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摄政王府。
屋外皑皑大雪，屋内炭火熊熊，却没有让沈佳人觉得有一丝暖意。
空荡荡的书房只有她浅浅的呼吸声，看着这个她本不被允许的进入的地方，沈佳人苦笑一声。
苍白纤细的手抚了抚桌上自己拟好的休书，心中不由地升起一丝迷茫。
“吱——”
房门被推开，沈佳人抬起头，尽管烛光暗淡到只能看清来人的身形轮廓，但她知道是单北川，当今皇上的二弟，尊贵的摄政王，她的……夫君。
单北川似乎也不会想到沈佳人居然会在这里，顿时眉头紧蹙，“出去。”
沈佳人垂下眼帘，忍着胸口的苦涩感，轻轻地道：“王恳请爷……休了臣妾吧。”
听到这话，单北川愣了一下，随即眼中浮出一抹厌恶：“你又有什么花样？若是真想被休，也不用等到现在。”
此话如同一根针狠狠地刺进了沈佳人的胸口。
“这一次，臣妾真的不闹了。”
可单北川根本不信，似乎沈佳人说什么都是满口的谎言而已：“那你便自己与太后去说。”
他转过身去，语气中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和不屑：“你既有让太后威胁本王回来的本事，又何必在本王面前惺惺作态。”
“砰”一声。
房门被狠狠砸上。
单北川似乎连再多看她多一眼都觉得恶心。
沈佳人隐忍了六年的心终于在此刻完全塌了下来。
在单北川眼中，她始终是个谄媚小人，哄着太后赐了婚，最后小人得志般的嫁入王府。
可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过。
到如今沈佳人还清清楚楚地记得六年前的洞房花烛夜。
单北川不曾看一眼身着凤冠霞帔的自己，连盖头都未挑开，只留下一句：“往后生死由你。”
短短六字，字字诛心。
未关紧的门缝，寒风袭入。
沈佳人没有禁住地打了个冷颤，随即又引的一阵剧烈的咳嗽。
她赶紧用帕子捂着嘴，嘴中残留的苦药味变得浓烈。
“生死由我……”
到如今，她大概真的是如愿以偿，求来一死。
薄薄的休书被风卷起，最后落入一旁炭盆中，残余的点点星火将纸一角烧了去。
直到将近卯时，沈佳人才僵硬地站了起来，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出书房。
回到寄秋院天已大亮，未想院内居然多了两个人。
一位是晋宁公主，皇上和摄政王的姑姑；还有一位女医。
见沈佳人一身单衣走了过来，晋宁当即就呵斥：“堂堂王妃，衣冠不整的像什么样子！”
沈佳人只是木讷地行了个礼，声音沙哑：“臣妾失礼。”
晋宁依旧没有好脸色，她睥睨着沈佳人，言语鄙夷：“六年了，你这肚子是一点动静也没有，今日本公主特地将太医院的医女带来帮你瞧瞧，看是不是你身子不行。”
沈佳人一怔，可她却没有资格去拒绝堂堂长公主。
紧紧地握了握拳：那件事，终究是瞒不住了。
片刻后，女医诊断的结果出来了。
晋宁听完，立刻怒火中烧，冲进房内。
“啪！”沈佳人被晋宁狠狠地一巴掌打倒在地。
晋宁扯过她的手臂，看着上面那颗红色守宫砂，愈发怒火中烧。
“成亲六年都没有圆房，沈佳人，你怎么还有脸活着！”
第二章 有何不敢
沈佳人想要收回手臂，那胆怯的模样让晋宁嗤笑一声，不屑地将她甩开。
“当初看在顾家在朝中还有点用，本公主才不反对太后的懿旨，不然以你区区礼部尚书之女的身份配得上轻寒吗？如今你父亲还被关在刑部大牢里，这科举泄题的罪责，不用本公主说你也知道。”
晋宁的话无疑是戳中沈佳人的痛处，但她知道父亲是被冤枉的。
她抬眼望向晋宁，喉咙中似有一团棉花堵住，欲言又止。
晋宁冷着一张脸，瞟了眼沈佳人：“这样罢，你自去向太后请旨下堂，就说自己犯七出之条，无法为轻寒绵延子嗣。”
沈佳人心中一颤，轻轻道：“太后不会答允此事的。”
晋宁细长的柳眉挑了挑：“也对，毕竟我皇族从未有过休妻之事。如此有辱皇家颜面，怎可传出。”
沈佳人压制住心中酸涩，一双眼平静地看着晋宁：“公主意下如何？”
晋宁遗憾一般地叹了口气，语气中却未有半分可惜：“轻寒虽不能休妻，但他可以有位亡妻。”许是担心沈佳人还不明白，又道：“你放心，等你死了，就算轻寒不愿意，本公主也会向皇上请旨将你厚葬。至于你父亲，也许皇上都会开恩赦免。”
沈佳人心头一怔：论权势，家道中落的自己没有资格去反驳什么；论感情，单北川和自己形同陌路。
她垂下眼帘，轻飘飘地回了句：“多谢公主。”
晋宁走后，沈佳人忍不住咳了几声，脸色越发苍白。
唯一的丫鬟小梅立即将药端了过来。
“王妃，趁着还有点热，赶紧喝了吧。”丝毫不在意先前这屋内发生过何事。
沈佳人望着眼前黑乎乎的汤药，她有一瞬觉得，自己病的下一秒就会撒手人寰。
但她知道，人人都敬畏而堂皇的摄政王府里，心疼自己的，只有自己罢了……
她抬手将药碗推开：“王爷可还在府中？”
“听前院的小厮说，王爷此刻正在前厅会客，想必……脱不开身来。”
“替我梳洗一下吧。”
她还是想赌一次，赌单北川不会这般绝情。
绾了一个简单的发髻，穿上一身浅色的秋装，沈佳人便往前厅去了。
待她走到前厅帷幕后，看见三皇子和单北川寒暄了几句之后走了。
沈佳人站了片刻，才走到单北川身后。
回过身的单北川眉头一皱，随后又恢复了一副拒她千里之外的模样：“有事？”
沈佳人抿了抿唇：“王爷……”
“你这病病歪歪的模样给谁看？在这儿玩苦肉计，不如直接去找太后说本王苛待了你。”
不知为何，沈佳人苍白的脸色惹得单北川心中一阵烦躁。
沈佳人眸光一暗，下意识地问出声：“王爷可接受有位亡妻？”
单北川一愣，面上划过一丝惊愕。
可随即又觉可笑：“本王何曾有妻？”
沈佳人看向单北川，死死攒紧手中锦帕，原来他当真对自己无情。
良久后，她问道：“妾身若真的死了，王爷，又可否救妾身父亲一命。”
不待他回答，沈佳人又低下了头，语气竟是从未有过的卑微：“臣妾……求您了。”
单北川只觉得沈佳人的话让他心烦意乱：“你说这话是威胁给谁听，想死？你敢吗。”
沈佳人仰头，清清楚楚的看见了男人眼底蔑视与嘲讽。
屋外响起一道惊雷，照亮了她如雪般的脸色：“有何不敢。”
“若真如此，本王还可敬你几分。”
第三章 狱中自尽
沈佳人心中泛苦，跪下行了一礼：“多谢王爷。”
单北川望着沈佳人过分削瘦的身影，眉心一皱，却始终未去细想。
回到寄秋院，小梅将一件厚实的外衣披在沈佳人身上。
“王妃，身子要紧。”
沈佳人看着小梅，叹了口气：“小梅，跟着我，你受累了……”
小梅依旧恭敬如常：“伺候王妃是奴婢的本分。”
“……是啊，本分。”
“替我更衣吧。”
尚书府。
沈佳人敲了半天，府门才缓缓开了一扇，寒风吹来，哥哥顾云临满面漠然挡在门前。
“不知王妃怎有闲暇，来我这小小的尚书府？”
沈佳人满腹的话便卡在侯中上下不得，冷风随着雪花刮得她脸疼：“哥哥，娘身体如何？我想进去看看她。”
“你还有脸提娘？”顾云临厉声呵斥：“你害的我顾家还不够吗？！”
沈佳人顿时愣在门口，说不出话来。
她如何害了顾家？究竟是发生了何事。
奈何顾云临根本不想与她多谈，直接让管家将她撵了撵。
顾云临背着手，无视台阶下瘦弱不堪的沈佳人，决绝道：“.....您如今是摄政王妃，不是我顾家的小姐，顾家高攀不起，不送！”
说罢，“砰”的一声，府门被重重地关上。
也将沈佳人悲戚的哀诉也一同关在了门外。
“哥哥！我做错了什么，您让我见见娘吧！……哥哥……”
门内，管家看着顾云临隐忍的双眸，颇为感慨的低头擦了擦眼泪。
树倒猢狲散，现如今的顾家就是龙潭虎穴啊。
沈佳人呆呆站在顾府门口良久，大雪夹着冷风将她冻得气血翻涌。
她连忙转身用袖子捂住口鼻，不一会儿，上面布满血印，看上去触目惊心。
苦涩的长长一叹，她深深看了一眼顾府大门，孤寂离开。
刑部大牢。
沈佳人将自己所有的钱给了牢头，才得以进去与顾然一会。
“爹！爹！”
沈佳人看着身上伤痕遍布，蜷缩在角落中瑟瑟发抖的顾然心痛不已。
顾然缓缓地抬起头，半天才看清外边哭喊的沈佳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