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姗姗听后,不觉愣住。
近年无战,岳林虽手握兵权,但朝中官员因知他性子甚少来访,更没有拉拢的念头。
乔姗姗眉微微一凝,心不安地跳着。
难不成张北舟这么早就行动了吗?
许是因为是乔姗姗的夫君,岳林倒没显得多么不快:“请进来吧。”
闻言,小厮转身去将张北舟请了进来。
见乔姗姗在此,张北舟愣了愣,下一刻眉眼间便是刺骨的寒冰。
乔姗姗心不由一刺,只能将视线转移。
张北舟向岳林作揖道:“岳将军,多有叨扰。”
岳林虽是武将,心倒也细,发觉这夫妻二人间微妙的情绪变化后,笑道:“大人定是来寻郡主的吧?”
“是。”张北舟看向乔姗姗,“下官是特意来接夫人回府的,毕竟纳妾一事还需要夫人操劳。”
他面上笑着,笑意却没有一分一毫入眼底。
乔姗姗没说话,甚至目光都只是落在一旁的三才杯上。
张北舟显然不知道她在这儿,不过是顺着岳林的话将她带走而已。
岳林低头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回头朝乔姗姗道:“既然大人来了,郡主就跟他回去吧,至于郡主讨要的兵器,老夫一会儿派人送去。”
听到“兵器”二字,张北舟蹙了下眉。
乔姗姗不会武功,要兵器干什么?
“如此,谢过将军了。”
乔姗姗起身行了礼,同张北舟一块儿出去了。
今日的确不巧,还没说几句便被他撞见,不过岳将军确实是个聪明人。
她这么想着,出了府门却见自己的轿子不见了。
“你来这儿作甚?”张北舟讽刺道,“莫不是发请柬?”
乔姗姗咬咬唇:“那你呢?你与岳将军素无往来。”
隐约间,二人有丝针锋相对之意。
张北舟看着她,忽然问:“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乔姗姗吗?”
一句淡然如水的问,似是问进了乔姗姗的心里。
她抬起头,眼眶渐渐变红,眼中过往的喜怒哀乐犹如海浪翻滚着。
“你可以当她已经死了。”
乔姗姗一字字说完,转身走开。
轻飘飘的一句话犹如巨山砸在张北舟心上,极速沉入冰冷的深渊中。
他看着乔姗姗的背影,恍若觉得她真的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但他却不知道他们的距离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张北舟咬咬牙,抬腿跟了上去。
“站住!”
他呵住乔姗姗,站到她面前,目光如冰:“先是和那算命的不清不楚,而后又让皇上赐婚,现在又来找岳将军求兵器,你意欲何为?”
乔姗姗忍着心口的气和悲,她不愿在这儿和张北舟有口舌之争。
她看着路旁的枯树,红着眼一言不发。
张北舟心中却渐渐大胆地猜测起来,神情忽地一狞:“莫不是你要入前太子的后尘?”
闻言,乔姗姗心一震。
什么叫前太子的后尘?
她既是皇上唯一的血脉,又是皇太女的命,何必去谋反。
倒是他,对她一次次的劝告视而不见。
“我入前太子前尘,必定也得要一奸臣暗中算计我才行。”乔姗姗看着他,语气平缓地如同在说一件小事。
张北舟一愣,竟有一丝心虚。
在他的计划中,的确需要利用乔姗姗密谋造反。
但他从未想过要了她的命,他每一步棋走的都是将她的生命放在首位。
她为何就不能像从前那般懂他?
第二十七章 改变
二人终是不欢而散。
乔姗姗失魂落魄地回了府,屏退了下人伏在床榻上小声地抽泣着。
好一会儿,她才慢慢缓过来,让丫鬟端了盆热水进来洗了把脸。
重新换了身衣服后,乔姗姗才疲惫地坐在梳妆镜前。
镜中的自己脸色有些苍白,更有些憔悴,满是血丝的双眼透着股受伤的挫败。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后,长福跑了来。
“夫人,找着人了,他说未时三刻会候着您。”长福道。
闻言,乔姗姗点点头,压下声音低声道:“若是将军府派人来送东西,你好生收着,等我回来再说。”
“是。”长福行了礼退了出去。
乔姗姗走到廊上,看着突然阴下来的天,心头越发烦闷。
萧颜进门一事皇上没有定日子,既然是妾,也不必太隆重。
她眼眸一暗,让人将刘管事叫了来。
“西园子打扫好了?”乔姗姗问道。
刘管事弓着身回答:“回夫人的话,都收拾妥当了。”
“明晚戌时一刻排个轿子去将她接了来,走角门。”乔姗姗语气淡漠,没透露半分伤心之意。
闻言,刘管事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
等出了院子,立刻吩咐人将准备好的龙凤烛和囍字撤了,指了个粗使丫头在西园子准备伺候萧颜。
未时三刻,沁林茶楼。
雅间内,顾羽喝着碧螺春,一副悠闲的模样让乔姗姗生了几丝羡慕。
“夫人愁眉紧锁,可是遇到什么难事了?”他双目一弯,胜似星河
乔姗姗倒觉他是明知故问,没好气地道:“我的难事你又有何不知?”
顾羽听了,轻笑一声:“夫人要是给我个好价钱,我可替夫人算个情卦。”
“有什么好算的。”乔姗姗苦涩地扯着唇角,“他与我而言,不是断命之人吗?”
她抛开这些问题,将注意力放在顾羽身上:“我一直想问,你究竟是何人?”
不仅知道她和张北舟的事,甚至还说到她在皇上面前立下的毒誓。
顾羽放下茶杯,一手伏在桌沿边上,道:“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夫人你现在做得并不能改变什么。”
乔姗姗眼睫一垂,满脸沉重。
她自然是知道自己不过是救了养父,阻止萧颜进宫谋害皇上。
张北舟谋逆的心却没有改变。
“夫人心慈手软,终会在酿成大错,到那时,你可还会悔?”
顾羽句句话都如针扎在乔姗姗的心上。
她确实心慈手软,单凭她无法下手杀张北舟一事而言,她根本不适合做一国之君。
若有一日皇上驾崩,她如何面对满朝文武和黎民百姓……
乔姗姗无奈地叹了口气,复而抬起头:“你为何帮我?”
顾羽吧喳了一下,倒了杯茶:“看来夫人真的不记得我了。”
他语气中带着似有若无的失落。
乔姗姗眼底更是一片迷惑,任凭她翻遍所有的记忆,都不见里头有这么个叫顾羽的人。
“万事不需要太多筹谋,你既有皇上的宠爱,何必去费劲心思。”顾羽伸出手,握成拳,“手中有权,哪怕你没有理。”
乔姗姗闻言,手渐渐收紧。
权。
就是要因为这一个字,多少人深陷淖泥之中。
但现在除了权,她的确没有任何东西能很快的将局面扭转过来……
第二十八章 长剑
与顾羽告别后,乔姗姗拿着他塞给自己的一小瓷瓶往府中走去。
这一白玉瓷瓶让她想起梁左相那日给她的药。
只不过这一次并不是要给张北舟的,而是给皇上的。
乔姗姗蹙着眉,有些忐忑不安。
此药能让人在短期内出现重病的情况,不过月余便会好全。
若皇上觉着自己将不久于人世,会提前封她为皇太女,趁着大权还未被张北舟掌握,她需的掌握主动。
薄暮时分。
乔姗姗仍旧看着那瓶药发呆。
她痛恨萧颜背地里下药暗害皇上,如今她竟成了这样的人。
虽说只是让皇上身体病弱一月而已……
乔姗姗手肘撑在桌上,苦恼地扶着额头。
这时,长福悄声走了进来。
“夫人。”他低声叫了声,将手里一柄长剑双手捧上,“将军府托人送来这个。”
乔姗姗一愣:“可以留下什么话?”
长福摇摇头:“没有。”
闻言,乔姗姗接过剑,让长福先下去。
剑并不用,暗红色的剑柄和剑鞘,一颗红宝石镶嵌在剑柄顶端,杏黄色的流苏穗子微微摆动。
一声“哗”地轻响,乔姗姗将剑拔出了几寸。
剑的两刃泛着阴森的寒光,大有削铁如泥的锋锐。
这是一把开过刃的剑。
只是还未等她仔细看剑中有何信息,一阵熟悉的脚步声越渐靠近。
乔姗姗收起将剑收起,置于桌上,再将白瓷瓶收入袖中。
进屋的张北舟扫了眼桌上的剑,眼角泛着冷意。
“今日怎么这么早回来了?”乔姗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问道。
张北舟一边褪下外衫一边嗤笑道:“夫人忘了吗?今日是你夫君我大喜之日。
极为讽刺的语气让乔姗姗一僵。
她咽下心间的酸涩,望向窗外的枯枝:“嗯,是个好日子。”
纵然她一次次告诉自己这是她本就该做的,终是忍不住那份难受。
乔姗姗缓缓转过头,看着背对着她的张北舟,脑海中闪过一个从未有过的疯狂念头。
用手边的这把剑,杀了张北舟,她再自杀,撇下一切不管,共赴黄泉……
她眼神一闪,慌忙摇摇头,将这荒唐的想法甩出去。
张北舟似是感受到身后之人的挣扎,却始终未开口。
可他内心却也满是苦愁。
初为官时,他满腔热血,誓要做一个堂堂正正的清官。
但却遭高官诬陷,差点被斩。
而后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却还是要被算计。
既然已经踏出了这一步,他也难以回头。
张北舟微微测过身,见乔姗姗紧蹙着眉,目光落在桌上的长剑上。
“这是将军府送来的?”他冷不丁地问了句。
“嗯。”乔姗姗点点头,“是把好剑。”
闻言,张北舟一边穿上新的衣衫一边道:“剑再好,若不用也是暴殄天物。”
乔姗姗再次望向他。
他一席暗红色锦缎长袍,高束着发,眉目清冷。
她心不觉微涩。
那日她穿着囚衣,面前的张北舟也是如此俊逸不凡。
乔姗姗挪开眼,僵硬地开口:“轿子已经去了,约莫半个时辰就来了。”
张北舟神色一凛,并未多言。
他理了理衣襟,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乔姗姗缓缓伸出手,将剑紧紧抓着。
她了却一桩心事,该高兴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