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皓霖站在原地，深深看了一眼通往监狱的路。
这条路很长又好像很短，但生生隔开了两个人，从此变成两个世界。
“你有跟她说，是我吗？”
狱警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说了，顾皓霖先生嘛，可是她拒绝了。”
原来裴馥霏是真的再也不想见自己了。
他忽然又想起那天，裴馥霏走出庭审大厅，那个绝然转身离开的背影。
他想说些什么，可是开口却变得哑然。
“我知道了，谢谢。”
顾皓霖转身，开门出去。
却正好在门口看见了正要进门的杜禹泽。
两人相对而视，都有一瞬间的惊讶，写在眼中，不动声色。
杜禹泽看着他，冷笑一声：“顾总怎么纡尊降贵到这里来了？”
顾皓霖不难听出他语气中的嘲讽，可却头一次无法反驳。
他没有说话，径直从杜禹泽身边走了过去。
两人错身而过的瞬间，杜禹泽忽然开口叫住了他：“谁做错的事情谁来承担，我不会让她蒙受不白之冤。”
顾皓霖的脚步顿了一下，听见杜禹泽开门走了进去。
不一会儿，他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顾皓霖不由自主地上前，轻轻将门推开了一条缝。
从那条小小的缝隙里，他一眼就看到了裴馥霏。
许久不见她了，她好像瘦了不少，脸色有些暗沉，从前那双亮晶晶的眸子变得黯淡无光。
说起话来的时候，她也不会笑了。
但好歹，她还能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眼前，对他而言，这就已经够了。
他没有说话，没有表情的转身离开。
第二十二章 纠葛
半个月眨眼便过去。
顾皓霖看着手里的文件，暗暗有些出神。
“顾总，蒋小姐这件事会不会牵连到我们？”助理在一边小心翼翼地提醒了一句。
顾皓霖这才回过神来，合上手上的文件。
他有些疲累的揉了揉眉心，靠坐在椅子上：“不会，当初的帐本来就是她做的，至于漏掉的税款交上去也就没事了，第一次还有挽回的余地。”
助理这才放下心来，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顾总，这次咱们还有宋家，杜总一起保释贺小姐，看来这回是没事了。”
顾皓霖不由有些出神，出来了又能怎么样呢？难道她就不会怨恨自己了吗？
他心里䧇璍一时五味杂陈，有些事情错了，就是错了。
做下了，对裴馥霏所造成的伤害是无法挽回的。
“她什么时候出来？”
助理想了一下，知道他说的是那位贺小姐：“应该是明天，明天一大早就会出来了。”
顾皓霖微微点了下头，没有说话。
对于裴馥霏的态度，他现在已经十分清楚了。
她并不想见他，而现在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她。
二十多年来他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纠结，这都有点不像他了。
“知道了。”他淡淡应了一声。
助理便很识趣地退下了。
看着远处的阳光一点点暗沉下来，顾皓霖心里忽然翻涌着，像是迷了路找不到出路。
良久，他收好自己的东西回了家。
这天晚上房间的灯亮了一晚没有熄灭，床上躺着的人也一刻没有睡。
第二天，天气也还算不错。
太阳在微微露出半个头的时候，顾皓霖便起了床。
他找出了衣柜里一套西装——这是裴馥霏曾经送给他的。
在现在看来，其实这套西装有些廉价，配不上他的身份，可他觉得穿着安心。
天还没有完全亮的时候，他便出了门，等在了监狱门口。
那一扇厚重的，冰冷的大门紧闭着。
顾皓霖坐在车里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等待那个人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当太阳快要升到头顶的时候，他看了一眼手表，十一点了，快要中午了。
“嘎吱——”
抬手间，厚重的铁门缓缓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人。
裴馥霏似乎还是从前的模样，她身上还穿着那天从他家离开的那件衣服。
她的神情淡淡的，没有任何表情，站在门口好像有些茫然。
顾皓霖在看到她的那一刹那，心控制不住的在颤抖。
他不知道这是胆怯还是激动。
大概她也看到了，停在监狱门口这辆醒目的车。
应该也猜到了，车里坐的是什么人。
所以，她只是飞快地看了一眼，便挪开了视线。
裴馥霏双手插进口袋，一步一步网跟车子相反的顾向走。
顾皓霖打开车门三两步追了上去。
“裴馥霏。”他开口叫了她的名字，比在所有无人时候叫的都要深沉。
可是，裴馥霏连停都没有停下来。
顾皓霖大步上前，直接挡在了她跟前：“你打算这一辈子都不跟我说话了吗？”
裴馥霏这才抬眼看了看站在自己跟前的人。
如此熟悉而又陌生，她不知道应该用怎样的表情来面对这个人。
半晌，她冷冷一笑：“真遗憾，顾总，您的盘算落空了，是不是很失望？”
顾皓霖身子僵了一下，他深吸了一口气：“走吧，跟我回家。”
裴馥霏笑了笑，这个男人还是一如既往的自负，难道他以为在经历了这样的事情以后，她还能对他言听计从吗？
她没有动作，很平静地告诉他：“顾总，我之前有跟你说过，我们散了。”
过去二十年的感情已经走到了头，没有再纠葛的必要了。
人的心都是会冷的，她也是。
顾皓霖心里好像被刺痛了一下，猛地抓住她的肩膀，让她正视着自己：“跟我回家吧，这一次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裴馥霏怔了一下，记忆中的顾皓霖是不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的。
如果换作是从前的话，她一定不管不顾地就跟他走了。
可惜现在不是从前，从前她想要的，在经历这样的大起大落以后都变淡了。
她爱上的是一个没有心的人，她怎么能够奢求这样一个人能为她改变什么呢？
也或许，她是被算计怕了。
怕他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阴谋在等着她。
“晚了，顾总，我跟在你身边二十年，难道还不够吗？我再也不会那样天真地相信你了。”裴馥霏眼中沉寂，像一潭没有生气的死水。
第二十三章 失去
在这一刻，顾皓霖终于发现，他快要失去她了。
不是身体上的，而是心里的。
这样的认知让他感到恐慌，他猛地把她抱进怀里。
“裴馥霏，我以为你死了你知不知道！别走了好吗？留下来。”
顾皓霖从来没有用过这样的语气说话，但其实他知道，他有无数种办法可以让她留下来。
这世界上最卑劣的事情他都对她做过了，不在乎多一件。
可是现在他心软了，他不再想用逼迫她这种手段来让她就范。
也许还是因为骨子里的高傲，顾皓霖觉得他还没有流落到要不择手段来得到他的感情。
但是如果真的没有办法，他不介意这么做一次。
裴馥霏僵硬地感受着他怀里的温度，这是第一次他这样拥抱自己。
这一刻，她的情绪翻涌着，心乱如麻。
到底二十多年的感情，就䧇璍算烧成了灰，也还有明明灭灭的灰烬带有一丝余热。
身后忽然有汽车缓缓驶来的声音。
裴馥霏一下回过神来，从他的怀抱里抽离。
她恢复了冷静的模样：“顾先生，请你自重，我们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
汽车停在路边，杜禹泽打开车门下车，一边往前走一边笑着道：“我还担心今天接不到你呢，看来我来的应该刚好。”
裴馥霏有些尴尬地转身，她刚要向杜禹泽走过去，手腕忽然被人死死钳住。
顾皓霖眼中晦暗不明：“你要跟他走？”
裴馥霏挣不开他的手，语气不善：“顾先生，你觉得我是应该跟陷害我的人走，还是跟帮助我的人走？”
顾皓霖一时哑然无声，就这样一句话，让他退缩，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在他发现自己对裴馥霏有感情之后，他发现自己变了，变得完全不像从前的自己，尤其是在触碰到关于她的每一件事。
裴馥霏感受到手上的力度小了，她抽出自己的手，向杜禹泽走去：“还要多谢杜总亲自来接我。”
她不知道现在的顾皓霖是怎样一种心境出现在这里。
实际上，她也管不过来了。
某种程度上，她也有自己的自私，她不想再受到伤害。
人的大脑机制是有自我保护的能力的，它会下意识的，对伤害自己的人或者事物保持警惕。
就如同，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嘭——”
车门被关上，裴馥霏坐进车里，听着汽车发动，缓缓走远。
透过后视镜，她还能看见顾皓霖站在原地没有动。
车子将他们的距离拉得很远，直到彼此都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车窗外的风景不停的变换，裴馥霏侧头看着，不由有些出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