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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医生说的那样，脑癌发作起来的疼痛，只有脑癌患者才知道能不能撑过去。
肿瘤不仅会压迫脑神经，还会刺激视觉，听觉，嗅觉，身体一切感知，例如此刻，她头痛欲裂，痛到呕吐，鼻血还在往外冒，耳朵嗡嗡直响。
“呕——”孟笙捂住鼻血，张嘴干呕着，有血淌进了她的嘴里，她却什么味道都尝不到。
“没事的……阿笙……你能撑过去的……不要怕，阿笙……别怕，你还有奶奶……不要怕……不要害怕……”孟笙努力安慰自己，可鼻血越流越多，她跌跌撞撞的回到床边，捡起床上的浴巾，仰头捂着鼻子。
这么黑的夜，这么冷的天，这么痛，这么多血，孟笙好怕，怕自己撑不过这个夜晚，头一次……她感觉死亡离自己这么近，好在鼻血慢慢的止住了。
这样的痛，对于脑癌患者来说才刚开始，孟笙逐渐恢复视力，她看着手上的浴巾，白色的浴巾上已经染上了大片血，那么刺眼。
霍沉舟一离开，她的眼泪就再也忍不住了，她去了卫生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身是伤是血，右耳垂里的牙签还没有取下来，卡在肉里，光是动一动就疼，可不取是不行的。
孟笙对着镜子，手捏住牙签眼一闭一咬牙，用力把牙签从肉里抽出来。
“呜……”
牙签不是针，毕竟是木制品，拔出来了有些细小的木屑还扎在血肉里，这一扯伤口裂开的更大了，血又流了出来，整个右耳垂充血似的肿了起来。
孟笙一边掉眼泪一边拿纸擦血，整个洗手台上被她搞的一团糟，她打开医疗箱，碘伏没有了只有一瓶酒精。
用酒精清理伤口也很疼，可刚经历了脑癌，这点痛对于她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
好不容易清理完伤口，孟笙看着自己受伤的耳垂。
她小心翼翼的抬起手摸了摸滚烫的耳垂。
“这样是更像孟娇了是吗？”
跟她这个傻子不一样的是，她的妹妹孟娇。不仅人长得漂亮还聪明，从小就在父母身边长大，要什么给什么，上的是名流大学，身边的朋友都是豪门贵族，拿过无数奖，是父母以及学校的骄傲，喜欢她的人数不胜数，其中就包括霍沉舟。
所有人都喜欢漂亮聪明的孟娇，那小傻子孟笙谁喜欢？
如果说孟娇是天上的云彩，那么孟笙就是人人可以践踏的淤泥，除了奶奶外，没人会在意她。
霍沉舟这一走一夜未回，其实这很正常。
霍沉舟一周回来一次，睡完她就走。
他喜欢把孟笙放在一个触手可及的地方，喜欢的时候摸一摸，不想摸了就踢到一边。
这一次也毫不例外。
可这次孟笙的心比以往都疼的厉害。因为霍沉舟这一次离开可能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下一次见，或许就是他们离婚的时候。
孟笙喜欢蜷缩着身子睡觉，这样的姿势很没安全感。即使睡着了，做的也是噩梦，梦里的她也在哭……
霍沉舟接到了孟娇的电话。
她告诉他，她回来了，想要在这个时候见到他。
霍沉舟直接穿好衣服拿上车钥匙出了门。
霍沉舟一直都是这样，他把所有的温柔和耐心都给了孟娇，却把一身暴力施加到了孟笙一个人身上。
跟着手机定位显示，孟娇现在还在酒吧。
a市的酒吧有多混乱，霍沉舟很清楚，人多混杂，孟娇刚从国外回来，就一个人在酒吧里喝夜酒，也太没安全意识了。
想到孟娇此刻可能身处危险，脚下的油门不由的踩下去加快车速换挡。
到了酒吧已经凌晨一点了，这个点正是酒吧热闹的时候，霍沉舟一进去就找到了孟娇的身影，她孤零零的坐在角落里一杯一杯的喝酒，旁桌坐着的几个男人正不怀好意的打量她。
霍沉舟蹙紧眉毛，过去挡住那几人的目光。
“孟娇，跟我回去。”
正仰头喝酒的孟娇听到有人叫她后，睁开醉意朦胧的双眼，当看到站在她跟前的是霍沉舟后，她立即扔下杯子伸手抱住他。
嘴里含糊不清的说：“我就知道你会来……你一定会来的……沉舟，我想你了。”
霍沉舟身子一僵，他低下头看着抱着他的女人，见到孟娇那一刻他是高兴的。可当孟娇伸手主动抱着他时，他奇怪的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了当初那股汹涌的占有欲。
那种如洪水般的喜欢戛然而止，被拦在了闸门另一边。
也许是这两年他处事风格变得比以前更沉稳了，沉稳到见到喜欢多年的女人也能心如止水面不改色。
“沉舟，你是不是不爱我了？你都不抱我。”孟娇眼睛里流露出失望，她抓着霍沉舟的手，静默的看了他半晌后，忽然想到什么，她松开他的手语气失落道，“我都忘了，现在你不是我的未婚夫了。”
霍沉舟沉声：“你喝醉了。”
“我没喝醉。”喝醉的人大概都会觉得自己没醉。
孟娇眼眶发红：“我今天一回来就想见你，却被我爸给拦住了，他们不准我出来见你，让我避嫌，可凭什么啊，明明一开始你是我的啊……难道就因为孟笙比我早出生几分钟，脑子天生有病我就该什么都要让着她吗？”
见霍沉舟不说话，孟娇眼泪直接委屈地掉了下来。
她们是一对孪生姐妹，明明长得像，声音也差不多，可孟娇哭着的时候似乎更惹人心疼。
霍沉舟伸手擦去她眼角上的眼泪，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起孟笙来。
跟漂亮聪慧的孟娇一比，孟笙显的是那样的蠢笨。除了一张好看的脸蛋外一无是处，脑子笨，反应慢，是个人人都能欺负的小傻子。
娶了孟笙，是他这一辈子最大的耻辱。
霍沉舟稳了稳心神：“起来，我送你回去。”
这一次他手上多加了力，几乎是强行把她拽了起来，出了酒吧，夜晚的风吹来，孟娇打了个寒颤，朦胧的双眼多了一丝清明。
霍沉舟把孟娇抱上车，给她系安全带的时候，孟娇忽然勾住他的脖颈，动作亲昵的靠在他耳边。
“沉舟，你是不是还在怪我当初逃婚出国？”
扯着安全带的手微微用了一下力，要说不介意是不可能的，当初发生那样的事，孟娇连他的一句解释都不听就走了。
当时霍孟两家的联姻，订婚的消息都让媒体给爆出去了，请帖上写的都是霍沉舟和孟娇的名字。
却在前一天，孟娇逃婚改成了孟笙，他被逼着娶了一个傻子。倘若孟娇相信他，听了他的解释没走，事情不会变成这样。
孟娇着急解释：“沉舟，当初发生那种事换做是谁都无法做到冷静，不辞而别是我的错，可我出国也是有其他原因的。”
霍沉舟冷淡问：“什么原因？”
孟娇松开他，神色痛苦：“我得了肾癌，去国外是为了治病……”
霍沉舟一怔：“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姐从小就爱跟我抢，我爸妈因为对她愧疚，所以什么事都让我让着她……本来我不该回来的，可我怕我再不回来就永远都见不到你了，沉舟我爱你，让我在生命最后一刻好好爱你一次好吗？”
霍沉舟看着红着眼睛的孟娇很难不心动，原来当年孟娇逃婚去了国外。不是不信他，也不是不爱他，她只是生病了，被逼无奈才会选择离开。
这一切要怪也该怪孟笙，如果不是她鸠占鹊巢跑到他房间里来，他也不会和她发生关系。
一个傻子，心眼儿怎么就这么多？
“放心吧，你不会有事的，只要能找到合适肾源你就能好，这些交给我做。”霍沉舟摸了摸她的头。
“我的血型特殊，想要找到合适肾源太难了，要是能找到，我早就治好了……”
霍沉舟目光深沉：“我知道有个人的肾一定能和你匹配。”
孟娇一听就明白了：“你是说孟笙吗？不行的，我爸妈也不会同意的。”
“他们会同意的，只是少一个肾又死不了人，难道你爸妈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死？”
孟娇像是陷入了一场挣扎，犹豫地开口：“可……”
“没什么可是的，交给我就行。”孟娇还是这么的善良，宁愿牺牲自己也不想伤害别人，而孟笙在他眼里不过是一件有瑕疵的替代品。
现在正品回来了，替代品就用不上了，当然物尽其用还是有必要的，少一颗肾死不了人。何况这是孟笙欠孟娇的，她抢了孟娇太多东西，让她还点回来是理所当然。
孟娇靠在他怀里，许久后，似乎是说服了自己活下去，她带着哭腔发出一声「嗯」……
“沉舟，你还爱我吗？如果你不爱我了，那我活着也没什么意义了。”
“这两年我一直在等你回来。”
“真的吗？那你对我姐……”
霍沉舟打断她还没说完的话，语气坚定：“我不会喜欢上一个傻子。”
孟娇暗自松了口气，她一直很怕霍沉舟对孟笙动真心。虽然孟笙是个傻子，但模样却要比她漂亮很多。
孟笙生了一张人人都嫉妒羡慕的脸。与其说孟笙像孟娇倒不如说是孟娇那张脸全靠化妆才能勉强接近孟笙素颜。
明明是从一个肚子里生出来的，凭什么就比她好看那么多？不过老天是公平了，虽然给了孟笙一幅好皮囊，但却没给她一点智商。
“沉舟，我想和你在一起。”她回来不仅是为了孟笙的肾，还是为了这个男人，这个一开始被她拒绝的男人。
如果她早点发现霍沉舟是这么的优秀，她也不会让孟笙白捡了这个便宜。
霍沉舟发现他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激动，心里面十分的平静。
孟娇在和他说出那句「在一起」时。就像是在说今天的天气是如何一样，没惊讶没惊喜，仿佛事情发展本该如此，一切回到了正轨上。
他想要的一直是孟娇，而孟笙不过是他人生里的一块绊脚石，连落脚处都算不上。
不过霍沉舟还是强调性的多问了一句：“你确定？”
“虽然我们这样会有些不合适，但我爱你，比起你跟孟笙，我才更适合你，而且，你也爱我的不是吗？”孟娇柔柔弱弱的说，眼神里却彰显出主权。
霍沉舟是她看上的男人，既然选择回来她就要把他牢牢给抓住，她孟娇想要的，孟笙有什么资格和她抢？

第6章 知恩图报
早上天还没亮孟笙就起床了，隔了一夜后，身上的伤更痛了。尤其是后背被霍沉舟用皮带抽的那一下，整个伤口成了条血鳞子，摸不得碰不得，只是衣服轻轻摩擦一下都疼，她不得不弓着上半身来缓解那股刺痛。
耳垂上的伤口逐渐溢出分泌物，孟笙用纸巾捻去，跟昨晚一样用酒精消了下毒再涂抹药膏。
做完这些后才去洗手间洗漱，看着镜子里自己，孟笙险些认不出来，脸白的跟失血过多而死的鬼一样，脖子上没有一块地方是好，除去脖子最严重的就是嘴唇了，红肿不堪拿冰块来冷敷也消不掉。
看到这些刺目的痕迹，孟笙感受到了来自霍沉舟的深深的恶意。
霍沉舟在行事上喜欢主导一切，他性格霸道，在外和颜悦色，对着孟笙就是蛮不讲理，像身上这些显眼的痕迹就是他故意留下来。就像是为了标记一样物体，让所有人知道这是他的所属物。
孟笙洗了个冷水脸稍稍清醒了些，然后回到卧室换了一件高领衬衫，把头发散下来遮住受伤的耳朵。
今天她要去医院看望奶奶，要是让奶奶看到身上的伤她会担心的。
孟笙总是这样安慰自己，为了奶奶她再怎么样也得努力开心的活下去。
可当她下楼面对那一桌的剩菜后，眼睛还是忍不住的红了红。
三菜一汤，一口都没碰过，放了一晚的菜已经失去了昨晚的色泽，上面起了一层凝油。
孟笙把菜用保鲜膜封好放进冰箱，只热了汤，泡着饭简单吃了两口。
也只有给霍沉舟做饭，孟笙才能吃上一顿好的，像平时她吃的最多的是白馒头配咸菜。
孟笙节约惯了，她身上没多少钱，和霍沉舟结婚两年，日常开销霍沉舟没给过她一分，全靠她自己垫的。因为奶奶生病住院，孟笙都不敢多花。
现在她也病了，连买药的钱都拿不出来。但为了讨霍沉舟一次欢心，她可以为了这一桌的菜花去一个月的生活费。
只可惜，这一桌菜终究是浪费了。
再热的菜放久了都会被放冷，人心也是一样，孟笙人傻反应迟钝，别人学一天就能学会的东西，到她这里要花上三五天的时间，可能还会更久。
她无师自通的学会了什么是「爱」，或许是知道她记一样东西太难了。所以拼了命的去记住，以至于现在想忘忘不掉，想改也改变不了什么。
孟笙为了爱霍沉舟，可谓是用尽了所有力气和办法，她想要留在他的身边，可她不知道的是，那人扔掉她就像扔垃圾一样，连头都不会回一下，她做的再多也毫无意义。
……
吃了两口汤泡饭，孟笙就感到胃有些不舒服，她赶紧放下手里的碗筷朝卫生间跑去，还没跑到，就忍不住张口吐了出来。
一地的呕吐物，要是霍沉舟在，肯定又会骂她恶心。
刚吃进去的饭全吐出来，吐的胃里一抽一抽的疼，胃都吐空了，孟笙还蹲在地上，喉咙里冒起酸水，眼泪都被酸气给冲了出来。
这也是因为脑癌引起的吗？
孟笙胃里难受的很，吃不下去饭，匆匆把桌子上的餐碗收拾好，这么多菜，够她吃一周了。
她看了眼时间，早上七点四十，这个点去医院正合适，能赶到医生来查房。
孟笙的奶奶住的是个单人病房，病情严重，每天24小时都得有人看着，所以专门请了三个护工，轮流看着。
今天看护的人是张嫂，见到孟笙来后很高兴。
“宋大姐，阿笙来了。”
孟笙乖乖叫人：“张嫂好。”
“诶，你奶奶正念叨着你呢。”
睡在床上的老人头发花白，皱纹很深，她眼睛看不太清，看着孟笙的时候半眯着眼睛。
“瘦了。”
关心你的人，从来不会多问你的身体怎么样，她们总能第一眼就能看出你的好坏。
孟笙的奶奶不是她的亲奶奶，她原本是孟家的佣人，宋婶。
生下一对双胞胎，本该是一件高兴的事，可偏偏其中一个脑子有缺陷是个傻子，孟家嫌丢脸，就把孟笙交给了即将退休回老家的宋婶，宋婶带着一笔钱回了乡下，待孟笙如亲孙女，细心照料，就算后来孟家没给钱了，她也依旧一个人辛苦的把孟笙给养大，送去学校念书。
宋婶的丈夫死的早，她也没有孩子，活到她这个年龄父母早就死了，她是真心把孟笙当做亲孙女来照顾，教她为人处事，道德素质，教她怎么活下去。
孟笙的大脑就像机器人缺了一个零件，只要肯教，她就会学，不过学的很慢，反应也很迟钝。
宋婶经常对孟笙说的一句话是：傻人有傻福，我们阿笙一定会是个长命百岁的人。
事实证明，上帝不仅会合上你的门，还会把所有窗户都给封死。
傻人没傻福，更不会长命百岁。
“奶奶。”来医院路上孟笙就提醒自己千万别哭。
人的忍耐力是无限的，奶奶在她身边的时候，她疼一下都要让人哄，而现在到了绝境，再多痛苦都只能咽进肚子里当力气使。
委屈惯了就不会觉得委屈，就连身体上的痛也能成为一种习惯。
“脸色也不好，是不是生病了？还是说有人欺负你？”宋婶担心问道。
孟笙摇头：“没人欺负我。”她走过去站到奶奶跟前，“奶奶，今天你好点了吗？”
“好多了，身子都轻松了不少。”
两年前宋婶突发病痛晕倒了，急急忙忙送去医院被检查出来得了肾癌，高额的医疗费让孟笙手足无措，四处借钱，把家里能卖的都卖了才凑上了住院费。
肾癌要找合适的肾源匹配才能医治，癌细胞不断扩散，能做的只有住院进行化疗吃抗癌药，每个月的医疗费算下来都是一笔巨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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