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乔姗姗才换上中衣，后背一暖，顷刻落入一个熟悉的怀中。
鬓发旁的呼吸让她不觉脸色泛红：“天晚了，快歇息吧。”
“婉婉。”张北舟在她耳边低语着，“你位至一品，是看不上我了吗？”
闻言，乔姗姗一愣，苦笑道：“你何时会与我论品级了？”
哪怕她做了皇太女，不也是落入他的股掌之间吗？
只是话一丽嘉落，她整个人都被打横抱起，不轻不重地落在了床榻上。
乔姗姗抬手挡住将要落下的薄唇，杏眸微眯：“萧颜才貌双全，你若喜欢，便纳她进府吧。”
张北舟握着柔荑的手一僵：“你想让我纳妾？”
“夫君喜欢，我岂能不顺水推舟。”乔姗姗戚然一笑。
她忍着心中的涩意，不断地告诉自己，这是为了不用重蹈覆辙。
将萧颜置于眼皮子底下总归让她入宫为祸好。
张北舟神情一冷，
他本就因白日乔姗姗不在乎的模样而带了丝愠怒，这会儿居然要让他娶萧颜。
难道因为他回府回的少，乔姗姗对他已然没了情意不成，否则怎么会将自己夫君推给别人！
乔姗姗没等到张北舟的回答，反而是一次次带着些许怒意的侵占。
直到外头天已经有了丝淡青色的光线，张北舟才放开早已累昏过去的人。
他将乔姗姗紧紧抱在怀中，微亮的晨光下，只见她莹白的雪肤上满是紫青的暧昧痕迹。
张北舟心底划过一丝懊恼，却又久久无法释怀。
他抚着乔姗姗微湿的鬓发，心思沉重。
世路无如贪欲险……
他何尝不知贪念能让人陷入深渊，他也想做个好官。
但满腔热血终抵不过一个“权利”二字。
他怎能让自己一次次的被人踩在脚底。
张北舟心越发狠硬，他又将怀中人搂进了几分。
大业未成之前，只能先委屈乔姗姗了……
平明。
乔姗姗醒来身旁已空无一人。
她叹了口气，起身唤来候在房外的丫鬟洗漱梳妆。
用过早膳，乔姗姗正准备去陆成杰那儿，却见一守门小厮站在几丈外的树上。
树下有个六七岁的男孩仰着头望着他。
不一会儿，小厮手里多了个风筝，他稳稳地沿着树枝走向树干，最后跳上围墙再落在地上。
乔姗姗静静地看着，眼睛眯了眯。
这小厮看着瘦小，但是身手不错。
男孩从他手里接过风筝，道了谢开心地跑了。
小厮笑看着他跑远了，转身正准备回府门口，才一转头便见乔姗姗站在自己几步外。
他吓得立刻跪了下来，汗津津地道：“小的该死！”
乔姗姗看他慌张的模样，好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夫人的话，小的叫长福……”
“长福？”乔姗姗笑说，“久远，祐也，好名字。”
说完，转身朝轿子走去。
长福听脚步声消失了，轿子“吱嘎吱嘎”的声音从旁边过，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虽说夫人是个面和心软的人，但毕竟是当家主母，总归有杀鸡儆猴的时候。
他擦了擦额上的细汗，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才起身。
轿中。
乔姗姗攥着手帕，一脸深思。
她正愁身边儿没有个可以给她打探消息的人，长福虽说也就身手灵活些，好歹是府里人。
她深吸了口气，掀开轿窗帘，望着晚秋的街景，甚觉伤感。
张北舟与她，已是再不能回到从前了。
第十八章 佳偶
陆成杰正为皇上赏赐的百两黄金发愁。
他这半辈子的生活算不得清苦，更算不得富贵，突然多了这么多金银，只觉惶恐不安。
乔姗姗饮了一口茶，眼珠转了转，道：“爹，您既觉着收着不安，不若将它布施给穷苦之人。”
“这……可这到底是皇上赏赐的啊。”陆成杰担心道。
“皇上仁厚，况且此乃仁义之举，他怎会怪罪。”乔姗姗劝慰着。
这百两黄金送出去也好，免得日后遭人诽谤。
陆成杰听了，倒也觉得没什么不妥了。
巳时过半，乔姗姗才离开。
丫鬟刚准备掀轿帘，她抬手道：“你们先回去，我四处走走。”
柳音诗社。
素闻这里是文人雅客的圣地，乔姗姗才一进门，便觉周遭都是文墨之气。
“夫人怎么来此闲地了？”
萧颜的声音忽然在身侧响起，乔姗姗转身望去。
只见她一身杨妃色绣花裙衫，乌黑云鬓，杏腮桃颜，扶风弱柳。
乔姗姗心中不由一番感叹。
怪不得萧颜能成为绝代佳人，她姿色的确难得。
萧颜见她眼底带着丝惊艳，笑意渐深：“夫人可是寻风大人？不巧，大人一炷香前就离开了。”
乔姗姗绷着唇线，微蹙了下眉。
她一句话还没说，萧颜就把话扯到张北舟身上了。
“我是来寻萧姑娘的。”她笑了笑。
萧颜一愣。
乔姗姗走上前，缓缓道：“萧姑娘觉着大人为人如何。”
“……自是极好。”萧颜僵着唇角，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乔姗姗低头莞尔一笑：“姑娘居于尘世多年，身边不乏财才公子，想必定是在等一良人吧？”
“夫人？”萧颜皱眉问，“夫人是疑我和大人有私情？”
闻言，乔姗姗眼眸一暗。
张北舟醉酒那晚，他脱口而出的名字俨然成为了她心中一根刺。
但她已经顾不得他们有无私情了，只要能阻止萧颜入宫，她宁愿这根刺越扎越深。
乔姗姗转身，往外走去：“佳人当该配才子。”
萧颜望着那背影，心甚为忐忑。
她总觉得乔姗姗与张北舟口中那恭默守静之人大相径庭。
……
乔姗姗回府时已过巳时，她特意看了眼长福，却见他两眼通红，显然是哭过。
她停住脚步，问道：“为何哭了？”
长福立刻跪下来：“小的该死，扰了夫人眼……”
见他这般卑微，乔姗姗心中不忍：“别怕，大晌午的你哭什么？”
听到她再追问，长福终于说出了实情：“回夫人的话，方才小的家姐来信，说娘病重，小的一时担心，所以才……”
乔姗姗道：“起来吧。”
长福犹豫了会儿，站起了身，始终不敢抬头。
“你娘在哪儿？”乔姗姗又问。
“……临安。”
临安离京城倒不是很远，若是雇个马车，两三日也就到了。
乔姗姗褪下腕上的镯子，塞到他手中：“你不必哭了，一会儿你去刘管事那儿领五十两银子，在京城置办个小院子，将你娘和家姐接来吧。”
长福一愣，似是不敢相信，突觉手中的镯子重如千金。
直到乔姗姗催促，他才跪了下来，感激涕零地猛磕头：“小的谢夫人，夫人的大恩大德，小的没齿难忘！”
乔姗姗忙止住他，只道：“若要报恩，我须得你帮我做些事。”
第十九章 何人
正厅。
乔姗姗见张北舟坐在椅子上，面露诧异。
如果按照现在的日子算，她已经有近一年都没有见过张北舟在晌午回来了。
张北舟看她回来了，立刻站起身走了过去：“你去哪儿了？”
“去了爹那儿。”乔姗姗垂眸，语气有些低迷，“他一个人住着，怪孤单的。”
闻言，张北舟眉一次，眼底多了丝不满，却也没说什么。
他抬手执起乔姗姗的手，声音放柔：“你不是想回凉州吗？等你爹生辰已过，我们就回去。”
乔姗姗一愣，猛地抬起头望着他。
是她听错了吗？
张北舟说回凉州。
“你不是说……”念起脑海中他的无情之语，乔姗姗心间不由发涩。
但更多的是生了一丝希望。
张北舟是否不会再权倾朝野，忘了本心。
而张北舟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将她拥入怀中，亲昵地拍着她的后背。
半日的愧意让他不断的想起昨晚乔姗姗的话。
或许是因为对她渐少的陪伴才让她生了那样的心思……
午膳间，乔姗姗明显觉察到了张北舟对她的细心。
剃鱼骨，挑去花椒，眉目缱绻。
她心不由软了，从前食之无味的饭菜变得很是可口。
望着张北舟的目光也越发深邃。
“一会儿我会去刑部一趟，你若觉着实在无趣，不如去翻翻从前所记的案卷。”
张北舟夹了块肉放进她的碗中，说道。
闻言，乔姗姗点点头。
她曾为仵作时，在验尸时会记下各种离奇的锱节。
往后几日，张北舟日日都会在戌时前回来，进府第一件事便是寻乔姗姗。
他在一旁看书，她时不时翻翻案卷或者绣花，一派岁月静好。
这样的平静的日子让乔姗姗差点忘了自己重生一事。
直至这日薄暮时分，她才从宫中回来，便见一拿着幡的男子坐在角门边儿上。
乔姗姗一怔，仔细一看，认出了是那日说她是“无命之人”的算命先生。
她屏退下人，揣着忐忑的心走了过去。
男子换了身月白色锦缎长衫，高竖的黑发随微风而飘。
剑眉星目，微抿的薄唇弯着小小的弧度。
他背倚着门框，一手执幡，一手搭在弯曲的腿膝上，似是云鹤般在此歇歇脚。
乔姗姗迟疑了一会儿，问：“你是寻我吗？”
男子笑道：“夫人还记得我。”
他站起身，复而又道：“我姓顾，单名一个羽字。”
“顾羽？”乔姗姗紧了紧拳，语气略带一丝急切，“那日你的话未说完，可否再详细告知一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