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桌上精心准备的佳肴已经变得冰凉。
陆栀也揉了揉因为刺绣有些疲惫发胀的眼睛,看了一眼正在剪烛火的婢女小桃,轻声开口:“现在什么时辰了?”
小桃放下手里的银剪刀,对着陆栀也恭敬回答:“王妃,已经三更了。”
陆栀也默然,子时已过。
桑惟深还没有回来,他终归还是错过了她的生辰。
“你下去休息吧,不用候着了。”陆栀也看着有些疲惫的小桃道。
“是,多谢王妃。”小桃把烛火往陆栀也那边推近一些,退了出去。
陆栀也看了眼外面漆黑无比的夜色,回过头拿起绣针准备继续绣前面的锦绣山河图,忽然感觉眼前一黑。
这时,房门被“吱呀——”一声推开。
陆栀也用力眨了眨眼,等眼前恢复正常后,就见她的夫君晋王桑惟深神情冷漠的站在门口。
她忍着眩晕,忙起身走过去。
可还没等她走近,桑惟深一挥袖便将她推开。
“让开!”
陆栀也被桑惟深的衣袖角扫到脸颊,疼得厉害,她强忍脸上的刺痛问:“朝务很繁忙吗?”
回答她的是静寂无声。
桑惟深撇了一眼桌上冷掉的菜肴,径直朝屏风后走去。
陆栀也虽然早已习惯他的冷漠,但今天还是感觉心里隐隐作痛。
屋外的寒风顺着打开的房门吹进来,陆栀也默默的关上房门。
再转身时脸上已经恢复正常。
她脚步轻盈的走到屏风后,见桑惟深正脸色阴沉的看着前面的锦绣山河刺绣图。
陆栀也脸色一僵,知道他最不喜自己做这些,快步走过去拿起一块锦布盖上。
“王爷,对不起,我只是想帮你的忙。”
她知道桑惟深想在下个月皇上五十大寿的时候敬献一副万里江山锦绣图,而刺绣是她的强项,所以才想着为他分担一些。
桑惟深第一次没有发火,只冷淡地看着她:“和离吧。”
陆栀也心猛地一揪,眼前突然感觉一阵模糊,眼眶疼痛。
等到眼前再次清晰过来时,就看到桑惟深眼底毫不掩饰的厌恶。
她垂下眼眸,忍住心里的酸涩问:“为什么?”
桑惟深朝她走近一步,周身的气势将陆栀也压的喘不过气来,她下意识后退……
这时就听桑惟深语气冰冷道:“你七年无所出,和离是本王对你最大的仁慈。”
陆栀也猛地抬头,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人。
他从来没有碰过她,她要如何才能有所出?!
看着陆栀也呆愣着不说话,桑惟深心里的厌弃更甚。
“明天本王把和离书给你!”
说完,桑惟深转身朝外面走去。
陆栀也的视线直直的看着桑惟深消失的背影,身体微微发抖。
今天是她这个月第一次看到桑惟深,然而此刻她却希望他从来没有来过。
……
翌日。
陆栀也刚醒没多久,就听到院子里传来嘈杂的声音。
她走过去一看,只见一群丫鬟婆子正推搡着小桃,而小桃显然不是她们的对手,一下就被推翻在地。
“你们要干什么?”陆栀也冷声开口。
院门口的一群人见她出来,一时间都停了下来。
小桃赶忙从地上爬起来,跑到陆栀也身后低头站着。
这时,领头的刘管家看着陆栀也说:“王妃,王爷下令,要您把弄玉轩腾出来给未来的新王妃住。”
新王妃?!
陆栀也听着这话,一时愣在原地。
而这时,她就看刘管家毕恭毕敬回头,伺候着一个人走上来。
“小姐,正院就是这里了,您先看看,我好让下人随您的心意重新布置……”
“是王爷太客气让我参观王府,雨柔随意看看就好。”一个语气温柔的人细细的反驳着刘管家的话。
原本堵在院门前的丫鬟婆子听到这个声音后都往两边分开站好,低头恭敬的喊:“见过未来王妃。”
下一瞬,一个身穿嫣红广绣流裙,头戴牡丹步摇,笑不露齿的女子缓缓出现在陆栀也眼前。
“小女谢雨柔,见过姐姐。”
谢雨柔!
陆栀也虽足不出户,但也听过这个名字。
右相之女,名动京城的第一美人和才女。
可等看清谢雨柔的面容时,她眸色却怔住,久久回不过神。
此人眉眼竟与自己相似之极。
这一刻,她才明白,为什么以前总感觉桑惟深在透过自己的眼看别人。
陆栀也身体微微颤抖,却强忍着不让人看出半分。
小桃眼中闪过不忍,把陆栀也挡在身后,看着前面一群人气愤道:“你们放肆,我家主子才是晋王府的王妃!”
这时,刘管家上前一步说:“这谢小姐,可是王爷金口发话未来的晋王妃。”
此话一出,陆栀也和小桃皆脸色大变,其他的丫鬟婆子仿佛早已知晓一般,没有一丝意外。
陆栀也脸色一白,她没想到桑惟深昨天说要跟自己和离,今天就已当着全府宣布新王妃。
“王妃……”小桃看着陆栀也欲言又止。
“走,去王爷的书房。”陆栀也轻声开口。
她要亲自去问问桑惟深,在他心里自己究竟算什么……
没有理会这一群人眼中的轻视,陆栀也一步步往桑惟深的书房明德室走去。
明德室。
越过看守的小厮,陆栀也推门而入:“王爷,你与臣妾还并未和离,如今王府又多出一位王妃,是否不妥?”
桑惟深坐在书桌前,闻言,只觉不耐,声音凛冽:“出去!”
陆栀也这次却没有听话的走,固执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今日,他须得给她一个解释,否则她不会离开……
桑惟深还是第一次见她违自己的意,他放下手里的折子:“雨柔是右相嫡女,太后亲封的慧敏县主,京城第一才女,娶了她能得到右相和朝廷的全力支持,而你有什么?”
陆栀也听着这一串称谓词,抬眸深深地看着桑惟深:“所以,只是因为这些名头和利益,不是因为她是谢雨柔?”
怕是两者都是吧,她挡了路,所以注定被移开。
陆栀也心里发寒,若是她爹爹殿前大学士还活着,桑惟深会这么轻易就决定了她的命运吗?
不过是仗着自己爱他,娘家没人罢了!
书房里霎时间寂静下来。
桑惟深狭眸微眯,神色不明的看着陆栀也……
他没想到平时胆小懦弱,温柔恭顺的人,也会阴阳怪气。
心里不由得生出一股烦躁:“来人,请她出去!”
说是请,还不如说是赶。
陆栀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弄玉轩,只感觉外面的寒风冷的刺骨。
她原以为自己嫁给桑惟深是三生有幸,却不想……
陆栀也漠然的坐在绣桌前,不知疲倦的绣着锦绣山河图,全然不知道外面已经因为晋王要娶右相嫡女之事传得人尽皆知。
这几天,陆栀也一直待在弄玉轩刺绣没有出去,桑惟深除了让人送来和离书,再也没有过来。
大概是刺绣的时间太长,她感觉眼前又一阵模糊黑暗。
眼睛是一个绣娘的命,她之前请太医看过,太医只说她是头风病。
可头风病怎会引起她眼前模糊!
等眼前清晰后,陆栀也看着房间里昏暗的空间,又想起桑惟深和离书上所写的一句话。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七年夫妻,一朝别离,她如何欢喜。
这时,房间门被“吱呀”一声推开。
陆栀也抬眼望去:“娘……”
“啪!”
话音未落,一记耳光重重的打在了她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