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周伯臣看向他。
“还好的意思就是说……死不了。”苏叙白见周伯臣一脸焦急，倒是觉得有些新奇：“听说薄大人对苏静烟往日都是爱答不理，如今看来应当是传闻有误啊。”
周伯臣一愣，恢复了往日的神情，言语中又带着些宣示主权的意思：“她是我的妻子，我自然要知道她的身体情况。”
“她的毒当真无解吗？”
苏叙白伸了一个懒腰：“你不都知道了吗，但我至少能保她三年。”
“世子你的医术……”周伯臣看着他，满是不信任。
“喂喂喂，你这是什么眼神，是在质疑未来名满天下的神医大人吗？”苏叙白看他一脸怀疑的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就只有三年了吗？”周伯臣没理会他，只当他是在胡诌。
“苏静烟体质本就孱弱，加上这毒，能有三年就不错了。”苏叙白佯装摸了一把并不存在的胡须，“有本神医在，定然能救她。”
“那便好。”周伯臣暗自松了口气，觉得自己似乎对她有些关心过头，又补充了一句：“公主殿下无恙便好。”
苏静烟正巧醒来，便听见周伯臣的话。
果然，他在意的只是公主的安危，那是他的职责。
“苏静烟，你醒了。”苏叙白见她转醒，“身体可有什么不适。”
“无碍。”苏静烟摇摇头，“又麻烦表哥了。”
“自家人，客气什么。”苏叙白笑笑。
不知为何，周伯臣听他这话，心里隐隐又冒出了些火气，却无从反驳。
想到刚刚纸上的内容，苏静烟觉得如坠冰窖。
上面写的最多的是一个陌生又熟悉名字：“苏静烟”。
这应当是苏母的日记，看纸张的泛黄薄度，应当有些年岁了。
原来，苏家夫妇曾经有过一个女儿，名唤苏静烟，因先天不足，患上了一种罕见的疾病。
苏母曾遇到一个西域来的大师，以千金购得一盆石斛花。
说只要找到一个与她年岁相当的女孩，让她悉心栽培，便可将两人的命格互换。
苏母世代医家都束手无策，因救女心切，信了那西域人的话，将苏静烟将养在别院，在慈幼局寻到了她，给她取名“苏静烟”。
三年后，苏静烟还是因病去世了。
苏母不愿相信，以为是哪处出了岔子，后又觉得是苏静烟克死了她的亲女儿。
她即使知道那石斛花有剧毒，却依旧让苏静烟好生照料，不可懈怠。
但苏家夫妇对苏静烟确如亲生女儿一样好，她对他们从未起疑。
如今想来，他们每次看她，唤她的时候，看的、叫的真的是她苏静烟吗？
她不过是他们女儿的替身罢了。
苏府，从来都不是她的家。
甚至连名字，也不属于她。
可笑叶芷吟曾经艳羡她能被苏家收养，而苏家夫妇当时又一眼选中了她。
她们都以为是自己幸运，不曾想天下没有这么便宜的事。
自己这一生，原就是一场虚妄！
第三十一章
苏静烟一时难以接受，这才急火攻心。
她并不恨苏家夫妇，只是觉得心中无限悲伤。
“苏静烟，你这是怎么了？”苏叙白见她的眼睛微微泛红，眼角还有些湿润。
苏静烟摇了摇头，又看向周伯臣，语气有些冰冷，“薄大人还在此处做什么，是想看我的笑话？”
周伯臣心下一沉：“臣没有那个意思。”
“那你是何意？”苏静烟直视他的眼睛，“若非我逼问，你打算何时告诉我？”
“我……”周伯臣一时哽住了，他原本确实并不打算告诉她。
苏府被锦衣卫查封，自然也早就搜寻到了这些纸张，但因其内容与通敌无关，便无人向周伯臣禀报。
但周伯臣方才听闻苏静烟身中剧毒八年有余。
能如此长期下毒，不被发现的，也只有她极其亲近之人才能办得到，那便只有苏家夫妇了。
他这才重回苏府寻找，知道了真相。
但苏静烟却并不知晓，她以为周伯臣从头到尾都是知情的。
方才周伯臣知道自己身中剧毒，表现得那么惊讶，当真是好演技啊。
不过是想看她的笑话罢。
自己在他眼中向来如此不堪，不，她本就从来没有入过他的眼。
他们本就隔了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如今两人之间，除了那名义上的一纸婚约，便是那所谓的君臣之谊了。
苏静烟心中满是苦涩之意：“周伯臣，我当真从未了解过你。”
周伯臣心里一紧，有一丝的不安。
他沉默片刻才说：“那苏府一案……”
“自然要查。”苏静烟垂下眼眸，看不清神色，“无论如何，苏府既是无辜的，就该还他们清白。”
“哪怕，他们心中的女儿不是我，但养育之恩总是要报的。”苏静烟看向他，“此事，就拜托薄大人了。”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苏静烟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而她眼中的疏离，也微微刺痛了他：
“公主……客气了。”
“苏静烟，我看你这脖子上的伤也挺严重的。”苏叙白见气氛有些不对，忙岔开了话题，他细细打量了一番，“还破了皮，你还真是多灾多难啊。”
听到他的话，苏静烟这才平复下心情，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又要辛苦表哥了。”
“好说。”苏叙白打开了他随身所携的折扇，“本神医定不会让你留疤的。”
眼见气氛轻松了些，苏叙白像打开了话匣子，兀自与苏静烟聊了起来。
周伯臣见两人像是认识了多年的老友一般熟稔，言笑晏晏。
莫名有些烦躁，觉得他们说的每一句话都甚是刺耳。
“臣先告退了。”周伯臣行了个礼，便离开了。
待周伯臣离开，苏静烟才收起了眼里的笑意：“方才多谢表哥了。”
苏叙白无所谓地摇了摇扇子：“知你不想与他多说，我故意气他的。”
“嗯？”苏静烟有些不解，自己都还没生气，周伯臣又何来生气之说。
苏叙白用扇子轻轻打了下她的头：“你还未开窍呢。”
“你俩当真是绝配啊。”他看向周伯臣离去的方向，摆了摆头，有些神神叨叨地说了一句：
“长路漫漫，道阻且长啊。”
第三十二章
周伯臣走后，却并没有离开温泉宫。
他知道苏叙白就住在苏静烟寝殿的隔壁后，也寻了一处相近的院子住下。
“怎么，现在锦衣卫都这么闲了吗？”苏叙白见了，忍不住调侃他，“薄大人身为指挥使，不用去主持大局吗？”
“臣奉旨，前来保护公主殿下。”周伯臣瞥他一眼，“世子不也这般清闲？”
“我本来就是闲人一个，不比薄大人公务繁忙。”苏叙白转了转手中的扇子，从善如流。
“再说了，薄大人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苏叙白冲他眨了眨眼，“我可也是奉旨来照顾苏静烟的。”
他故意将“照顾”二字咬的极重。
闻言，周伯臣果然皱起了眉：“世子与她是如何相识的？”
“嗯？苏静烟没同你说吗？”苏叙白笑笑，一手打开了折扇，清了清嗓子，大有一副说书的架势，“那此事说来可就话长了，那是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我路过……”
“世子稍歇，臣去给公主送药。”在他开始长篇大论之前，周伯臣及时打断了他的话，拿过一旁的药碗，径直向苏静烟的寝殿走去。
苏叙白一口一个苏静烟，叫得还真是熟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