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小的石头嵌入肉里，掌心鲜血淋漓。7
蓝染走到纪奕海身边，拉住他的胳膊：“休息会再找吧。”
男人挥开她，不管不顾的翻找。
上好了药的队员们也纷纷过来帮忙，一群人埋头苦找。
终于在夜幕降临之前，突然有人悲戚的高声喊道：“我……我找到了……”
纪奕海的背瞬间僵住，好半天，他才直起腰来。
队员见男人迟迟没有动作，踌躇的将手里亮橙色的碎片提给他：“纪队，节哀。”
纪奕海眼里的光在看见破碎的防火护那一刻瞬间消散。
他脑子里嗡嗡的响，全身的骨骼都绵延出疼痛，刺激的喉咙深处往上翻腾出浓烈血腥味。
纪奕海走过去，就看到满是鲜血的手露在外面。
无名指上还带着一枚熟悉的戒指——赫然是他和涂乔衫的婚戒。
这一刻，纪奕海竟然不敢再看，捡起那枚被烧得发黑的戒指，步履阑珊的朝着人群外走去。
其实他早就见过无数的生离死别，一颗心早就无比坚硬。
可当得知涂乔衫的死讯时，纪奕海才知道，原来自己还会痛。
他浑浑噩噩的回到家，属于涂乔衫的东西早已被搬走。
房间里空荡荡的，到处都散发着冷气。
纪奕海迟钝的思索了一翻，突然拿出自己的皮甲，那里的照片已经换成了涂乔衫。
这时，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纪奕海看向屏幕，是涂母的电话。
他犹豫了片刻，颤抖着指尖按下接听键。
“小纪啊，我想问问乔乔在不在你那儿，我给她打电话，好久没人接。”
涂母年迈的声音传来。
纪奕海握紧手机的指尖顿时发白，他沉默着，不知该怎么说出事实。
电话里寂静下来。
涂母敏锐的察觉到事情不对，她小心翼翼的问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纪奕海眉头紧皱，话像是卡在了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涂母的心瞬间沉入谷底，她捂住胸前，再次问道：“乔乔还活着吗？”
“对不起，妈。”除了道歉，纪奕海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可这样的道歉是那么苍白无力。
涂母面色惨白，胸腔和胸骨传来巨大的压迫性疼痛。
“你在说一遍，我刚刚没听清。”
她的耳朵紧紧贴在手机上，不断欺骗自己有可能是听错了。
纪奕海死死盯着皮夹的照片，深吸了一口气：“对不起，妈，乔乔牺牲了。”
第13章
房间内一片死寂。
涂母宛如晴天霹雳，胃里不停翻滚，心一阵接一阵的绞痛。
怎么会呢？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
她红着眼，嘴唇微颤：“为什么？”
纪奕海舒了口气，原本沉稳的声音无比暗哑：“火势太大了，她为了救一个小女孩，没能走出来。”
涂母绝望的按住心口，哽咽着喃喃：“这样啊。”
纪奕海仰起头靠在沙发上，抬手按住眼眶。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可电话却被挂断。
……
纪奕海坐到深夜月上枝头时，才起身洗漱。
他缓慢的躺倒床上，睡在平时涂乔衫睡的那边。
熟悉的气味瞬间激起了脑子的回忆。
当时两人去买床的时候，涂乔衫拉着他，非要在床上躺一躺。
他皱着眉看她，涂乔衫笑着说：“不躺躺，我怎么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
纪奕海被她说的没办法，索性陪着她躺下。
两人躺在床上，涂乔衫握住他的手：“长期训练会对身体造成很大的负担，所以床一定要选好。”
“嗯，看你喜欢。”9
纪奕海说着，闭上眼仔细感受。
她们就这样在店里睡了过去，店员也没来催过，反而关上灯让他们休息。
涂乔衫一觉睡醒过来，当即就决定就是这个了。
她笑着结账，将家里所有的东西都布置好。
没一件纪奕海都有参与，但他并没有做什么，每次都是静静的在边上看着。
到了决定的时候，只需要说：“好”或者“不好”。
可他的沉默寡言从没让涂乔衫的热情退却。
家里的所有事情都被她安排的井井有条。
纪奕海想着，侧身埋进枕头里。
他的思绪四处飞散，一夜未眠。
第二天天际泛白时，纪奕海起身去接了涂母。
按照惯例，牺牲的消防员要举行送别仪式。
涂母要去消防队里，拿回涂乔衫的骨灰。
纪奕海站在门口，敲门的手举起又放下。
此时，门从里面打开，
涂母身形佝偻的走出来，手上还提着一桶保温盒。
两人相顾无言。
纪奕海往日那些安慰家属的话就卡在嘴边，咽不下也说不出。
他忍住心里翻涌的情绪，扶着涂母上车。
一直到队里，他们都缄默不语。
进门，纪奕海就看着队友们都穿着火焰蓝的正装队列在操场上，满脸的悲伤和肃穆。
这时，国歌响起，沈漾手捧盖着国旗的骨灰盒走向他们。
涂母泪如雨下，她原本佝偻的身体更加蜷缩，整个上半身都缩成一团。
人生的苦仿佛全部压在了这个老人身上，这已经是她第二次接过相同的盒子。
十年前她失去了丈夫，十年后同样的原因，她失去了女儿。
纪奕海红着眼接过盒子，小心翼翼的抱进怀里，不停用手抚摸。
“请大家记住英雄的名字——涂乔衫！”
涂母强撑着身体上的不适，将手里的保温桶提给沈漾：“这是乔乔最爱喝的汤，现在她回不来了，你们喝吧。”
沈漾颤抖着手保温桶，打开盖子，猛喝一口后传给队员。
队员们含着泪喝下汤，朝着涂母抬手敬礼。
“希望你们每次出任务，都能平安归来。”
涂母苦笑着说完这句话，猛的朝地面倒去——
第14章
纪奕海看着涂母在自己眼前倒下。
他左臂死死抱住盒子，右臂艰难的去扶涂母。
沈漾伸手去帮忙，被纪奕海厉声斥责：“滚开！”
他顿时愣在原地。
纪奕海看都没看他一眼，马不停蹄的将人送去医院里急救。
沈漾呆愣片刻，随后静默的跟在其后面。
看着涂母被送进急救室，他才松了一口气，去拍纪奕海的肩膀：“会没事的。”
“我叫你滚开！”纪奕海沉声吼道。
沈漾看着他，垂下手道歉：“对不起。”
闻言，纪奕海温柔的放下涂乔衫的骨灰盒，而后扭动手肘，转过身对着沈漾的脸就是狠狠一拳。
纪奕海一点力道都没收，下了狠手。
沈漾的脸上顿时红肿了起来，他的手紧握成拳。
“这是第二次了，沈漾，我他妈的当时就该让你停职！”
纪奕海满腔怒气，看着他的眼里尽是恨意：“还手啊。”
沈漾紧握的手缓缓松开，他低下头，心里的懊悔都快要溢出来。
“还手啊！”纪奕海揪住他的衣领，压低声音嘶吼。
沈漾握住衣领上的手，一动不动的凝视他：“当时如果你是她，你会进去吗？”9
纪奕海眼里的恨意丝毫未减，但却也没继续动手。
“如果是我，我也会做出和涂医生一样的选择。”沈漾自顾自的说，“我也会选救我的妈妈，我要拼尽全力，救下所有我能救的人。”
“纪奕海，换做是你，你也会和她一样的。”
沈漾说着，眼眶又开始泛红：“自从我们踏上这条路开始，就做好了随时会牺牲的准备，灾祸是无情的，没人能在它面前例外。”
纪奕海慢慢松开手，他转身抱住涂乔衫的骨灰盒，蹲在身埋头痛哭。
那哭声隐忍又绝望，路过人纷纷侧目，为之动容。
两人就这样守在病房门口，一直到急救室的灯光灭掉。
医生疲惫的出来通知：“送来的很及时，病人已经抢救了过来，渡过危险期后转到普通病房静养就好了。”
纪奕海阴沉的表情微松，他枉顾众人各异的眼光，抱着盒子去缴了费用。
接下来涂母住院的这几天里，纪奕海一直守在医院里。
纪父纪母来探望了几次，看着他这样心疼不已。
纪母更是每天都做饭送到医院，把饭碗放在纪奕海眼前劝说：“人死不能复生，乔衫也不想看到你这样。”
纪奕海沉默的吃饭，一言不发。
他把自己封闭起来，对外界充耳不闻。
仿佛这样就能遗忘悲伤。
“等亲家好转，我们就给乔衫办葬礼吧。”纪母说着，不停的打量儿子的表情。
他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是抱紧了盒子。
纪母暗暗叹气，给蓝染打了电话。
蓝染来时，纪奕海已经在医院睡好几天，他眼底乌青，脸上满是胡茬。
纵然蓝染从小和他一起长大，也从没看过他这幅样子。
她放轻声音，在纪奕海身边坐下。
纪奕海头也没抬，目光空洞。
她伸手去摸涂乔衫的骨灰盒，被纪奕海一手挥开：“不准碰她！”
蓝染愣住，她深吸了口气，看着自己发红的手臂陷入深思。
片刻后，蓝染伸手拍了拍纪奕海，男人毫无反应。
接着她再次触碰骨灰盒，纪奕海的反应比上次更加激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