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人闻声转头，认出了他笑道：“小周啊。”
然后，他往周砚身后张望了一眼，问：“小意呢？”
周砚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只好避而不谈：“您怎么来了？”
严敬，MilkyWay前教练，周砚和萧高阳的恩师一般的存在。
如今在全国娱协工作，与联盟赛事相关项目挂钩。
严敬说：“来替协会抽查俱乐部情况。”
眼下不算是师徒叙旧的时机，周砚提了个时间，登门去拜访。
这几年周砚伏案钻研游戏，竟然忘记去看望。
严敬倒是笑呵呵的：“你一向都这样，小意每年她都有寄明信片来问候，你可要好好谢谢她。”
他还不知道二人离婚的事情。
周砚只觉得舌根都是苦的，他总要靠着别人才能知道，萧高阳究竟在背后付出了多少。
送别了严敬，周砚径直去了办公室。
将繁复缭乱的心事放一边，他手头上还有几份武器数据和战斗数值要做评估。
办公室里，只有笔尖滑动声和偶尔敲击键盘的声音。
忽然，有人敲门走近。
占鑫捧着笔电上前：“周哥，这是你要的XT的数据。”
周砚目光挪了过去，对比了手上的资料，在几处数值上做着记录。
他一边说：“我传个录像给你，你分析一下对面组合的武器，还有装备。”
占鑫合上笔电，点头：“我知道了。”
临走末了，他又停了下来：“周哥，我这里有个新做的武器，想让你帮忙看看。”
周砚看了眼时间，道：“可以，不过要晚些。”
占鑫欣然的应了。
傍晚，周砚检查完队员的练习情况，才往外走去。
严敬家离基地有点距离，但是周砚不想坐车，离相约的时间还早，他决定走着去。
帝都秋夜的晚风刮在脸上，是刀刃般的疼。
他将棒球夹克外套拉链拉到顶，慢慢悠悠的走着。
脑子里瞿时业的话，一句接着一句蹦了出来，像乌鸦喝水投石似的，将心里那一池的悲哀与痛楚越涨越高，直至溢出。
胡思乱想间，人已经到了门口。
是严敬亲自来开得门，见到他后，仍下意识望了一眼他的身后。
“小意呢？”
周砚喉头发哽：“我们离婚了，我把她……弄丢了。”
闻言，严敬微怔，用目光叹息一声，侧身：“先进来吧。”
帝都干燥，书房角落里放着一台加湿器，离书柜远远的。
周砚坐在旁边，袅袅的湿气，把他的眼睫都浸湿了。
听完他说的，严敬说也不是，叹也不是。
抬手摸了一把他的脑袋，虽然周砚在战队那帮小子跟前是个严肃的教练。
但是实际上也只是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年轻时比谁都要难搞。
严敬想起什么似的，从一堆高叠的资料中抽出张纸来。
有些为难的说：“这是我刚刚拿到的战队信息，晚上眼睛不大好使了，你帮我念念吧。”
周砚只当严敬在转移他的情绪，乖顺的接过，一页接一页念着。
翻出第七页的时候，指尖一顿。
接着低声缓缓念道：“摘星战队，教练萧高阳，联系方式：138……”
离开严敬家，周砚掏出了手机。
他记忆里向来好，不一会儿那串数字就出现在了屏幕上。
时间静逝了三秒，指腹洇湿屏幕。
摘星俱乐部的训练室，敲键声哒哒不绝，每个选手表情沉凝。
萧高阳靠着墙，目光在每张屏幕上扫过，手里不时记录着成员们的情况。
不远处，放在桌上的手机陡然亮起。
第三十五章
月上中梢，一阵晚风不知从来卷来，翻动着萧高阳膝上的纸张。
她用手压了压，道：“好了，训练固然重要，休息也必不可少，都回房去吧。”
“原左留下。”她接着说，“今日抽查。”
其他人幸灾乐祸的出了门，贺冉看着她，欲言又止。
“回去。”萧高阳温声道，“我还要靠你帮摘星那到全国总冠军呢。”
贺冉眸子晃动，抿着唇走了。
萧高阳眼睛微阖，在贺冉身上，她看到了和周砚一样的毅力。
希望，贺冉不会让她失望。
接着，她遥控着轮椅往原左去：“来吧，看看你的连招。”
原左的角色也是个魔法师，所以萧高阳对他格外上心。
二十分钟后。
萧高阳在资料画了个圈：“可以，不过你的判断力要更加果决些。回去吧。”
原左没动，他的视线落在她的颈托上。
良久，忽然问道：“教练，为什么你再也不玩星辰了？”
这两年来，萧高阳埋首在电脑前做分析。
可是，她从来都没有碰过游戏，只是坐在背后，静静看着他们操作，然后记录数据。
萧高阳没有说话，下午律诌季医生的话蓦然响在耳边。
“没什么原因。”萧高阳轻声说，“没时间而已。”
把人哄回了宿舍，偌大的训练室就只剩下十来台电脑，和萧高阳。
白炽灯光束苍白，像极了手术台上的探照灯。
萧高阳缓缓移到门口，回望了一眼漆黑的电脑屏幕。
下午，咨询室。
听着萧高阳犹如旁人般，娓娓道来的故事，季医生面色轻松。
“您的症状其实不太严重，或许您可以重新开始玩游戏，这样更有利于您重建信心。”
但她不知道的是，当她出了咨询室。
后脚瞿时业便溜了进去，季医生见到他，脸色一沉：“你怎么不早带她去看医生？”
瞿时业被他唬得心脏一紧：“怎么样？”
季医生双手交叉，放在桌面，沉声道：“比想象中还要严重。”
对此，萧高阳毫不知情。
她其实也不是很在乎活不活，信心之类的东西。
轮椅慢慢吞吞的靠近电脑，指尖拂过键盘，熟悉的敲击声凭空响了起来。
萧高阳目光里带有留恋，——只是，在周砚出现之前，星辰是她一无所有时仅剩的依靠。
她靠着代练赚钱，靠着网吧过夜，靠着游戏进了MilkyWay。
星辰是连接着她生命的绳索，横贯了她的一生。
“嗡”的一声，屏幕乍亮。
萧高阳迟疑了一会，选了一张神射手的游戏卡，插进卡槽。
屏幕上瞬时滑过一道流星，紧接着两个方正字体浮了出来：星辰。
等周砚回到基地时，月亮都偏移了。
他径直去了办公室，桌上还有占鑫留下的游戏卡。
卡带在指尖旋了一圈，落进卡槽里，星辰二字滑过，顺利登陆进游戏。
星辰是个大型网游，性质跟其他网游差不多，就是做任务，做日常。
周砚拿的角色是个剑客，要测试的武器是把长剑。
他先看了眼属性，属实顶配，随意击杀了几只怪，也没有其他问题。
剩下的，就要进入实战看看耐损了。
没走两步，忽然他屏幕短暂一黑，再亮起时眼前的景象便焕然不同。
周砚登时明了，他进到了隐藏副本里了。
星辰的隐藏副本神出鬼没，藏得如同陷阱，能进与不能进都是命。
他往前走了两步，忽然一颗子弹迎面射来。
第三十六章
周砚操作着剑客侧身闪过，他身后的小怪中弹身亡。
而在神射手周身，是一群张牙舞爪，面目狰狞的怪物。
周砚看了眼时间，凌晨一点，现在还在线上的，真是个夜猫子。
他不健谈也不自来熟，只是眼下进了副本，也只能通关才能出去。
于是只见屏幕里，剑客施展着轻功冲进了兽群，几道剑光闪过，便是尸横遍野。
他轻敲了几下键盘：兄弟，合作一下？
过了一会，那边才纡尊降贵的回了个：嗯。
萧高阳打字有些费劲，颈托使她脖子固定着，也很难受。
原本她只是想逛一逛的，却不想一脚踩进了隐藏副本。
虽然说可以直接拔了卡强制下线，但是萧高阳抱着试试的心态杀了几只怪，没想到手感还不错。
现下又进来个倒霉蛋，也算个帮手了。
二人一拍即合，便慢悠悠的往前走去。
神射手是远攻，剑客近战，二人却配合得极好，竟只用了五分钟就推了两个小boss。
萧高阳玩着玩着，便忽略了颈托带来的不便。
但同时她也觉得有些不对，问道：你手里的，是自制武器吗？
剑客挽了个剑花，道：嗯。
自制武器都是辛密，萧高阳识相的没多问。
不过这个剑客的操作很厉害，没有浪费任何一个技能，招招都发挥到了极致。
分明等级也不高，却拿着自制武器。
萧高阳心想，这可能又是哪家俱乐部上线测试的吧。
两人话都不多，无言中，一路杀到了大boss家里。
萧高阳原来想着有个俱乐部大佬，她还能摸摸鱼，但是大boss最后红血暴走。
千钧一发之际，神射手蹬飞上空，空中三连踏之后接连释放两个技能。
一个定身，一个冰冻。
伤害不高，但是却给近战的队友极大的辅助。
萧高阳刚一落地，就见剑客缩步上前，持剑上挑突刺再一个竖劈。
动作连贯不拖沓，骇人的操作意识与手法。
待boss一死，二人立即被传送到了原始的小路上。
萧高阳没有在意系统通知的是什么，一看时间，已快两点。
许是玩了一场游戏累了，她罕见的有了睡意。
正要下线，屏幕上弹来个好友申请。
萧高阳不想，指尖一点，却发现自己点错了同意。
她想着反正也不会再见了，同意也便同意吧，于是默不作声的下线了。
倦意使人昏昏入睡，萧高阳拿起了手机，发现三小时前有个陌生号码的未接来电。
这个时间……她想了想，还是拨了过去。
出人意料的，只嘟了两声那边就接通了。
“你好。”萧高阳的声音很轻，“请问您是谁？”
听筒里传来一声深呼吸，道：“是我，周砚。”
萧高阳那微薄的睡意倏然消失，问：“有事吗？”
周砚手里还捏着那张游戏卡，拇指在上面缓缓摩挲着。
半晌才问道：“怎么还没睡？”
“正要睡。”萧高阳回得干脆。
周砚话头一噎，感觉到她要挂电话，鬼使神差的说道：“我睡不着。”
萧高阳无语，很想说你睡不着跟我有什么关系。
但是她没有说话，也没有挂电话，只是静静的听着。
静默在两支手机里流淌，连电流声都是奢侈。
周砚拇指磨得发热，才开口说：“楼兰的资料我有，你需不需要？”
萧高阳提醒：“私自外泄俱乐部信息，是要被开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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