，抹了把眼泪，几步上前，轻轻地去拉父亲。
“爸，小洛在家等你呢，我们回去就能见到她了！”
沈父怔怔地看向姜岁岁，半晌后他才颤颤巍巍地站起：“好，我们快回家，小洛还在等我……”
听着沈父的话，姜岁岁眼底蕴满了泪，默默地扶着父亲穿过人群往外走。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楚意凝只觉心口处莫名压抑，甚至有些透不过气来。
“姜岁岁。”他不由喊出她的名字。
姜岁岁闻声停下脚步，缓缓回头看向楚意凝。
四目相对。
她发红的眼眶和眼底的悲伤让楚意凝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他动了动嘴角：“还有五天。”
姜岁岁怔了一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是说离婚冷静期还有五天。
苦涩顿时蔓延全身，她强忍着心绪，温声回：“我知道。”
而后她转身离开，再也没有回头看楚意凝一眼。
因为她知道，这一刻，曾经的楚意凝彻底地消失了……
走了没多远，姜岁岁便觉得身上一阵阵地发冷，腹部也隐隐作痛，眼前渐渐看不清了。
她没有办法，只能带着沈父一同去往医院。
将沈父安顿在外面长椅上，姜岁岁独自去见医生。
主治医生看着她的诊疗结果，摇头叹气：“你的癌细胞已经扩散到了全身，化疗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了，而且你很快就会彻底失明，更会有难以想象的痛苦。”
姜岁岁苦涩一笑，看了眼外面的沈父低声问：“那我还能坚持多久？”
“最多一个星期。”


第十章不爱早有预兆
姜岁岁没再多说，起身和医生道了谢，而后带着父亲去药房拿药。
药房的护士通知交费时，她看着手机里仅剩的一千多块钱，又看了看一旁穿着皱巴巴衣服的沈父，最后把药退了回去。
走出医院时，姜岁岁已经疼得看不清路了，但她依旧紧紧地拉着沈父的手，自言自语，声音充满了悲痛。
“爸，如果我走了，您该怎么办啊？”
她仰头看着灰暗的天空，脑海里忽然冒出了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
第二天一早，姜岁岁带着父亲一起逛街给他买了身新衣服，又去超市里买了很多他爱吃菜。
在车站等车时，沈父忽然看向她，见她一手提着很重的袋子，另一只手扶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忍不住温声问：“你怀孕了吗？”
姜岁岁顿时愣了一下，而后看着父亲点头。
沈父又问：“那你的家人呢？”
姜岁岁的喉咙一下便哽住了，随后她含泪回答：“我家里只有我和爸爸，但他……生病了。”
沈父闻言，微笑着出声安慰：“没事，一切都会好的。”
此时的姜岁岁泪眼婆娑，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
回到家，她先照顾着沈父休息，待他睡后，才一个人站在了阳台上。
江城的春季多雨，让整个天空都好似被蒙了一层雾气，根本看不清。
医生的话，也在此时一遍一遍的回响在姜岁岁耳边，一个星期……
她缓缓回头，房间里，沈父蜷缩在狭窄的床上，头发已然花白，满身沧桑。
父亲学识渊博，一生清雅，何时受过这种委屈？
是她没用，照顾不好父亲。
半晌后，姜岁岁拿起手机翻出了楚意凝的号码，犹豫良久，终归还是拨了过去。
“我们能最后见一面吗？”
电话那头的楚意凝本想拒绝，但想起昨天发生的事，还是答应了。
两人约好下午在明月湖见面，姜岁岁提前到了。
明月湖畔，风景已和十年前大不相同。
她还记得十年前的那天，楚意凝就是将她偷偷带到了这里，两人相互依偎着吹了一夜的冷风。
当时的她一点也不觉得冷，因为他说，他会一辈子为她遮风挡雨……
“姜岁岁。”
身后传来了楚意凝的声音。
姜岁岁转身，看到楚意凝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但天色渐暗，视力已经快消失的她根本看不清他的模样。
楚意凝走近，她消瘦的身影让他忍不住蹙起眉心，而后开口问道：“你爸怎么样了？”
姜岁岁没有立刻回答，转头看向平静的湖面，才说：“他不记得我了。”
“是什么时候的事？”楚意凝又问。
“三年前。”
那时父亲忽然一个人倒在家里，她惊慌之下打电话找楚意凝，但楚意凝却只说在开会，连话都没让她说完就挂了。
原来，不爱早就有预兆，是她一直在自欺欺人，不愿相信。
楚意凝愣住，唇角动了动却不知该说什么。
曾经两人在此处有说不完的话，如今却是相对无言。
湖边寒冷寂静。
姜岁岁看向楚意凝，忍不住开口：“时间过得真快，你说如果当初就知道会有今天这一幕，我们还会结婚吗？”
楚意凝紧抿着薄唇没说话，心口处却闷得厉害。
姜岁岁见他不说话，心中已然知晓了答案，微微一笑道：“不管怎么样，我祝你以后幸福。”
顿了顿，“我走了……”
看着姜岁岁渐渐融进夜色的背影，不知为何，楚意凝心头猛地涌上了一如十年前那般的痛楚。
当时的他，眼睁睁地看着姜岁岁被沈父带走却无能为力，那一瞬，他真的觉得自己好像要失去她了……
“姜岁岁！”


第十一章没了……
楚意凝忍不住叫道，声音失控。
闻言，姜岁岁顿住脚步，却没有回头。
楚意凝喉咙一哽，压低声音说：“下次见。”
姜岁岁没有回答，渐渐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回到家，她便进了厨房，做了一大桌沈父喜欢吃的菜，又让沈父穿上了今天新买的衣服。
席间，她给沈父夹菜：“爸，您多吃点。”
沈父看着满桌的菜却没有动，而是当着姜岁岁的面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本子，翻开后开始边看边念：
“今年是2021年，我叫沈之勤，我得了老年痴呆症，我有个女儿，叫姜岁岁，小名叫小洛，她已经是大姑娘了，不能忘记，不能让小洛伤心……”
看着沈父的模样，姜岁岁顿时愣住了，她凑过去看了一眼，眼泪瞬间便落了下来。
本子上密密匝匝地记满了父亲已经忘记的事，写的最多的却是——
不能忘记我的女儿，她叫姜岁岁。
看到这一行字，姜岁岁忍不住伸手抱住了满头花白的父亲，哽咽到几乎失声：“爸，对不起……”
沈父怔了怔，轻轻拍了拍姜岁岁的后背，声音充满了慈爱：“小洛乖，一切都会好的。”
晚上，照顾着沈父吃完了饭，又看着他睡着后，姜岁岁一个人坐在客厅里，手中紧紧地攥着沈父的小本子。
客厅里的电视声音开得极小，刚好能够驱散四周的冷清与孤寂。
这时，电视上开始播放新闻。
“据可靠消息透露，周氏集团总裁楚意凝即将与顶级车模凌文珊举行婚礼……”
姜岁岁失神地看着这条新闻，忽觉鼻尖一热，有鲜血涌了出来。
她颤抖着手用纸一遍遍地擦，可鲜血就好像坏了的水龙头，根本就止不住。
这一刻，姜岁岁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她踉跄着起身，看着床上熟睡的父亲，眼泪不自觉大颗落下。
“爸，我们好不了……”
说完，她强撑着身子，将屋子所有的门和窗都关紧，而后一点一点地打开了厨房的煤气，直到最大。
做完这些，姜岁岁回到沈父身边，流着泪低声道：“女儿对不起您……”
她不想这么做，可她已经时日无多，一旦自己离开，父亲一个人该怎么生活？
还有她的孩子，他还没有长大，来不及出生，看一眼这个世界……
她心痛地闭上眼睛，缩在沈父身边一手抱着他的手臂，一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如同一个毫无安全感的孩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姜岁岁的手不自觉松开，终于重重垂下。
而此时，窗外的风呼呼吹过，每一声，都仿若老天爷的呜咽。
……
很快，离婚冷静期便结束了。
江城市民政局。
楚意凝按约定的时间准点到场，然而一个小时，两个小时……
等了足足快三个小时，姜岁岁都没有出现。
他有些不耐烦地打电话过去，那头却是关机状态。
楚意凝不由皱眉，也没耐心再等，直接开车去了姜岁岁住的地方。
yīhuá　一路上，他心中烦闷无比，车速也快。
他不明白姜岁岁明明答应的好好的，却又闹了这一出，她究竟想要怎么样才能干脆地把这个婚离了？！
很快，到了姜岁岁租的房子。
车刚刚停稳，楚意凝就听到了议论声。
“这一对父女还真是可怜啊……”
“可不是，才搬过来没多久就出了事故，女儿死了，就留下一个痴痴呆呆的老人。”
“听说那个女儿还怀孕三个多月了……”
楚意凝脑中突然“轰”的一声，脚下也顿住了。
强按着心底的烦燥，他直接往姜岁岁住的楼层走去，脚步却透出一股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慌乱。
门口围了一群人，甚至还有医护人员。
楚意凝几步上前越过人群，一眼便看到了坐在地上的沈父，他抱着已经没了气息的姜岁岁，神志不清地说：“我的女儿小洛，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