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纪川舟曲穗穗主角叫什么军婚只是难离，不是不能离-（军婚只是难离，不是不能离）小说在线阅读
时间：2023-05-07 06:11:50 热度：37.1℃ 作者：网络
听着杨超的话，纪川舟瞳孔骤然紧缩。
恍然间，脑海中曲穗穗和纪安安的模样都成了黑白色！
214国道，虹新村，无论他们在哪儿，都难逃脱山体滑坡的厄运。
没等杨超反应，纪川舟猛地发动车子，朝部队疾驰而去。
他也来不及多想，连忙上车跟了过去。
临危受命，纪川舟带着上级的紧急指令，带人赶往南茂市抢险救人。
越靠近南茂市，雨越大。
车上，杨超看着身边紧盯窗外的纪川舟，脸上不由闪过抹疑惑。
纪川舟是出了名的沉稳和临危不惧，为什么现在会从他眼里看到不安，还有丝若隐若现的慌乱。
“团长。”杨超忍不住问，“你没事吧？”
纪川舟抿唇不说话，满脑子都是曲穗穗他们的安危。
直至天黑，部队的车才穿过南茂市，上了214国道，行驶十公里后，远远就看见国道旁倾塌的山坡，混着石头和树根的黄土几乎淹没为了整条路。
靠着车灯和手电灯，隐约可见被埋的车辆。
已经率先抵达的公安医生们正在抢救伤员，现场一片混乱。9
纪川舟强压下心头的钝痛，稳住情绪沉声开口：“杨超，张文军，唐建国，把你们的人分成三拨，一拨开路，一拨搜救幸存的人，一拨帮医生运送伤员，快！”
“是！”
‘轰隆——！’
几声震耳欲聋的雷鸣，雨水像瀑布倾泻而下。
雨水顺着雨衣帽滴落，擦过纪川舟刚毅的眉眼。
他拿着铁锹，跟着战士清理被黄土淹没的道路，不忘高声喊：“雨太大，注意山体二次滑坡的危险！”
话音刚落，杨超跑了过来：“团长，有乡亲们说有两辆长途汽车被冲下坡了，里面大概四五十个人！”
闻言，纪川舟心一咯噔：“那愣着干什么，去救人！”
说着，扔下铁锹拿过安全绳，就要自己亲自下去。
杨超拧着眉：“可两辆车被埋的太深了，坡下太黑，江水又急，根本没办法……”
“就算被埋到地下十八层，只要我们还穿着这身衣服，就得把他们挖出来！”
纪川舟没有多说，将安全绳固定好后就要下坡。
杨超也不再犹豫，让人照着路，也带着人跟着下去。
大雨下了整夜，直到天快亮才停了下来，一辆被埋的长途车才被挖出来。
借着天光，大家才看清江边的情形。
几件衣服和行李七零八落躺在江边，树枝隐约可见有人拼命抓住的痕迹，而本该又二十几人的车内，只剩下了五个人，没有一个人活着。
一种从没有过的心慌爬上纪川舟的心，他两眼熬的通红，磨破的双手还不断搜寻着那细丝般的希望和可能。
可挖开车头前黄土，一个熟悉的木箱露了出来。
他目光一怔，想起那天准备带纪安安去张燕家时自己提的木箱。
沾满血泥的手微不可察的颤了颤。
打开木箱，里面都是纪安安和曲穗穗的衣服！
纪川舟呼吸猛然窒住：“穗穗，安安……”
杨超转过头，只见纪川舟整个人面无血色的僵住，如遭雷击的视线紧盯手里着木箱。
他上前想接过，却在触碰时，一张曲穗穗和安安的合照从木箱夹层里掉了出来。
杨超大惊：“这是……嫂子？”
第13章
沿着214国道，纪川舟带着战士们一路救援。
直到一个月后，军区派来另一个团接替，他们才接到撤退的命令。
回去的途中，杨超瞄了纪川舟好几眼，终于忍不住开口：“团长，现场不是没找到嫂子嘛，说不定……她被救了。”
然而这番安慰连他自己都觉得很牵强，江水湍急，连一个大男人都会像浮萍一样被冲走，何况是个柔弱的女人，还有不过三岁的孩子。
整整一个月，在被救下的幸存者里，没有任何关于曲穗穗他们三人的消息。
纪川舟始终沉默，熬了几天的眼血丝遍布，目光落在很远的地方。
心和大脑好像已经麻木，全依靠着本能运作着保持生命。
曲穗穗，你在恨我吗？
活着一声不吭地走了，死了也不来梦里看看我……
纪川舟捏紧拳，只觉干涩的眼眶涌上了迟来且二十多年都没再出现的酸胀感。
南茂市，宾来饭馆。
“阿妈！”5
曲穗穗刚把手上的面粉洗掉，纪安安就跑了过来，亲昵地抱住她的腿。
她眉眼一软，擦了擦手后把孩子抱进怀里，揉了揉那小肉脸：“看你跑的满头汗，小心摔着。”
纪安安蹭着她的肩，奶声奶气地说：“阿妈，安安饿了。”
话音刚落，一道温柔的声音响起。
“安安，你跑那么快，叔叔都追不上你了。”
曲穗穗抬起头，只见何建涛拎着书包，一脸无奈地走过来。
她连忙放下孩子起身，目露感激和歉意：“何老师，真不好意思，总是麻烦你替我接安安。”
何建涛笑了笑：“别这么说，要真论起来，我还得感谢你，让我这家生意一直不怎么好重新做起来了。”
听到这话，曲穗穗不由想起一个月前的事。
汽车刚到南茂市车站暂停，阿嬷突然肚子疼，她只能带着纪安安送阿嬷去车站找厕所，没想到出来时，车竟然走了。
也因为这个意外，让他们祖孙三人逃了一命，好在钱跟身份证都在身上，她只好带着阿嬷和纪安安在市里找了个便宜宾馆住下。
想着阿嬷的病，她便暂时在这个饭馆找了厨娘的工作。
老板何建涛是一个中学老师，而这个饭馆是他去世两年的妻子留下来的。
何建涛环纪了下饭馆：“天黑的早，你还要照顾老人跟孩子，早点打烊吧。”
顿了顿，又将目光放在了曲穗穗身上：“穗穗，你真的不要住到我那边的房子吗？店里虽然能住人，但三个人住一间也挤得很。”
曲穗穗连忙摆摆手：“不用不用，你已经帮我很多了，而且阿嬷跟安安在身边，我也好随时照顾他们。”
听着她第四次的婉拒，何建涛也不再说什么。
“那你早点休息，我就先走了。”
曲穗穗点点头，目送他离开。
“阿妈。”
纪安安扯了扯她的衣角，仰着头看着她：“我们什么时候去找阿爸？安安想阿爸。”
闻言，曲穗穗心微微一紧。
她俯下身将孩子揽入怀里，张了张口却回答不了。
就在曲穗穗纠结怎么回答纪安安的问题，却见他眼睛突然一亮，指着外头叫了起来。
“阿妈，是阿爸！”
第14章
曲穗穗抬头望去，不远处的路上驶来几辆军卡停下。
南茂只是个县级市，饭馆又开在比较偏僻的地方，所以平时客人并不多，不过饭馆面前就是去214国道的必经之路。
想起一个月前发生的山体滑坡，她想着一定是战士们抢险回来了。
曲穗穗摸了摸纪安安的头：“那不是阿爸，不过跟阿爸一样都是军人，安安乖，进去陪太奶奶，阿妈一会儿给说你做好吃的。”
纪安安鼓起脸，有些不情愿进后房去了。
见孩子进去了，曲穗穗便进厨房拿出面粉，开始做馒头。
天色见黑，杨超让人乘着休息空隙检查车子。
“营长，团长这些日子没事吧？”
身边的战士忍不住问了句。
杨超绷着脸：“死了那么多乡亲们，谁看来心里会没事。”
其实也只有他和几个排长知道，纪川舟并不只是因为遇难的人，还因为跟着遇难的曲穗穗和纪安安……
二十分钟后，二排排长突然过来：“营长，刚刚有位女同志硬塞给我们一大袋馒头……”
“不拿人民群众一针一线忘了吗？快还回去！”杨超皱眉道。6
杨超解释：“有位开饭馆的女同志送来一大袋馒头，我让他送回去。”
纪川舟看了眼各个面露倦色的战士：“累了一个月，让他们吃口热乎的吧。”
说着，从口袋拿出一张五十块和三张十块的钱朝饭馆走去。
杨超叫住他：“团长，我去吧，你几天都没合眼，先休息会儿。”
纪川舟抬手阻拦：“不用，十分钟后，继续前进。”
一路走进关了半扇门的饭馆，里面虽然宽敞，但因为用的钨丝灯，所以显得很昏暗。
忽然，一股熟悉的鲜香让纪川舟步伐一滞。
是从右边厨房里传出来的，而且这味道怎么那么像曲穗穗的手艺？
厨房里，曲穗穗给纪安安做好碗面，正要端去，却听见外头传来脚步声。
以为是来吃饭的客人，便擦了擦手走出去：“吃面还是吃……”
话说到一半，她瞳孔骤然紧缩。
当看到几步外一个多月没见到，甚至以为已经死了的人，纪川舟整个人都愣住了。
曲穗穗满眼错愕，好半天才回过神：“纪川舟？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熟悉的声音唤回了纪川舟的思绪，如释重负的狂喜风浪过后，便有股无明火在胸口烧了起来。
曲穗穗还没反应，男人已经跨到眼前，投下的阴影遮盖住了她的脸。
“你是故意让我以为你死了吗？”
几乎从牙缝里挤出的话刺的她心一紧，双腿也不由往后退。
纪川舟察觉到她想逃脱的动作，忽然跨了一步，直接将人抵在墙上，居高临下凝着那张写满慌张的脸。
他撑在墙上的手慢慢攥紧：“你想去哪儿？”
曲穗穗只觉呼吸发窒，下意识伸手想推开他：“你离我远点……”
话没说完，手就被对方狠狠扼住。
“曲穗穗，跟我回去。”
第15章
纪川舟压着胸膛的怒火，努力平静自己的口吻。
曲穗穗呆呆看着他，似乎对他的要求毫无准备。
好半晌，她才回过神，用尽全身力气推开眼前山一半的男人。
“纪川舟，我已经在离婚申请报告上签了字，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或许是逃离了那个成为上辈子噩梦的大院，曲穗穗眼底满是从没有过的强硬和坚持。
纪川舟眉目一拧，只觉额上的青筋在跳：“报告我没有上交。”
曲穗穗愣了瞬，但很快冷淡地转过身，不去看他：“纪慧芳说，你在跟我结婚第二天就写好了离婚申请报告，之后你也提了离婚，现在不是遂了你的愿吗？”
一字一句，都像针扎在纪川舟血肉里。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受，可看着她的侧脸，心根本没办法让他就此放手。
像是不受控，纪川舟再次朝她靠近：“你不是说你爱我吗？既然爱，为什么要离婚。”
曲穗穗眼底掠过丝诧然。
她以为‘爱’这个字是绝对不会从纪川舟嘴里说出来的。
熟悉的气息又一次逼近，她正想躲开，却听见何建涛大声喊了句：“住手！”
纪川舟皱眉转过头。
只见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提着棉被站在门口。
他个头高瘦，梳着小背头，戴着副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眼神却透着丝油滑。
何建涛见纪川舟转过来，气势顿时少了大半。
眼前的男人眉目冷峻，高了自己整整一个头，军人特有的压迫感更是像风似的吹了过来。
但看到曲穗穗，他硬是挺起了胸膛：“穗穗，出什么事了？他是谁？”
亲密的称呼让纪川舟脸色一黑。
曲穗穗连忙绕过纪川舟，朝何建涛走去：“他是来抢险的军人同志，刚刚……刚刚他是想让我做点馒头。”
说着，急忙转移话题：“对了何老师，您怎么回来了？”
何建涛将手里的棉被放在椅子上：“最近天冷的很，怕你着凉，所以特意送了床被子过来。”
顿了顿，他看向脸已经铁青的纪川舟：“你没事就好，我还以为部队里还有耍流氓的痞兵呢。”
曲穗穗垂眸不说话。
虽然她也不是很乐意纪川舟被人误会，但为了让他走，也只能这样……
看着面前‘亲密’的两人，纪川舟的拳头捏的‘咔咔’作响。
如果不是身上的军装，他高低要给那满眼挑衅的男人两拳。
这时，外头传来杨超的声音：“团长，我们该走了！”
纪川舟紧抿着唇，凝着曲穗穗好半晌，紧握的手才松开。
把钱放在桌上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听着急促远去的脚步声，曲穗穗脸上闪过抹失落。
见人走远了，何建涛才问：“你跟他认识？”
曲穗穗也不再隐瞒，直言道：“他就是我丈夫，应该说是前夫了，我俩都签离婚报告了。”
何建涛的心顺着她的话上去又落下。
看着眼前女人清丽的小脸，他暗自感叹：那男人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还团长呢，这么漂亮的女人居然都不要，好在离婚了，自己还有机会。
这么想着，何建涛慢慢扬起个自认温柔的笑：“穗穗，你觉得我这个人咋样？”
第16章
正出神的曲穗穗怔了瞬后笑了笑：“大家都说你大方善良，而且学生们夸你会教书。”
何建涛是难得的大学生，平时总喜欢看些外国书，思想也比平常人开放些，所以她也没有细想这问题有什么含义。
没想到何建涛直接把她的笑当成对自己的认可，而那些话也是她不好直说的隐晦表达。
“天晚了，你早点休息，以后有什么难事儿都跟我说。”他抬手整理曲穗穗肩上的乱发。
曲穗穗一僵，不露声色地躲开：“行……”
目送何建涛离开，她才将桌上的钱收起来：“何老师怎么有点怪怪的。”
甩开多余的思绪，曲穗穗将面端给纪安安便去算今天的账。
外头，纪川舟一上车，‘砰’的关上车门。
声音之大，吓了杨超一跳。
他转头看过去，纪川舟原本有些颓黯的眼神亮了许多，还带着股怒火。
杨超壮起胆子问：“团长，你怎么了？”
纪川舟横了他一眼：“开车。”
杨超一惊，连忙发动车子，心里却犯起了嘀咕：怎么去饭馆里送了趟钱，回来就这么大的火气？
后视镜里，宾来饭店慢慢消失。
纪川舟捏紧了拳，半晌后又松开，紧拧的眉也逐渐舒展。
至少曲穗穗他们还活着，等回去交了任务，就马上赶过来把她带回去。
晚上九点。
曲穗穗算完账，又将厨房收拾干净后才端了盆热水回房。
纪安安已经睡着了，阿嬷还在给她勾毛衣。
老人总把怕浪费电挂在嘴边，以至晚上做什么都点着蜡烛，戴上老花镜。
曲穗穗叹了口气，上前将热水放下：“阿嬷，洗洗脚早点睡吧。”
看着为了自己和纪安安操劳到又受了不少的人，阿嬷满眼心疼：“你忙了一天，先睡吧，我马上就勾好了，你穿着也暖和。”
曲穗穗帮她脱掉鞋子洗脚：“医生说了你不能劳累，明天勾也不耽误，冬天还长着呢。”
温热的水没过脚，阿嬷凝着曲穗穗瘦弱的双肩，悄悄擦了擦眼角。
“穗穗，苦了你了……”
曲穗穗仰起头望着老人湿润的双眼：“我不苦，只要您和安安好好的，我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
真正的苦她早已经吃过了。
比起上辈子，这辈子她也早满足了。
可阿嬷心里却像被大石头压着似的难受。
在这个年代，一个离婚的女人带着孩子无依无靠活着已经够难了，何况还带着自己这把老骨头。
老人叹气，想起什么似的突然问：“刚刚外头是不是来人了？我听着声音怎么像纪川舟。”
曲穗穗手滞了瞬，匆匆转移话题：“明早我要去供销社买菜，阿嬷帮我管好安安。”
说着，含笑的语气多了分无奈：“您疼他，但也不要给他糖了，吃多了牙齿会坏的。”
阿嬷也笑了，看着熟睡的纪安安点点头。
照顾阿嬷睡下后，曲穗穗才洗漱完躺上另一边的小床上休息。
黑暗中，她默默算着账。
以她现在的挣钱速度，如果阿嬷病情加重，自己还是措手不及。
乘着现在饭馆客流量还不是很多，她有空打理，不如跟何建涛商量把店租下来，每个月给他租金，自己也好多挣点钱。
曲穗穗有了主意，可思绪不由飘到了纪川舟那儿。
她捏紧被角，心有些烦乱。
但愿他明白自己的话，不要再来了。
第17章
凌晨一点。
纪川舟带着最后撤退的队伍回到部队。
跟首长交完任务后，他话锋一转：“报告首长，我想申请休假。”
老首长坐下的动作一滞，像是看见什么世界奇观般望向纪川舟。
纪川舟入伍十五年，自己愣是没见他休息过，哪怕打结婚报告那天，也是上午打完，下午就训练去了。
“我还以为在我卸任前，是不会从你小子嘴里听见休假两个字呢！”
老首长站起身，拍了拍纪川舟的肩：“这么多年，你也是时候好好休息了，回去写好申请报告交来吧。”
说着，又想起什么的突然严肃起来：“还有件事我忘了告诉你，公安那边查到慧芳去面馆纵火，一个星期前把她抓走了。”
闻言，纪川舟眉目一拧。
他早预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但纪慧芳是他亲姐，心中顿时五味杂陈。
老首长有些恨铁不成钢：“你和慧芳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她怎么会做出那么糊涂的事？”
纪川舟的冷脸少有的松和几分：“姐这样，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老首长不以为然：“话不能这么说，你的忠诚正直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放心吧，慧芳的事不会影响你的。”
纪川舟抿抿唇，没有说话。
纪慧芳这么一来，她婆家那边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
一大早，纪川舟就去了公安局。
等戴着手铐的纪慧芳出来，他险些没认出来。
纪慧芳原本乌黑的头发竟然白了大半，脸上的皱纹也深了许多，面色苍白憔悴，整个人像是老是十几岁。
看到他，那双黯淡的眼睛才有了丝光。
“川舟？”纪慧芳愣了会儿，突然上前抓住纪川舟的手，“川舟，你救救姐，你姐夫要跟我离婚，我不想离，也不想坐牢，你救救姐吧！”
纪川舟脸色难看，心里更是一片复杂。
她自小在父母庇护下长大，哪里受过这些罪。
他看着满眼祈求的纪慧芳，声音微哑：“姐，你后悔吗？”
闻言，纪慧芳怔住。
纪川舟只觉被抓的手慢慢被放开，眼前头发凌乱的女人一脸失神地坐下，像是回想什么。
他没有说话，看着纪慧芳开始落泪，脸上闪过抹愧疚。
她抬起头，哽咽道：“姐对不起你了……”
她知道，纪川舟从小就心高气傲，无论什么事都要做到最好，不然也不会才三十岁就当上了团长。
可出了自己这档子事，恐怕耽误了他的前途。
然而纪慧芳的话让纪川舟很是反感：“你不是对不起我，是对不起曲穗穗。”
听到这个名字，纪慧芳面色一僵，眼里骤然升起丝不快。
纵然她知道自己犯了不可饶恕的错，但还是不觉得自己对不起曲穗穗，真论起来，还是她把自己逼成这样的。
纪慧芳原想一吐为快，但看纪川舟的神情，只能咽下那些责骂。
纪川舟察觉到她眼中的不甘，终是失望地挪开眼：“我救不了你，不过你还不至于被枪毙，放心吧，无论你坐多久牢出来，我都会养你。”
“川舟！川舟！”
纪慧芳下意识想追过去，却被公安拦住。
纪川舟深吸口气，压下心口的沉重走出公安局，正想回去收拾东西去南茂市找曲穗穗。
却听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呼唤。
“川舟。”
他停下脚，转身望去。
张燕！？
第18章
张燕穿着件时下流行的红色翻领大衣，黑色长裤，一双尖头小皮鞋。
高挑的身材和明艳的长相让路人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然而纪川舟却回过身继续走自己的路。
张燕心一沉，连忙跟了过去：“听说你去南茂抢险了，没受什么伤吧？”
说着，抬手就要去抓他的胳膊。
纪川舟躲过，看也不看她：“张燕同志，我是已婚军人，请你注意自己的行为。”
张燕一僵，悻悻收回手：“川舟，我知道错了，上面已经对我进行了批评教育，还开除了我，你别生我气……”
她含着泪，试图用柔弱唤起纪川舟的怜惜。
纪川舟突然停下脚，转头看着她。
正当张燕以为他心软了时，却听他冷着脸说：“我不会为了无关紧要的人生气，而且我也知道，要不了多久，你又会因为你爸的关系，被调去其他的医院上班。”
听到这话，张燕脸色一白：“我……”
纪川舟耐心尽失，他不再多说，大步离开。
看着那挺拔的背影，张燕气的直跺脚。
听他的话，是不打算跟曲穗穗离婚了？可曲穗穗都走这么久了，难不成还要把她找回来？
纪川舟回到家，简单收拾了几件换洗衣服便买了车票往南茂市去了。
饭馆内，弥漫着浓厚的饭香。
“老板，你这冬笋脆又不夹生，还特入味，到底怎么炒的？”
“还有这卤肉，我还是头回吃这么好吃的肉呢！”
“老板，以你的手艺在这儿做真是屈才了！”
曲穗穗端着菜从厨房出来，笑吟吟地把它放在桌上：“大伙儿喜欢就好！”
这样的夸奖，基本上每天都能听见几轮，而她的生意也越来越好。
因为店里就她一个人忙着，所以客人吃顿饭也需要等些时间，但就算这样，大家也都愿意等，谁都想尝尝她的手艺。
午饭时间过后，曲穗穗才得空休息会儿。
正摘着菜，何建涛突然来了，手里还拎着条草鱼。
“我路过供销社，顺带买了条鱼，穗穗，不介意我在这儿蹭顿饭吧？”
闻言，曲穗穗笑了：“老板要来吃饭，我怎么会介意。”
说着，就接过鱼进厨房去处理。
何建涛跟了过去，看着曲穗穗娴熟地拍晕鱼后刮鳞破鱼肚。
那双手虽然有些粗糙，但还是纤细雪白的，他看着，几次险些没控制住伸出手。
“何老师，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何建涛回过神，看向曲穗穗的脸：“叫我建涛吧，听着舒服些。”
曲穗穗讪讪抿抿唇，继续说：“你能把店租给我吗？刚开始租金我可能交的不是很多，等以后生意好了，我会把钱全部补齐的。”
听了这话，何建涛愣住。
虽然饭馆的地段不太好，但架不住曲穗穗手艺好，来吃饭的人也越来越多，指不定那天就赚大钱了。
眼见曲穗穗杏眼中满是忐忑和期待，何建涛顿觉自己一句话对她来说有多重要。
他露出个温和的笑：“行，租金的事你不用着急，什么时候有什么时候给。”反正到时候，连人都是他的了。
看着曲穗穗放心地松口气，眉眼也因为笑越发明媚，何建涛的心更痒了。
左右明天上午没课，他决定今晚留下来。
在跟曲穗穗结婚前，怎么的也得跟她培养培养感情。
第19章
一条三斤的草鱼，硬是让曲穗穗做成了四道菜。
何建涛喜欢吃辣，她便做了道剁椒鱼头和麻辣鱼片。
红红的辣子铺在鱼头上，撒上葱花点缀，热油一泼，‘滋啦’声中香气四溢。
干辣椒和花椒的爆炒，加入过了遍开水和冷水的鱼片，鱼肉麻辣且脆又爽口。
而自己和阿嬷口味比较清淡，纪安安也不能吃辣，便做了道鱼汤和香煎鱼片。
何建涛吃了口沾满辣椒的鱼片，止不住地夸赞：“几天没吃你做的饭，厨艺又长进了！”
纪安安也捧着碗叫着：“阿妈，安安还要喝鱼汤！”
曲穗穗用手帕擦去他嘴边的油：“不行哦，你已经喝了两碗了，再喝就吃不下饭了。”
听到这话，纪安安不开心地嘟起了嘴。
阿嬷给曲穗穗加了块鱼肉：“你多吃点，看你都瘦了。”
店外不远处的街角，纪川舟冷眼看着店里和和乐乐的像一家人的四人。
捏紧了拳头，他险些控制不住自己进去把曲穗穗拉出来，照着她脑袋问到底在干什么？难道看不出那男人看她的眼神吗？
但碍于纪安安，他不想这样进去吓到他。
直到天黑，饭馆要打烊，曲穗穗才第三次朝何建涛道：“何老师，你帮了够多的忙了，赶紧回去吧。”
何建涛目光转了转，应了几声后摸了摸口袋，突然叫了一声：“糟糕，我忘带钥匙了。”
曲穗穗愣住了：“这……没有多余的钥匙了吗？”
何建涛故作苦恼地摇摇头：“没有了，今天早上赶着上课，应该是落在家里了。”
曲穗穗皱起眉：“那这……”
她犹豫了下，正想把今天的盈利给他，让他找个宾馆先住一夜，明天找个锁匠过去，没想到他话锋一转：“明早我还有课，这里离学校近，我就在这儿对付一晚吧。”
听了这话，曲穗穗顿时为难了。
他难不成要跟自己和阿嬷他们睡一间房？
何建涛像是看出她的犹豫，拍了拍桌子：“放心，我用几张桌子拼起来睡大堂。”
曲穗穗连忙摆手：“不行不行，会着凉的。”
“没关系，我一个大男人怕什么着凉。”
说着，何建涛就把三张四方桌挪到了一起，又找来一块布铺在上面。
“你拿床被子跟枕头给我就行。”
见他打定了主意，碍着店还是他的，曲穗穗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把他带来的拿床被子拿出来，又拿了个枕头放在桌上。
正整理着床铺，何建涛突然抓住她的手。
曲穗穗浑身一震，赶忙要收回手：“何老师，你……”
谁知道对方没松手，而是把一瓶手霜放在她手里：“穗穗，你每天做这么多事，手都糙了，这是我特意给你买的。”
曲穗穗想也没想就拒绝：“不不不，谢谢，我不用……”
说话间，用力把手抽出来，脚步也不由后退了几步。
她总觉着何建涛有些不对劲，但又不好明说。
就在何建军想再把手霜塞曲穗穗手里时，一道夹杂愠怒的低沉声音骤然响起。
“曲穗穗！”
曲穗穗愕然转头，只见穿着军大衣的纪川舟站在门口。
还没等她反应，纪川舟大步上来，把她整个人扛在了肩上后转身就往外走。
速度之快，让何建涛都愣住了。
曲穗穗又急又慌得蹬着腿：“纪川舟，你要干什么？”
纪川舟淡淡回答：“夫妻谈话。”
第20章
听见纪川舟的话，曲穗穗面色一怔。
夫妻……谈话！？
何建涛回过神，怒从心起：“把人放下，小心我告你耍流氓！”
纪川舟冷眼一扫：“如果你想干涉军婚，尽管去告。”
一句话把何建涛说的脸一白，可想起曲穗穗说两人都签了离婚报告，又理直气壮起来：“穗穗说你们已经离婚了，哪还有什么军婚！”
闻言，纪川舟脸色更难看了。
他在外面吹风看他们你来我往的说话，她倒好，居然直接跟人说他们离婚了。
没有多说，他转身继续往外走。
听着身后跟过来的脚步声，纪川舟头也不回：“再往前一步我就崩了你。”
听到这话，何建涛当即停住了脚，后脊也不由发凉。
等人走了，又气的咬牙切齿。
他要是敢崩了自己，那他也别想活着！
可那寒风般的气势和压迫感，让何建涛还是心生怯意，不敢过去。
纪川舟扛着曲穗穗，一路走到不远处的偏僻的巷子里。
肩上的人像是认命似的不挣扎。
终于，他停下后把人放下，谁知道曲穗穗连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就往饭馆走。
纪川舟紧拧着眉，把人拉了回来：“站住。”
曲穗穗扫了他一眼，充耳不闻地甩开他的手继续走。
纪川舟目露怒意，直接扣住她的手腕，将人抵在墙上：“曲穗穗，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然而曲穗穗侧着头，根本没把目光放在他身上，表情也淡地像对待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他突然慌了。
他设想过曲穗穗会怪他，会骂他，甚至动手打他，唯独没想过她会是这种态度。
纪川舟抑着有些混乱的呼吸，放轻了声音：“穗穗，我们好好谈谈。”
听着他的话，曲穗穗脑海中上辈子和这辈子的事相互交织，像无数根针刺在心口。
她还是没有看纪川舟，只是声音沙哑了些许：“没什么好谈的，离婚申请报告我签了，你放心，我没拿纪家任何东西，而安安是我生的，我当然也得把他带走。”
“没有我，你一个人能生？”
纪川舟飞快接了句。
曲穗穗一噎，选择沉默。
气氛一时陷入僵凝，纪川舟努力忽视她脸上的冷淡：“张燕食物中毒是装的，面馆的火是我姐放的，她已经被抓了，这件事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还有安安，我的确不够关心他……”
因为他这番话，曲穗穗好不容易消融的委屈又涌了上来：“所以你现在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
纪川舟心一紧，突然说不出话。
“当年纪慧芳生日，我误喝了杯酒进错你的房间，是你爸说不能让纪家丢脸，硬逼着让我同意嫁给你，我知道你讨厌我，所以连带着安安你都不喜欢。”
曲穗穗说着，眼圈渐渐变红：“你自己说已经是新时代，可我为什么要受到你们那么多不公平的对待？难道就因为我没有父母，我是个没有家世的穷丫头？”
“不是，我……”
“打从听见你说我跟安安都不重要那天开始，我就已经明白了，咱们只有好聚好散。”
曲穗穗深吸口气，转头看着纪川舟浮起从没有过的无措双眼，一字字说：“纪川舟，这一次，是我不要你了。”
第21章
曲穗穗的声音软绵绵的，却像记拳头砸在纪川舟心口。
他凝着眼前含泪却满是坚决的眼睛，下颚微微一紧。
感受到扼住手腕的力道慢慢松开，曲穗穗终于浅浅松了口气。
就在她以为纪川舟妥协了时，离开手腕的手突然滑到腰上。
他一手将人往怀里搂，一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仰起头。
下一秒，唇舌相撞的麻酥感让曲穗穗瞳孔骤然紧缩。
纪川舟的脸近在咫尺，那幽深的眼神就像无底洞，像是要将她整个都吸进去。
四年婚姻，他们只亲近过一次，也就是那一次有了纪安安……
曲穗穗白皙的脸霎时红的跟辣椒似的，她奋力挣扎，可男人的手就像绳子，禁锢着她无法动弹。
她只能笨拙躲避那在嘴里攻城略地的舌头，却被一点点夺走呼吸。
就在曲穗穗快要窒息时，纪川舟终于放开她：“你再说一遍。”
极具威胁的话在此刻透着股说不出的暧昧。
曲穗穗只觉大脑一片混乱，只能依稀靠着记忆开口：“纪川舟，我们已经离婚了，你……”
话还没说完，炙热的唇再次贴了上来，将她的话全部吞入肚中。
她捏紧了拳，拼命捶着他石头般坚硬的胸膛。
感受到怀里的身体已经发软，双手也无力地耷拉着，纪川舟放开他，声音沙哑：“你再说一遍。”
曲穗穗只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要不是他抱着，自己可能就跪在地上了。
她抬起泛着泪光的双眼，羞愤不已：“你疯了吗？要是被人看见怎么办？”
纪川舟没有说话，而是放开她，从口袋拿出张纸。
曲穗穗定睛一看，竟然是离婚申请报告。
‘嘶’的几声，那薄薄的一张纸猝不及防地被纪川舟撕成了碎片。
“你干什么？”曲穗穗又急又不解。
当初他跟纪慧芳几次三番让自己离婚，可现在他为什么把申请报告撕了？
纪川舟面不改色：“曲穗穗，我们没有离婚，你还是我的人，也不能带着我的儿子跑。”
这话太霸道，让曲穗穗心生不满：“安安是我儿子，而且你也不要认为我离开你就活不下去，我不仅能活下去，还能养阿嬷和安安。”
眼见她软硬不吃，纪川舟头痛不已。
明明是想找她和好，怎么关系反而更僵了。
曲穗穗似是也失去了耐心，转身就要走，然而却被纪川舟扯住了手。
“让我看看安安，就看一眼。”
纪川舟语气透着似有若无的祈求。
曲穗穗诧异，嘴里的拒绝在看到他眼神时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等回过神，心里止不住的懊悔。
这样答应，不是明摆着打了自己的脸吗？
可想到纪安安一直念叨着‘想阿爸’，她还是心软地叹了口气，带着纪川舟回了饭馆。
进去时，才发现何建涛已经走了。
曲穗穗把纪安安抱了出来，一见着纪川舟，纪安安立刻朝他伸出手：“阿爸！”
纪川舟接过孩子，摸了摸他的脸。
孩子重了些，额头隐约可以看见因为车祸留下来的一道浅浅的疤。
纪川舟目露心疼：“安安，有没有想阿爸？”
纪安安抱着他的脖子，亲昵靠着他：“想，安安想阿爸，阿爸不要走。”
曲穗穗见这情势，连忙药把孩子抱回来，却听纪川舟做承诺般的回应孩子。
“不走，阿爸陪着你跟你阿妈。”
第22章
曲穗穗愣住，脸色有些难看。
可看纪安安那亮晶晶的眼神，只能把话先压在肚子里。
“好了安安，你该睡觉了。”
说着，她伸手就要把孩子抱回来。
但纪安安紧紧抱着纪川舟：“不要，安安要跟阿爸睡。”
“安安，不可以不听话。”
曲穗穗皱起眉，心里有些吃昧，明明自己为他操心最多，他怎么更粘纪川舟？
或许是因为孩子，纪川舟突然觉得现在的气氛很温馨。
他揉了揉纪安安的头：“听阿妈的话去睡觉，明天再跟阿爸玩。”
纪安安脸鼓成了包子，不情愿地伸出小指：“拉勾。”
纪川舟愣了瞬后伸手勾住那小小的手指：“拉勾。”
纪安安这才不舍的离开他的怀抱，乖乖被曲穗穗抱进去睡觉。
十几分钟后，曲穗穗出来，本想打发纪川舟走，却见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提了个包进来，正在铺那三张桌子拼成的床。
“你这是干什么？”
纪川舟脱下军大衣，垫在被子下：“明天早上安安要是看不见我，你怎么跟他交代？”
曲穗穗哑口无言，半晌才挤出一句：“你可以睡宾馆，那儿更舒服。”
“没钱。”
听到这个回答，曲穗穗差点气笑了。
他居然连个正当的理由都不愿意想。
恍然间，脑海中曲穗穗和纪安安的模样都成了黑白色！
214国道，虹新村，无论他们在哪儿，都难逃脱山体滑坡的厄运。
没等杨超反应，纪川舟猛地发动车子，朝部队疾驰而去。
他也来不及多想，连忙上车跟了过去。
临危受命，纪川舟带着上级的紧急指令，带人赶往南茂市抢险救人。
越靠近南茂市，雨越大。
车上，杨超看着身边紧盯窗外的纪川舟，脸上不由闪过抹疑惑。
纪川舟是出了名的沉稳和临危不惧，为什么现在会从他眼里看到不安，还有丝若隐若现的慌乱。
“团长。”杨超忍不住问，“你没事吧？”
纪川舟抿唇不说话，满脑子都是曲穗穗他们的安危。
直至天黑，部队的车才穿过南茂市，上了214国道，行驶十公里后，远远就看见国道旁倾塌的山坡，混着石头和树根的黄土几乎淹没为了整条路。
靠着车灯和手电灯，隐约可见被埋的车辆。
已经率先抵达的公安医生们正在抢救伤员，现场一片混乱。9
纪川舟强压下心头的钝痛，稳住情绪沉声开口：“杨超，张文军，唐建国，把你们的人分成三拨，一拨开路，一拨搜救幸存的人，一拨帮医生运送伤员，快！”
“是！”
‘轰隆——！’
几声震耳欲聋的雷鸣，雨水像瀑布倾泻而下。
雨水顺着雨衣帽滴落，擦过纪川舟刚毅的眉眼。
他拿着铁锹，跟着战士清理被黄土淹没的道路，不忘高声喊：“雨太大，注意山体二次滑坡的危险！”
话音刚落，杨超跑了过来：“团长，有乡亲们说有两辆长途汽车被冲下坡了，里面大概四五十个人！”
闻言，纪川舟心一咯噔：“那愣着干什么，去救人！”
说着，扔下铁锹拿过安全绳，就要自己亲自下去。
杨超拧着眉：“可两辆车被埋的太深了，坡下太黑，江水又急，根本没办法……”
“就算被埋到地下十八层，只要我们还穿着这身衣服，就得把他们挖出来！”
纪川舟没有多说，将安全绳固定好后就要下坡。
杨超也不再犹豫，让人照着路，也带着人跟着下去。
大雨下了整夜，直到天快亮才停了下来，一辆被埋的长途车才被挖出来。
借着天光，大家才看清江边的情形。
几件衣服和行李七零八落躺在江边，树枝隐约可见有人拼命抓住的痕迹，而本该又二十几人的车内，只剩下了五个人，没有一个人活着。
一种从没有过的心慌爬上纪川舟的心，他两眼熬的通红，磨破的双手还不断搜寻着那细丝般的希望和可能。
可挖开车头前黄土，一个熟悉的木箱露了出来。
他目光一怔，想起那天准备带纪安安去张燕家时自己提的木箱。
沾满血泥的手微不可察的颤了颤。
打开木箱，里面都是纪安安和曲穗穗的衣服！
纪川舟呼吸猛然窒住：“穗穗，安安……”
杨超转过头，只见纪川舟整个人面无血色的僵住，如遭雷击的视线紧盯手里着木箱。
他上前想接过，却在触碰时，一张曲穗穗和安安的合照从木箱夹层里掉了出来。
杨超大惊：“这是……嫂子？”
第13章
沿着214国道，纪川舟带着战士们一路救援。
直到一个月后，军区派来另一个团接替，他们才接到撤退的命令。
回去的途中，杨超瞄了纪川舟好几眼，终于忍不住开口：“团长，现场不是没找到嫂子嘛，说不定……她被救了。”
然而这番安慰连他自己都觉得很牵强，江水湍急，连一个大男人都会像浮萍一样被冲走，何况是个柔弱的女人，还有不过三岁的孩子。
整整一个月，在被救下的幸存者里，没有任何关于曲穗穗他们三人的消息。
纪川舟始终沉默，熬了几天的眼血丝遍布，目光落在很远的地方。
心和大脑好像已经麻木，全依靠着本能运作着保持生命。
曲穗穗，你在恨我吗？
活着一声不吭地走了，死了也不来梦里看看我……
纪川舟捏紧拳，只觉干涩的眼眶涌上了迟来且二十多年都没再出现的酸胀感。
南茂市，宾来饭馆。
“阿妈！”5
曲穗穗刚把手上的面粉洗掉，纪安安就跑了过来，亲昵地抱住她的腿。
她眉眼一软，擦了擦手后把孩子抱进怀里，揉了揉那小肉脸：“看你跑的满头汗，小心摔着。”
纪安安蹭着她的肩，奶声奶气地说：“阿妈，安安饿了。”
话音刚落，一道温柔的声音响起。
“安安，你跑那么快，叔叔都追不上你了。”
曲穗穗抬起头，只见何建涛拎着书包，一脸无奈地走过来。
她连忙放下孩子起身，目露感激和歉意：“何老师，真不好意思，总是麻烦你替我接安安。”
何建涛笑了笑：“别这么说，要真论起来，我还得感谢你，让我这家生意一直不怎么好重新做起来了。”
听到这话，曲穗穗不由想起一个月前的事。
汽车刚到南茂市车站暂停，阿嬷突然肚子疼，她只能带着纪安安送阿嬷去车站找厕所，没想到出来时，车竟然走了。
也因为这个意外，让他们祖孙三人逃了一命，好在钱跟身份证都在身上，她只好带着阿嬷和纪安安在市里找了个便宜宾馆住下。
想着阿嬷的病，她便暂时在这个饭馆找了厨娘的工作。
老板何建涛是一个中学老师，而这个饭馆是他去世两年的妻子留下来的。
何建涛环纪了下饭馆：“天黑的早，你还要照顾老人跟孩子，早点打烊吧。”
顿了顿，又将目光放在了曲穗穗身上：“穗穗，你真的不要住到我那边的房子吗？店里虽然能住人，但三个人住一间也挤得很。”
曲穗穗连忙摆摆手：“不用不用，你已经帮我很多了，而且阿嬷跟安安在身边，我也好随时照顾他们。”
听着她第四次的婉拒，何建涛也不再说什么。
“那你早点休息，我就先走了。”
曲穗穗点点头，目送他离开。
“阿妈。”
纪安安扯了扯她的衣角，仰着头看着她：“我们什么时候去找阿爸？安安想阿爸。”
闻言，曲穗穗心微微一紧。
她俯下身将孩子揽入怀里，张了张口却回答不了。
就在曲穗穗纠结怎么回答纪安安的问题，却见他眼睛突然一亮，指着外头叫了起来。
“阿妈，是阿爸！”
第14章
曲穗穗抬头望去，不远处的路上驶来几辆军卡停下。
南茂只是个县级市，饭馆又开在比较偏僻的地方，所以平时客人并不多，不过饭馆面前就是去214国道的必经之路。
想起一个月前发生的山体滑坡，她想着一定是战士们抢险回来了。
曲穗穗摸了摸纪安安的头：“那不是阿爸，不过跟阿爸一样都是军人，安安乖，进去陪太奶奶，阿妈一会儿给说你做好吃的。”
纪安安鼓起脸，有些不情愿进后房去了。
见孩子进去了，曲穗穗便进厨房拿出面粉，开始做馒头。
天色见黑，杨超让人乘着休息空隙检查车子。
“营长，团长这些日子没事吧？”
身边的战士忍不住问了句。
杨超绷着脸：“死了那么多乡亲们，谁看来心里会没事。”
其实也只有他和几个排长知道，纪川舟并不只是因为遇难的人，还因为跟着遇难的曲穗穗和纪安安……
二十分钟后，二排排长突然过来：“营长，刚刚有位女同志硬塞给我们一大袋馒头……”
“不拿人民群众一针一线忘了吗？快还回去！”杨超皱眉道。6
排长一脸难色：“可那位女同志扔下东西就走了，饭店的门都关了。”
话落，纪川舟从车上下来：“什么事？”
杨超解释：“有位开饭馆的女同志送来一大袋馒头，我让他送回去。”
纪川舟看了眼各个面露倦色的战士：“累了一个月，让他们吃口热乎的吧。”
说着，从口袋拿出一张五十块和三张十块的钱朝饭馆走去。
杨超叫住他：“团长，我去吧，你几天都没合眼，先休息会儿。”
纪川舟抬手阻拦：“不用，十分钟后，继续前进。”
一路走进关了半扇门的饭馆，里面虽然宽敞，但因为用的钨丝灯，所以显得很昏暗。
忽然，一股熟悉的鲜香让纪川舟步伐一滞。
是从右边厨房里传出来的，而且这味道怎么那么像曲穗穗的手艺？
厨房里，曲穗穗给纪安安做好碗面，正要端去，却听见外头传来脚步声。
以为是来吃饭的客人，便擦了擦手走出去：“吃面还是吃……”
话说到一半，她瞳孔骤然紧缩。
当看到几步外一个多月没见到，甚至以为已经死了的人，纪川舟整个人都愣住了。
曲穗穗满眼错愕，好半天才回过神：“纪川舟？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熟悉的声音唤回了纪川舟的思绪，如释重负的狂喜风浪过后，便有股无明火在胸口烧了起来。
曲穗穗还没反应，男人已经跨到眼前，投下的阴影遮盖住了她的脸。
“你是故意让我以为你死了吗？”
几乎从牙缝里挤出的话刺的她心一紧，双腿也不由往后退。
纪川舟察觉到她想逃脱的动作，忽然跨了一步，直接将人抵在墙上，居高临下凝着那张写满慌张的脸。
他撑在墙上的手慢慢攥紧：“你想去哪儿？”
曲穗穗只觉呼吸发窒，下意识伸手想推开他：“你离我远点……”
话没说完，手就被对方狠狠扼住。
“曲穗穗，跟我回去。”
第15章
纪川舟压着胸膛的怒火，努力平静自己的口吻。
曲穗穗呆呆看着他，似乎对他的要求毫无准备。
好半晌，她才回过神，用尽全身力气推开眼前山一半的男人。
“纪川舟，我已经在离婚申请报告上签了字，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或许是逃离了那个成为上辈子噩梦的大院，曲穗穗眼底满是从没有过的强硬和坚持。
纪川舟眉目一拧，只觉额上的青筋在跳：“报告我没有上交。”
曲穗穗愣了瞬，但很快冷淡地转过身，不去看他：“纪慧芳说，你在跟我结婚第二天就写好了离婚申请报告，之后你也提了离婚，现在不是遂了你的愿吗？”
一字一句，都像针扎在纪川舟血肉里。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受，可看着她的侧脸，心根本没办法让他就此放手。
像是不受控，纪川舟再次朝她靠近：“你不是说你爱我吗？既然爱，为什么要离婚。”
曲穗穗眼底掠过丝诧然。
她以为‘爱’这个字是绝对不会从纪川舟嘴里说出来的。
熟悉的气息又一次逼近，她正想躲开，却听见何建涛大声喊了句：“住手！”
纪川舟皱眉转过头。
只见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提着棉被站在门口。
他个头高瘦，梳着小背头，戴着副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眼神却透着丝油滑。
何建涛见纪川舟转过来，气势顿时少了大半。
眼前的男人眉目冷峻，高了自己整整一个头，军人特有的压迫感更是像风似的吹了过来。
但看到曲穗穗，他硬是挺起了胸膛：“穗穗，出什么事了？他是谁？”
亲密的称呼让纪川舟脸色一黑。
曲穗穗连忙绕过纪川舟，朝何建涛走去：“他是来抢险的军人同志，刚刚……刚刚他是想让我做点馒头。”
说着，急忙转移话题：“对了何老师，您怎么回来了？”
何建涛将手里的棉被放在椅子上：“最近天冷的很，怕你着凉，所以特意送了床被子过来。”
顿了顿，他看向脸已经铁青的纪川舟：“你没事就好，我还以为部队里还有耍流氓的痞兵呢。”
曲穗穗垂眸不说话。
虽然她也不是很乐意纪川舟被人误会，但为了让他走，也只能这样……
看着面前‘亲密’的两人，纪川舟的拳头捏的‘咔咔’作响。
如果不是身上的军装，他高低要给那满眼挑衅的男人两拳。
这时，外头传来杨超的声音：“团长，我们该走了！”
纪川舟紧抿着唇，凝着曲穗穗好半晌，紧握的手才松开。
把钱放在桌上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听着急促远去的脚步声，曲穗穗脸上闪过抹失落。
见人走远了，何建涛才问：“你跟他认识？”
曲穗穗也不再隐瞒，直言道：“他就是我丈夫，应该说是前夫了，我俩都签离婚报告了。”
何建涛的心顺着她的话上去又落下。
看着眼前女人清丽的小脸，他暗自感叹：那男人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还团长呢，这么漂亮的女人居然都不要，好在离婚了，自己还有机会。
这么想着，何建涛慢慢扬起个自认温柔的笑：“穗穗，你觉得我这个人咋样？”
第16章
正出神的曲穗穗怔了瞬后笑了笑：“大家都说你大方善良，而且学生们夸你会教书。”
何建涛是难得的大学生，平时总喜欢看些外国书，思想也比平常人开放些，所以她也没有细想这问题有什么含义。
没想到何建涛直接把她的笑当成对自己的认可，而那些话也是她不好直说的隐晦表达。
“天晚了，你早点休息，以后有什么难事儿都跟我说。”他抬手整理曲穗穗肩上的乱发。
曲穗穗一僵，不露声色地躲开：“行……”
目送何建涛离开，她才将桌上的钱收起来：“何老师怎么有点怪怪的。”
甩开多余的思绪，曲穗穗将面端给纪安安便去算今天的账。
外头，纪川舟一上车，‘砰’的关上车门。
声音之大，吓了杨超一跳。
他转头看过去，纪川舟原本有些颓黯的眼神亮了许多，还带着股怒火。
杨超壮起胆子问：“团长，你怎么了？”
纪川舟横了他一眼：“开车。”
杨超一惊，连忙发动车子，心里却犯起了嘀咕：怎么去饭馆里送了趟钱，回来就这么大的火气？
后视镜里，宾来饭店慢慢消失。
纪川舟捏紧了拳，半晌后又松开，紧拧的眉也逐渐舒展。
至少曲穗穗他们还活着，等回去交了任务，就马上赶过来把她带回去。
晚上九点。
曲穗穗算完账，又将厨房收拾干净后才端了盆热水回房。
纪安安已经睡着了，阿嬷还在给她勾毛衣。
老人总把怕浪费电挂在嘴边，以至晚上做什么都点着蜡烛，戴上老花镜。
曲穗穗叹了口气，上前将热水放下：“阿嬷，洗洗脚早点睡吧。”
看着为了自己和纪安安操劳到又受了不少的人，阿嬷满眼心疼：“你忙了一天，先睡吧，我马上就勾好了，你穿着也暖和。”
曲穗穗帮她脱掉鞋子洗脚：“医生说了你不能劳累，明天勾也不耽误，冬天还长着呢。”
温热的水没过脚，阿嬷凝着曲穗穗瘦弱的双肩，悄悄擦了擦眼角。
“穗穗，苦了你了……”
曲穗穗仰起头望着老人湿润的双眼：“我不苦，只要您和安安好好的，我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
真正的苦她早已经吃过了。
比起上辈子，这辈子她也早满足了。
可阿嬷心里却像被大石头压着似的难受。
在这个年代，一个离婚的女人带着孩子无依无靠活着已经够难了，何况还带着自己这把老骨头。
老人叹气，想起什么似的突然问：“刚刚外头是不是来人了？我听着声音怎么像纪川舟。”
曲穗穗手滞了瞬，匆匆转移话题：“明早我要去供销社买菜，阿嬷帮我管好安安。”
说着，含笑的语气多了分无奈：“您疼他，但也不要给他糖了，吃多了牙齿会坏的。”
阿嬷也笑了，看着熟睡的纪安安点点头。
照顾阿嬷睡下后，曲穗穗才洗漱完躺上另一边的小床上休息。
黑暗中，她默默算着账。
以她现在的挣钱速度，如果阿嬷病情加重，自己还是措手不及。
乘着现在饭馆客流量还不是很多，她有空打理，不如跟何建涛商量把店租下来，每个月给他租金，自己也好多挣点钱。
曲穗穗有了主意，可思绪不由飘到了纪川舟那儿。
她捏紧被角，心有些烦乱。
但愿他明白自己的话，不要再来了。
第17章
凌晨一点。
纪川舟带着最后撤退的队伍回到部队。
跟首长交完任务后，他话锋一转：“报告首长，我想申请休假。”
老首长坐下的动作一滞，像是看见什么世界奇观般望向纪川舟。
纪川舟入伍十五年，自己愣是没见他休息过，哪怕打结婚报告那天，也是上午打完，下午就训练去了。
“我还以为在我卸任前，是不会从你小子嘴里听见休假两个字呢！”
老首长站起身，拍了拍纪川舟的肩：“这么多年，你也是时候好好休息了，回去写好申请报告交来吧。”
说着，又想起什么的突然严肃起来：“还有件事我忘了告诉你，公安那边查到慧芳去面馆纵火，一个星期前把她抓走了。”
闻言，纪川舟眉目一拧。
他早预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但纪慧芳是他亲姐，心中顿时五味杂陈。
老首长有些恨铁不成钢：“你和慧芳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她怎么会做出那么糊涂的事？”
纪川舟的冷脸少有的松和几分：“姐这样，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老首长不以为然：“话不能这么说，你的忠诚正直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放心吧，慧芳的事不会影响你的。”
纪川舟抿抿唇，没有说话。
纪慧芳这么一来，她婆家那边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
一大早，纪川舟就去了公安局。
等戴着手铐的纪慧芳出来，他险些没认出来。
纪慧芳原本乌黑的头发竟然白了大半，脸上的皱纹也深了许多，面色苍白憔悴，整个人像是老是十几岁。
看到他，那双黯淡的眼睛才有了丝光。
“川舟？”纪慧芳愣了会儿，突然上前抓住纪川舟的手，“川舟，你救救姐，你姐夫要跟我离婚，我不想离，也不想坐牢，你救救姐吧！”
纪川舟脸色难看，心里更是一片复杂。
她自小在父母庇护下长大，哪里受过这些罪。
他看着满眼祈求的纪慧芳，声音微哑：“姐，你后悔吗？”
闻言，纪慧芳怔住。
纪川舟只觉被抓的手慢慢被放开，眼前头发凌乱的女人一脸失神地坐下，像是回想什么。
他没有说话，看着纪慧芳开始落泪，脸上闪过抹愧疚。
她抬起头，哽咽道：“姐对不起你了……”
她知道，纪川舟从小就心高气傲，无论什么事都要做到最好，不然也不会才三十岁就当上了团长。
可出了自己这档子事，恐怕耽误了他的前途。
然而纪慧芳的话让纪川舟很是反感：“你不是对不起我，是对不起曲穗穗。”
听到这个名字，纪慧芳面色一僵，眼里骤然升起丝不快。
纵然她知道自己犯了不可饶恕的错，但还是不觉得自己对不起曲穗穗，真论起来，还是她把自己逼成这样的。
纪慧芳原想一吐为快，但看纪川舟的神情，只能咽下那些责骂。
纪川舟察觉到她眼中的不甘，终是失望地挪开眼：“我救不了你，不过你还不至于被枪毙，放心吧，无论你坐多久牢出来，我都会养你。”
“川舟！川舟！”
纪慧芳下意识想追过去，却被公安拦住。
纪川舟深吸口气，压下心口的沉重走出公安局，正想回去收拾东西去南茂市找曲穗穗。
却听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呼唤。
“川舟。”
他停下脚，转身望去。
张燕！？
第18章
张燕穿着件时下流行的红色翻领大衣，黑色长裤，一双尖头小皮鞋。
高挑的身材和明艳的长相让路人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然而纪川舟却回过身继续走自己的路。
张燕心一沉，连忙跟了过去：“听说你去南茂抢险了，没受什么伤吧？”
说着，抬手就要去抓他的胳膊。
纪川舟躲过，看也不看她：“张燕同志，我是已婚军人，请你注意自己的行为。”
张燕一僵，悻悻收回手：“川舟，我知道错了，上面已经对我进行了批评教育，还开除了我，你别生我气……”
她含着泪，试图用柔弱唤起纪川舟的怜惜。
纪川舟突然停下脚，转头看着她。
正当张燕以为他心软了时，却听他冷着脸说：“我不会为了无关紧要的人生气，而且我也知道，要不了多久，你又会因为你爸的关系，被调去其他的医院上班。”
听到这话，张燕脸色一白：“我……”
纪川舟耐心尽失，他不再多说，大步离开。
看着那挺拔的背影，张燕气的直跺脚。
听他的话，是不打算跟曲穗穗离婚了？可曲穗穗都走这么久了，难不成还要把她找回来？
纪川舟回到家，简单收拾了几件换洗衣服便买了车票往南茂市去了。
饭馆内，弥漫着浓厚的饭香。
“老板，你这冬笋脆又不夹生，还特入味，到底怎么炒的？”
“还有这卤肉，我还是头回吃这么好吃的肉呢！”
“老板，以你的手艺在这儿做真是屈才了！”
曲穗穗端着菜从厨房出来，笑吟吟地把它放在桌上：“大伙儿喜欢就好！”
这样的夸奖，基本上每天都能听见几轮，而她的生意也越来越好。
因为店里就她一个人忙着，所以客人吃顿饭也需要等些时间，但就算这样，大家也都愿意等，谁都想尝尝她的手艺。
午饭时间过后，曲穗穗才得空休息会儿。
正摘着菜，何建涛突然来了，手里还拎着条草鱼。
“我路过供销社，顺带买了条鱼，穗穗，不介意我在这儿蹭顿饭吧？”
闻言，曲穗穗笑了：“老板要来吃饭，我怎么会介意。”
说着，就接过鱼进厨房去处理。
何建涛跟了过去，看着曲穗穗娴熟地拍晕鱼后刮鳞破鱼肚。
那双手虽然有些粗糙，但还是纤细雪白的，他看着，几次险些没控制住伸出手。
“何老师，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何建涛回过神，看向曲穗穗的脸：“叫我建涛吧，听着舒服些。”
曲穗穗讪讪抿抿唇，继续说：“你能把店租给我吗？刚开始租金我可能交的不是很多，等以后生意好了，我会把钱全部补齐的。”
听了这话，何建涛愣住。
虽然饭馆的地段不太好，但架不住曲穗穗手艺好，来吃饭的人也越来越多，指不定那天就赚大钱了。
眼见曲穗穗杏眼中满是忐忑和期待，何建涛顿觉自己一句话对她来说有多重要。
他露出个温和的笑：“行，租金的事你不用着急，什么时候有什么时候给。”反正到时候，连人都是他的了。
看着曲穗穗放心地松口气，眉眼也因为笑越发明媚，何建涛的心更痒了。
左右明天上午没课，他决定今晚留下来。
在跟曲穗穗结婚前，怎么的也得跟她培养培养感情。
第19章
一条三斤的草鱼，硬是让曲穗穗做成了四道菜。
何建涛喜欢吃辣，她便做了道剁椒鱼头和麻辣鱼片。
红红的辣子铺在鱼头上，撒上葱花点缀，热油一泼，‘滋啦’声中香气四溢。
干辣椒和花椒的爆炒，加入过了遍开水和冷水的鱼片，鱼肉麻辣且脆又爽口。
而自己和阿嬷口味比较清淡，纪安安也不能吃辣，便做了道鱼汤和香煎鱼片。
何建涛吃了口沾满辣椒的鱼片，止不住地夸赞：“几天没吃你做的饭，厨艺又长进了！”
纪安安也捧着碗叫着：“阿妈，安安还要喝鱼汤！”
曲穗穗用手帕擦去他嘴边的油：“不行哦，你已经喝了两碗了，再喝就吃不下饭了。”
听到这话，纪安安不开心地嘟起了嘴。
阿嬷给曲穗穗加了块鱼肉：“你多吃点，看你都瘦了。”
店外不远处的街角，纪川舟冷眼看着店里和和乐乐的像一家人的四人。
捏紧了拳头，他险些控制不住自己进去把曲穗穗拉出来，照着她脑袋问到底在干什么？难道看不出那男人看她的眼神吗？
但碍于纪安安，他不想这样进去吓到他。
直到天黑，饭馆要打烊，曲穗穗才第三次朝何建涛道：“何老师，你帮了够多的忙了，赶紧回去吧。”
何建涛目光转了转，应了几声后摸了摸口袋，突然叫了一声：“糟糕，我忘带钥匙了。”
曲穗穗愣住了：“这……没有多余的钥匙了吗？”
何建涛故作苦恼地摇摇头：“没有了，今天早上赶着上课，应该是落在家里了。”
曲穗穗皱起眉：“那这……”
她犹豫了下，正想把今天的盈利给他，让他找个宾馆先住一夜，明天找个锁匠过去，没想到他话锋一转：“明早我还有课，这里离学校近，我就在这儿对付一晚吧。”
听了这话，曲穗穗顿时为难了。
他难不成要跟自己和阿嬷他们睡一间房？
何建涛像是看出她的犹豫，拍了拍桌子：“放心，我用几张桌子拼起来睡大堂。”
曲穗穗连忙摆手：“不行不行，会着凉的。”
“没关系，我一个大男人怕什么着凉。”
说着，何建涛就把三张四方桌挪到了一起，又找来一块布铺在上面。
“你拿床被子跟枕头给我就行。”
见他打定了主意，碍着店还是他的，曲穗穗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把他带来的拿床被子拿出来，又拿了个枕头放在桌上。
正整理着床铺，何建涛突然抓住她的手。
曲穗穗浑身一震，赶忙要收回手：“何老师，你……”
谁知道对方没松手，而是把一瓶手霜放在她手里：“穗穗，你每天做这么多事，手都糙了，这是我特意给你买的。”
曲穗穗想也没想就拒绝：“不不不，谢谢，我不用……”
说话间，用力把手抽出来，脚步也不由后退了几步。
她总觉着何建涛有些不对劲，但又不好明说。
就在何建军想再把手霜塞曲穗穗手里时，一道夹杂愠怒的低沉声音骤然响起。
“曲穗穗！”
曲穗穗愕然转头，只见穿着军大衣的纪川舟站在门口。
还没等她反应，纪川舟大步上来，把她整个人扛在了肩上后转身就往外走。
速度之快，让何建涛都愣住了。
曲穗穗又急又慌得蹬着腿：“纪川舟，你要干什么？”
纪川舟淡淡回答：“夫妻谈话。”
第20章
听见纪川舟的话，曲穗穗面色一怔。
夫妻……谈话！？
何建涛回过神，怒从心起：“把人放下，小心我告你耍流氓！”
纪川舟冷眼一扫：“如果你想干涉军婚，尽管去告。”
一句话把何建涛说的脸一白，可想起曲穗穗说两人都签了离婚报告，又理直气壮起来：“穗穗说你们已经离婚了，哪还有什么军婚！”
闻言，纪川舟脸色更难看了。
他在外面吹风看他们你来我往的说话，她倒好，居然直接跟人说他们离婚了。
没有多说，他转身继续往外走。
听着身后跟过来的脚步声，纪川舟头也不回：“再往前一步我就崩了你。”
听到这话，何建涛当即停住了脚，后脊也不由发凉。
等人走了，又气的咬牙切齿。
他要是敢崩了自己，那他也别想活着！
可那寒风般的气势和压迫感，让何建涛还是心生怯意，不敢过去。
纪川舟扛着曲穗穗，一路走到不远处的偏僻的巷子里。
肩上的人像是认命似的不挣扎。
终于，他停下后把人放下，谁知道曲穗穗连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就往饭馆走。
纪川舟紧拧着眉，把人拉了回来：“站住。”
曲穗穗扫了他一眼，充耳不闻地甩开他的手继续走。
纪川舟目露怒意，直接扣住她的手腕，将人抵在墙上：“曲穗穗，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然而曲穗穗侧着头，根本没把目光放在他身上，表情也淡地像对待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他突然慌了。
他设想过曲穗穗会怪他，会骂他，甚至动手打他，唯独没想过她会是这种态度。
纪川舟抑着有些混乱的呼吸，放轻了声音：“穗穗，我们好好谈谈。”
听着他的话，曲穗穗脑海中上辈子和这辈子的事相互交织，像无数根针刺在心口。
她还是没有看纪川舟，只是声音沙哑了些许：“没什么好谈的，离婚申请报告我签了，你放心，我没拿纪家任何东西，而安安是我生的，我当然也得把他带走。”
“没有我，你一个人能生？”
纪川舟飞快接了句。
曲穗穗一噎，选择沉默。
气氛一时陷入僵凝，纪川舟努力忽视她脸上的冷淡：“张燕食物中毒是装的，面馆的火是我姐放的，她已经被抓了，这件事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还有安安，我的确不够关心他……”
因为他这番话，曲穗穗好不容易消融的委屈又涌了上来：“所以你现在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
纪川舟心一紧，突然说不出话。
“当年纪慧芳生日，我误喝了杯酒进错你的房间，是你爸说不能让纪家丢脸，硬逼着让我同意嫁给你，我知道你讨厌我，所以连带着安安你都不喜欢。”
曲穗穗说着，眼圈渐渐变红：“你自己说已经是新时代，可我为什么要受到你们那么多不公平的对待？难道就因为我没有父母，我是个没有家世的穷丫头？”
“不是，我……”
“打从听见你说我跟安安都不重要那天开始，我就已经明白了，咱们只有好聚好散。”
曲穗穗深吸口气，转头看着纪川舟浮起从没有过的无措双眼，一字字说：“纪川舟，这一次，是我不要你了。”
第21章
曲穗穗的声音软绵绵的，却像记拳头砸在纪川舟心口。
他凝着眼前含泪却满是坚决的眼睛，下颚微微一紧。
感受到扼住手腕的力道慢慢松开，曲穗穗终于浅浅松了口气。
就在她以为纪川舟妥协了时，离开手腕的手突然滑到腰上。
他一手将人往怀里搂，一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仰起头。
下一秒，唇舌相撞的麻酥感让曲穗穗瞳孔骤然紧缩。
纪川舟的脸近在咫尺，那幽深的眼神就像无底洞，像是要将她整个都吸进去。
四年婚姻，他们只亲近过一次，也就是那一次有了纪安安……
曲穗穗白皙的脸霎时红的跟辣椒似的，她奋力挣扎，可男人的手就像绳子，禁锢着她无法动弹。
她只能笨拙躲避那在嘴里攻城略地的舌头，却被一点点夺走呼吸。
就在曲穗穗快要窒息时，纪川舟终于放开她：“你再说一遍。”
极具威胁的话在此刻透着股说不出的暧昧。
曲穗穗只觉大脑一片混乱，只能依稀靠着记忆开口：“纪川舟，我们已经离婚了，你……”
话还没说完，炙热的唇再次贴了上来，将她的话全部吞入肚中。
她捏紧了拳，拼命捶着他石头般坚硬的胸膛。
感受到怀里的身体已经发软，双手也无力地耷拉着，纪川舟放开他，声音沙哑：“你再说一遍。”
曲穗穗只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要不是他抱着，自己可能就跪在地上了。
她抬起泛着泪光的双眼，羞愤不已：“你疯了吗？要是被人看见怎么办？”
纪川舟没有说话，而是放开她，从口袋拿出张纸。
曲穗穗定睛一看，竟然是离婚申请报告。
‘嘶’的几声，那薄薄的一张纸猝不及防地被纪川舟撕成了碎片。
“你干什么？”曲穗穗又急又不解。
当初他跟纪慧芳几次三番让自己离婚，可现在他为什么把申请报告撕了？
纪川舟面不改色：“曲穗穗，我们没有离婚，你还是我的人，也不能带着我的儿子跑。”
这话太霸道，让曲穗穗心生不满：“安安是我儿子，而且你也不要认为我离开你就活不下去，我不仅能活下去，还能养阿嬷和安安。”
眼见她软硬不吃，纪川舟头痛不已。
明明是想找她和好，怎么关系反而更僵了。
曲穗穗似是也失去了耐心，转身就要走，然而却被纪川舟扯住了手。
“让我看看安安，就看一眼。”
纪川舟语气透着似有若无的祈求。
曲穗穗诧异，嘴里的拒绝在看到他眼神时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等回过神，心里止不住的懊悔。
这样答应，不是明摆着打了自己的脸吗？
可想到纪安安一直念叨着‘想阿爸’，她还是心软地叹了口气，带着纪川舟回了饭馆。
进去时，才发现何建涛已经走了。
曲穗穗把纪安安抱了出来，一见着纪川舟，纪安安立刻朝他伸出手：“阿爸！”
纪川舟接过孩子，摸了摸他的脸。
孩子重了些，额头隐约可以看见因为车祸留下来的一道浅浅的疤。
纪川舟目露心疼：“安安，有没有想阿爸？”
纪安安抱着他的脖子，亲昵靠着他：“想，安安想阿爸，阿爸不要走。”
曲穗穗见这情势，连忙药把孩子抱回来，却听纪川舟做承诺般的回应孩子。
“不走，阿爸陪着你跟你阿妈。”
第22章
曲穗穗愣住，脸色有些难看。
可看纪安安那亮晶晶的眼神，只能把话先压在肚子里。
“好了安安，你该睡觉了。”
说着，她伸手就要把孩子抱回来。
但纪安安紧紧抱着纪川舟：“不要，安安要跟阿爸睡。”
“安安，不可以不听话。”
曲穗穗皱起眉，心里有些吃昧，明明自己为他操心最多，他怎么更粘纪川舟？
或许是因为孩子，纪川舟突然觉得现在的气氛很温馨。
他揉了揉纪安安的头：“听阿妈的话去睡觉，明天再跟阿爸玩。”
纪安安脸鼓成了包子，不情愿地伸出小指：“拉勾。”
纪川舟愣了瞬后伸手勾住那小小的手指：“拉勾。”
纪安安这才不舍的离开他的怀抱，乖乖被曲穗穗抱进去睡觉。
十几分钟后，曲穗穗出来，本想打发纪川舟走，却见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提了个包进来，正在铺那三张桌子拼成的床。
“你这是干什么？”
纪川舟脱下军大衣，垫在被子下：“明天早上安安要是看不见我，你怎么跟他交代？”
曲穗穗哑口无言，半晌才挤出一句：“你可以睡宾馆，那儿更舒服。”
“没钱。”
听到这个回答，曲穗穗差点气笑了。
他居然连个正当的理由都不愿意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