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风道：“你来干什么？去守着你的钟媛吧，意意就算醒了，也不会想看到你！”
顾司洺心中一痛，明知凌风说的是实话，可他就是不愿意离开。
他想要守着钟意，想要守着她醒过来。
顾司洺没跟凌风争执，只是静静地站在床尾，静静的看着床上的钟意。
明明只过了半个小时，那个从前天之骄子一样的男人，好像突然一下就垮了。
“我只是想来看看她。”他哑声开口。
凌风冷笑：“看她？顾司洺，你们结婚五年，你有那么多的时间可以看她，关心她，可你在乎过？现在她都被你害成这样了，你告诉我你终于良心发现，想看看她了？”
“顾司洺，你扪心自问，你觉得你配吗？”
凌风的语气甚至算不上尖利，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不配，他当然知道自己不配。
他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着，唯有这样才能不泄露他在发抖。
他不再开口，只能静静的站在原地，怎么也不肯走。
最后，顾司洺还是先离开了，他去了更严重的小乐的病房。
病床上，小乐小小的身子躺在上面，那双平时最灵动的眼睛再也不会扑闪扑闪的看向他，也再也不会用那最软糯的声音，胆怯又期待的喊他爸爸。
想起小乐坠楼前说的最后一句话，顾司洺眼眶都红了。
曾经那么喜欢爸爸的人，究竟要有多绝望，才能说出“我再也不需要爸爸了”这样的话。
他一步一步走走病床边，颤抖着伸出手，握住小乐小小的冰冷的手。
两只手碰触到的那一瞬间，他的眼泪立刻就从眼角流了下来。
上一次哭，是在什么时候，顾司洺已经记不清了。
他年少失怙，肩上扛着整个顾氏的责任，压力最大的时候，也是一个人扛过来，从没有流过一滴泪。
可是此刻，看着自己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血亲，他的眼泪却好像止不住了一般。
向来高大的男人弯着腰，一只手牵着小乐的小手，一只手崩溃的捂着脸。
许久后，他埋着头痛苦一遍遍重复：“对不起……对不起……小乐，是爸爸对不起你。”
……
顾司洺连续一周都在公司和医院两头跑，顾氏是他一个人的担子，他不能丢下。
所以他只能挤出一切空余时间来医院看钟意和小乐，他几乎每天连两个小时后的休息时间都没有，整个人消瘦了不少。
虽然给钟意和小乐请了全国最专业的医生，但他们两还是没醒。
钟父钟母也会过来看她和小乐，他们后来大概真的去查了输血登记表，真的在上面看到了钟意的签字。
两个人一时不知是什么心情，他们从小就更偏爱钟媛，因为钟媛嘴甜会讨人喜欢，而钟意总是木讷的。
他们把大部分的爱都给予了钟媛，却没想到，在真正遇到危险的时候，冒死救她们的人却是钟意！
第十五章
也许是对钟意的愧疚，也许只是为了让自己心里好过一些，他们总是常常来看钟意。
凌风并不在意他们来不来，对待他们像陌生人一样，宁可自己亲自照顾钟意和小乐，也不让他们照顾。
至于天天过来的顾司洺，就更没有好言相对。
等到第八天，顾司洺刚在公司为一个重要项目熬了一整个通宵，一刻也没有休息，立刻马不停蹄的奔向医院。
走到病房门口，他听这几天一直安安静静的病房，里面突然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顾司洺开门的手一顿，心跳都几乎快要停滞了。
他颤抖着手缓缓开门，果然看见一只躺在床上昏迷的人竟然真的已经醒了！
钟意半躺在床上，脸色还是极其苍白，那双温柔眼底盛满泪水，正激动地跟凌风说着什么。
可是，当她一转眸看见站在门口的顾司洺后，原本还算正常的脸色忽然一脸，眼底升起浓浓的恨意。
顾司洺本就刚忙完一个通宵，浑身疲惫，他刚迈出一步想走进去，可是下一秒，钟意便直接抄起旁边桌子上的水杯，朝他身上狠狠砸过来。
“嘭！”
水杯刚好从他脸旁边擦过，水珠都滴在了顾司洺脸上，然后砸在了墙上，碎裂在地上。
顾司洺被这突如其来的水杯砸的愣在原地，接着就听见钟意朝自己愤怒的大喊。
“滚出去！滚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一看见他，她的情绪就彻底激动起来，甚至连呼吸都有些急促，凌风连忙走到她身旁弯腰帮她顺气。
顾司洺看着这副画面，心狠狠的一痛，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一般，说不出话来。
看见她醒来后高兴的心情僵住，顾司洺自嘲的想，是啊，她怎么可能想看见自己？
过了几秒，他才哑声开口：“好，你别生气，我马上就走。”
说着，他颓然的转身，一步一步离开了病房。
病房里，钟意看他的背影一眼都不愿意，凌风生怕她刚醒来又因为情绪激动昏过去，一句一句安抚着。
钟意眼眶含泪：“小乐怎么样了？还没醒吗？”
凌风最怕她问这个，医生说过，小乐的情况比她严重多了，甚至有可能……永远醒不过来！
但此刻，凌风当然不敢对她说实话，只能道：“小乐本来就是小孩子，身体更差一些，比你慢醒也是正常的，别担心。”
听凌风这么说，她才终于放下心来。
“你虽然醒了，但医生说了你现在身子还是很虚弱，你一定要好好休息，其他的都别想了。”
钟意虚弱的点头，可她怎么可能不想？
小乐在天台上决绝跳下去的样子，像噩梦一样在她眼前环绕。
她忘不了，永远都忘不了了。
让一个四岁的孩子，亲耳听到他的爸爸放弃了自己选择了别的孩子，那是多么残忍的事。
钟意忍不住眼眶一热
都怪她，都怪她没有保护好小乐，怪她相信了钟媛的话，居然真的想把小乐留给他们！
第十六章
凌风并不能在病房逗留太久，他毕竟还有自己的病人要看，确定钟意没什么地方不舒服之后，便离开了。
出门之后，才看见顾司洺还守在外面。
他背影寂寥，凌风对他却没有半分可怜，闹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他咎由自取！
但他还是走过去，对着顾司洺淡淡开口：“她现在刚钟醒，整个人还正脆弱，你最好别去刺激她。”
顾司洺疲惫的按了按太阳穴，随后转身看向凌风，眼神中有几分防备。
“你喜欢钟意是吗？”
他直接问，之前就从钟媛口中听到过，这次钟意和小乐出事，凌风更是跟他一起每天都守着钟意。
他心里升起一股从未有过的危机感。
如今，小乐昏迷，钟意醒来后这么排斥自己，即便他有心想要赎罪，想要补偿他们母子，有这个凌风横在前面，只怕会更难。
凌风愣了愣，倒是没有否认：“没错，我跟意意一起长大，我从小就喜欢她。”
别的男人当自己的面，如此堂而皇之的告诉他喜欢自己的妻子，可顾司洺却发现，自己压根儿没有生气的立场。
不要说在此之前，钟意早就跟他提出了离婚。
就凭在天台上发生的事，只怕她这辈子就算接受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再接受自己。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充斥在心里，但顾司洺并不愿意在凌风面前示弱，他冷冷道：“我和钟意还没领离婚证，我们还是法律意义上的夫妻。”
听他说着话，凌风不屑的笑了：“夫妻？一个好丈夫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和妻子坠楼吗？”
顾司洺僵在原地，再也说不出话。
凌风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而顾司洺站在原地，痛苦的闭上了眼，他在病房外面站了整整一天，却一步都不敢再踏进去。
直到夜深，病房里的灯熄了。
他终于打开病房门，轻轻地走了进去。
钟意已经睡了，她的睡颜很安静，只是那双秀气的眉还微微蹙着，似是在梦中也有什么烦心事。
顾司洺就这么站在床边，照着从窗外流泻进来的明亮月光，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如今，也只有这个时刻的，他才能肆无忌惮的看她。
看着这张熟悉的脸，他心里悔意无边无际的蔓延着。
钟意，是我错了，是我太蠢了，我居然像个傻子一样被钟媛蒙骗了五年！
他多想开口求她的原谅，告诉她自己以后会好好的补偿她和小乐，告诉她自己愿意用一生来赎罪。
可惜，他连说出口的机会都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