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的是近来我听到的唯一一个好消息了!
他看着我喜悦的样子,也微微勾起唇角,我忽然想到了什么,急忙开口道:「屈丞相,这样你会不会受伤?」
他微微一愣,轻声道:「你不必担心。」
「自然是要担心的。」我拉着他衣袖,「你对我如此之好,是大丞里唯一一个对我好的人。朝晖怎么能让你受伤?」
我是真的感谢屈晏子。
他不仅救了我,还信我。当真是我除了父兄以外,唯一一个对我如此好的人。即便他让我为了他去偷太上老君的仙丹,我也会掂量掂量,看此事可不可成。
可屈晏子却没有这么说。
他摸了摸我的头发,微微勾起唇角,笑容中却微微带点怅然:「屈晏子。
「心甘情愿。」
20
不出几日,我的父兄果然千里迢迢赶来了。
父皇披着一身风霜,来到大殿上,但还没站稳,便用力给了秦时一个耳光:「畜生!!!
「你把我们朝晖弄到哪里去了!」
这一巴掌极为用力,秦时脸上登时便浮现了红肿。
他嘶声喊道:「失踪两月,居然一月后才派人来找!
「说!朝晖哪里去了!倘若她有事!本王叫你一家老小通通赔命!」
秦时向来极要脸面,被人掌掴还是平生头一次。
但此刻大丞皇帝在上,也只能敢怒不敢言,低声道:
「小婿已经派人去找了,朝晖……大概是一时兴起,想必很快就会回家。」
「你放屁!」
父皇双眼圆睁,「本王的女儿,本王最清楚,只是性子活泼,但很识大体,怎么会无缘无故离家出走?!
「说!你到底把她怎么了!」
看着父皇震怒,在台上端坐的大丞皇帝连忙缓步下来,温声道:「成王何必焦心,只怕是朝晖公主去访友了,朕已经派了人马,兵分四路去寻找朝晖公主。
「想必没有多久,就会有消息的。」
看着父皇满脸着急的模样,我的鼻子一酸。
这几年不见,他脸上的皱纹越发深了。
尤其因为担心我,一路风尘,看上去越发憔悴。
如果知道我已经不在人世,父皇怎么受得了?
手上温暖了一下,身旁的屈晏子轻声道:「无妨,不要担心。」
听到他的声音,我心里稍稍安定了两分。
他又缓袍上前,对我父皇温声道:「成王,听说大漠最近起了瘟疫,不知近况如何?」
大漠起了瘟疫?
我紧张地看向父皇,果然,父皇一脸忧色:
「这位公子好神通,此次瘟疫来得凶猛,巫医们已经在遏制了。」
拂尘半空一挥,屈晏子微微一笑:「成王不必太过担心。
「某这里有良药,此次过来,正好可让成王带回,只要让病人服下,就会立竿见影。」
屈晏子居然能救大漠!
我猛地回过头去望向他,他亦含笑微微转眸望向我。
父皇显然比我更激动,颤声道:「那再好不过了!敢问这位公子的名讳?如真有用,本王定当重谢!」
大丞皇帝哈哈大笑,拍了拍父皇的肩膀:「成王啊,你可真是走运了。
「这位可是我大丞丞相,屈晏子。」
「屈晏子?!」
父皇睁大双眼,须臾间拱手道,「向来闻说丞相是仙人,从来行踪不定,这次大漠真的有救了!」
因为激动,他的声线都微微发抖。
我也是喜极而泣。
父皇如此担心,这次大漠形式定然严重,没想到这么快就得到了解决。
「朝晖公主吉人自有天相,成王不必担心。」
屈晏子缓声道,「只是需要一段时间,才能重逢。」
这话一出,父皇的眼角也微微湿润了,他双手抱拳,向屈晏子行礼:「有丞相这一句话,本王就放心了!」
他现下是真的放松了,连眉间紧锁的皱纹也微微舒展开,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笑意。
我轻声对屈晏子道:「谢谢你。」
虽然,死去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但是看见父皇此刻如此开心。
我宁愿他多骗一会。
再多骗一会。
他朝我一笑,声音丝丝如柔:
「你放心。」
不知为何,听他如此说,我当真放下心来。我父皇更是彻底放下心事,和大丞皇帝推杯换盏,须臾便喝得大醉。
宴会很快散去,屈晏子恰时告退。
和我走到殿外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呼唤:
「屈丞相。」
秦时从后面匆匆赶来,停在屈晏子面前。
他一脸急切,还未停稳,便出声问:
「你刚刚说,朝晖不久会回来。
「是真的吗?」
21
他的双眼紧紧盯着屈晏子,就连唇也抿得紧紧的,额角甚至渗出了几滴汗水。
看样子,像是真的担心。
「秦将军。」
屈晏子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朝晖回与不回,与你有何干系?」
「你!」
秦时吃瘪了一下,又抿了抿唇,锁眉道,「朝晖公主是我的妻室,我自然担心于她。」
「如果将军当真担心,朝晖便不至于失踪。」
屈晏子的声线极冷,「朝晖失踪了两月,将军之前可去干什么了?
「又何必此刻前来,故作深情。」
因为之前的战功,秦时在大丞一直风头无两,从未有人敢当面指责。
然而今日便一连吃了我父皇的一记耳光,又加上屈晏子这样不加掩饰的嘲讽,当下便赤红了脸。
他望着屈晏子,眼中猩红恨意昭然,拂袖而去。
我担心地拉了拉屈晏子的衣袖:「你以后快别说了。」
屈晏子一愣,缓缓道:「你心疼他?」
这声音里似乎流露出几分颓然。
「不是。」我摇头道,「秦时此人脾气暴躁,心胸也不宽广。
「我是怕他怀恨在心,到时候要害你怎么办?」
我担心得合情合理,屈晏子却突然笑了。
他本来就生得清贵无方,这一笑更是如同出云破日,恰似闲云野鹤般风华。
他淡声开口:
「我屈晏子,从来不怕任何人。」
他施施然而去,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朝晖,今日随我去郊外吧。」
郊外?
屈晏子说去郊外,当真去郊外。
他叫人策马车,带着我一路向西,直颠簸了两个时辰,才到一座瀑布前停下。
这瀑布,我从未见过。
从极高极远的地方倾泻而下,激出泠泠水花。
屈晏子立在瀑布面前,白衣胜雪,墨发微扬,端的是霁月光风好风姿,微微振声向瀑布道:
「敬潮,有事相求,还请相见。」
这个地方,怎么会有人呢?
我正纳闷地看着,只消片刻,不知从天边何处传来一声调笑:
「仙兄啊仙兄,你总算想起老子了。」
随着声音,几乎是从半空中跃下一个少年。这少年十七八岁,剑眉星目,嘴里还吊儿郎当地叼着一根草,先跟屈晏子行礼,才见到我,微微一愣,道:
「仙兄,你提前强行破关,莫非就是为了这个小娘子?」
「是。」屈晏子微微一笑,「敬潮,须得麻烦你,帮我塑一个莲藕身。」
那敬潮一愣,下意识脱口而出:「这可是忌……」
话刚说出一半,屈晏子抬眸一笑,他那句话无端卡在喉咙里,怎么张嘴也发不出声音,直憋得脸通红,好半天才拍着大腿:
「好了好了,我答应你!
「为了这么件事,就随随便便对我下咒,你可真是我的好师兄。」
他一边嘟囔着,一边从自己小袋里掏出一个东西,不情不愿道:「喂,那小……姑娘,你,你且靠前来,让我施法。」
他摊开掌心,露出一枚玉佩,双手结印。
我惊诧道:「你……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22
这枚玉佩,看着极为眼熟。
它冰玉质地,遍体微微透明发光。
屈晏子微微颔首:「这是我们仙门中的要密。」
可是这枚玉佩,分明跟秦时当年送我的那枚十分相似。
只不过这枚玉佩上刻的是一只麒麟,而秦时给我的玉佩,刻的是仙鹤。
莫非秦时当初也是仙门中人?
我还惊疑不定地看着这枚玉佩,敬潮已经拿过我的手,赞叹一句:「好清澈的魂。」
他施以法术,点了一下我额间,皱眉凝神片刻之后,却猛地抬头望向屈晏子。
他嗫嚅道:「师兄,你……」
声线惊刻,都隐有发抖。
屈晏子朝他微微颔首,道:「便是如此,你快行法吧。」
这敬潮眼眶却已经发红,他回眸深深看了我一眼,闭上双目,全神贯注地结印。
在他挥印的瞬间,一股暖流穿过我身体,如同春水滑落。
冥冥之中,我竟然感觉,便连魂灵都轻了几分。
「好了。」敬潮呼出一口气,额间已经全是汗水,「再过一月,她便可成形了。」
屈晏子颔首:「多谢。」
听到道谢,敬潮却没有多高兴,他看着屈晏子转身去牵马车,回过头来,缓缓看着我。
这眼神实在太过沉重,我不由得后退两步,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近我,开口:
「这位小娘子。」
他一脸凝神道:「我不知道你是何人……
「但是,这咒十分损害人命,师兄让我做这个,已经是将自己的魂命与你结在了一起。
「你身上的魂力,都是师兄倾囊所授,师兄当初强行出关,恐怕都已经为你死了一次了,他方才不让我告诉你,只怕是我告诉你后,你会担心。」
他又顿了顿,才红了眼眶,对我低声说:
「小娘子……种此咒后,你日后千万不要负我师兄。
「你若是负了我师兄……他会死的。」
23
我……负了屈晏子?
我何以会负屈晏子?我与屈晏子本身便不是……
回去路上,看着在马车上合目不语的屈晏子,我犹豫了又犹豫,几次想开口,都没有勇气。
正烦躁不安的时候,耳畔传来屈晏子的轻声:「朝晖。
「你如此心神不宁,可是何处不舒服?」
他拉过我的手,又用另一手轻点额间,再灌入我手中。
霎时间,一股暖流从全身贯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