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我同父亲母亲在正堂用了晚膳后,回了自己的院子。
门刚推开,便见一抹玄色身影悠闲地躺在我屋里的贵妃榻上,一边看着话本,一边吃着点心。
「你……何时回来的?」
贯有这梁上君子行径之人,不是赵洵又能是谁。
赵洵慢悠悠地翻了一页话本,状似漫不经心道:「半个时辰前刚回的京。」
我朝他走了过去,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我皱起眉头,打量着他,却见他笑道:「三姐姐这般看我作何?」
我问:「你受伤了?」
他愣了片刻,方不在意地笑了声:「无妨,许是赶路赶得急了,剿匪时落下的伤口又裂开了。」
我看着他,心头莫名一酸:「哪里受伤了,给我看看。」
他轻挑剑眉,指了指胸口处:「三姐姐敢看吗?」
我抿紧嘴唇,伸手便将他的衣袍解了开来,没一会儿便看到了他胸口处被鲜血染红了的伤口。
我随即唤桑落拿了上好的金疮药来帮他重新包扎伤口。
包扎完了伤口后,我问他:「你在陈州蛰伏了这么多年,一朝回京是要大展宏图的,你岂能被儿女私情所绊,万一丢了性命……」
我越往下说,声音越低,嗓音也愈发沙哑,直至完全说不出话来。
他胸口处的伤还渗着血,可他的身上又岂只有这一处伤……
赵洵却浑不在意道:「不拿命去搏,立下军功,孤拿什么去赢褚晔,孤又如何能让父皇顺理成章的赏我个恩典?」
「三姐姐,太子之位我要,你,我也要,我手下心腹哪个不知我赵洵心狠手辣,行事果决,可我唯独怕的却是,我藏在心尖上的姑娘到头来却还是不肯要我。」
他的一番话,却叫我猝不及防地掉了眼泪。
我道:「你就不能慢些赶路,伤口很疼的吧。」
赵洵却忽然伸手一把将我拽进了怀里,我小心翼翼地避开他胸口的伤,由着他将我紧紧地抱着,又听他靠在我的耳边,温柔道:「中秋佳节,我想回来同你一起过节。」
30
八月十八,皇上赐婚,册封我为太子妃。
据闻那日,褚晔跪在御书房外,求皇上收回成命。
秋日里的一场大雨落下来,褚晔在雨中跪了一夜,直到翌日一早,口吐鲜血,晕厥过去。
褚晔一病便是月余,而后自请离京,驻守关外。
他离京前提前派人送了礼来明府,说是给太子妃的新婚之礼,如此,明府自要收下。
他送的礼又是一只红木锦盒,我打开锦盒看到里面的物件时,失了神。
这锦盒内乃是一块金锁,这才是当年两家定亲时,明府赠给显平侯府的信物,意欲用锁将两家锁上,日后便是一家人。
「桑落,上回我从茶花宴上带回的那只锦盒放哪了?」
那日我从茶花宴上将褚晔还的信物带回来时,便未曾打开看过。
桑落笑道:「奴婢这就去给您拿。」
不一会儿,桑落将同样的一只红木锦盒拿了来。
我打开锦盒,锦盒内赫然躺着一只玉镯。
这只玉镯我见过无数回,显平侯府的夫人,褚晔的母亲曾同我笑谈过,她说:「我腕上这只镯子乃是当年我同侯爷成亲时,老太太传给我的,待日后你同晔儿成了亲,这镯子就要传到你手上了。」
彼时我曾掩着羞红的脸,心中尤为欢喜。
我竟不知,褚晔早已将这么贵重的东西送给了我,想来,这是他当日同她母亲求来的。
我许是误解了褚晔,他真的只是不懂该如何与心悦的人相处,只是,错过了,便真的错过了。
我慎重的将锦盒交给了桑落:「这只镯子,明日里你亲自登门显平侯府,还给侯府的夫人。」
31
十月二十九,宜嫁娶。
我同赵洵拜完天地后,桑落将我扶回了寝殿。
赵洵迟迟未归,桑落怕我受委屈,道:「娘娘,奴婢出去瞧瞧,许是太子殿下喝多了,跑错屋子了。」
然,桑落跑出去没一会儿,又跑了回来。
「娘娘,东宫太大了,奴婢方才迷了路,恰好碰到了太子殿下从陈州带来的两个侍卫,奴婢还偷听到他们说起了褚世子那日攻城之事。」
……
32
赵洵进来时,一身酒气,口中念叨着:「三姐姐,我总算是把你娶回来了。」
他揭了盖头,便要同我喝合卺酒,我却面色不善地拦住了他。
我问他:「太子殿下擅弓箭,素有百步穿杨之名,可是真?」
赵洵笑道:「自然是真的,赶明儿我带你去校场,叫你亲眼瞧瞧我这身百步穿杨的本事。」
我却咬牙道:「我再问你,那日我被叛军悬挂于城楼,褚晔攻城之际,有箭羽飞来,一箭射穿了那挟持我的叛军是何人?」
赵洵骤然愣住,良久后,他方道:「是我。」
霎时,我泪如雨下。
他见我这般,慌慌张张的一边帮我抹眼泪,一边一字一句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全都交代了清楚。
原是皇帝早疑众皇子有反叛之心,亦秘密提前召了赵洵回京。
赵洵在回京途中得知叛军挟持了我,他又急又怒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
待他归京那刻,只听见褚晔已说罢「攻城」二字,他甚至来不及以宁王的身份同叛军谈判,只险险射出一箭,命中叛军心口处,一箭毙命。
洞房花烛夜的合卺酒有些辛辣,更多的却是香甜。
贴着双喜的红烛燃起,烛光缓缓地摇曳在我羞红的脸上,他将我圈入怀中,轻解罗裳,终与我相拥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