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沉闷的钝响，阮眠眠只觉右手一紧，巨大的拉力让她右肩如同被用锯子锯开了一样疼着。
她难以控制身体的颤抖，仰头看着紧抓空调外机栏杆的裴时霄，心一紧。
“眠眠，别怕……”裴时霄强忍着两臂的剧痛，声音发颤，“坚持一会儿，马，马上就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脚底是近十层楼的高度，阮眠眠感受到掌心的颤抖，嘶声喊道：“你放开我吧，你会掉下去的！”
然而裴时霄非但没有松手，反而将她的手握的更紧：“我，我之前就，就已经放开了，你的手……这一次，我说什么也不会再放开了……”
断断续续的几句话，像是榔头一样敲打在了阮眠眠的心上。
她紧咬着下唇，看着裴时霄脸上那近似轻松的轻笑，心底百感交集。
但她知道裴时霄坚持不了多久，这样下去，两个人没有一个人能活下去。
“时霄……”
警笛声停在了楼下，在看到血泊中的唐薇后，众人一愣，下意识地抬头看去。
“快！救人！”
萧洛羽一下车，浓烈的血腥味让他不由皱起了眉。
而抬头看到摇摇欲坠的阮眠眠和裴时霄时，他瞳眸一怔：“眠眠！”
他来不及多想，立刻冲进了楼中。
裴时霄只觉双臂的疼痛和力气已经到达了极限，他脸色苍白，紧握栏杆的手已开始颤抖。
忽然，几声“吱嘎”声让他心一沉。
微红的眼看着那将要脱落的栏杆，立刻朝楼上的人大喊：“先救她！”
离得最近的住户将窗户打开，配合着警方救人。
阮眠眠看着裴时霄煞白的脸，哭道：“时霄，你放手吧，再这样下去我们都会……”
“别乱动……”裴时霄喘着气，颤动着唇，“书然，还在，等你呢……我们马上就能，获救的……”
然而，他们所困之处却是大楼的凹处，两边阳台相隔六七米，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借助靠近。
萧洛羽焦急地俯身看着两人：“裴时霄！眠眠！你们坚持住！”
情况紧急，警员只能利用绳子将人拉起来。
“眠眠，快抓住绳子……”
阮眠眠不敢迟疑，立刻抓住了绳子，减少了裴时霄的压力后立刻催促道：“时霄，你也快抓住绳子啊！”
裴时霄无力地抬起头，劝道：“两个人太……沉了，你先上去……快把她拉上去！”
绳子一步步被拉起来，直到身子被拉到裴时霄身旁，阮眠眠撞上那双温和又满含眷恋地眸子，心不觉一紧。
“对不，对不起……如果我能，再信任你一些，或许我们就不会错过了……”
像是诀别的语气让阮眠眠让大脑有一瞬的空白。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想抓住近在咫尺的人。
可是在下一瞬间，随之“咔”的一声脆响，裴时霄就像一片雪花一样坠落下去。
望着越来越远的阮眠眠，裴时霄只觉此刻脑子里除了她，就还有裴书然。
他和阮眠眠的孩子，也没有享受过一天团绿̶圆。
如果他这么走了，阮眠眠会伤心难过吗？萧洛羽会照顾好她和裴书然吗？
然而心里好像已经有了答案。
萧洛羽爱阮眠眠不亚于他爱她，只要她能好好的和裴书然在一起，他就心满意足了。
“时霄——！”
第四十二章 无法预料
冬夜随着救护车的鸣笛声变得不再平静。
救护车内，阮眠眠满脸泪水的握着浑身是血的裴时霄，哑声哭道：“时霄，时霄，你坚持住，你不能死，书然不能没有爸爸的……”
纵然她再怎么呼唤，回应她的也只有冰冷的医疗仪器运作的声音。
阮眠眠看着那紧闭的双目，心如刀绞。
她已经无法去思考其他，只期盼裴时霄还能活下去。
移动床上的裴时霄被飞快地推进了手术室，阮眠眠怔怔地看着满手的血，终于无力地倒了下去。
“眠眠。”
紧随其后的萧洛羽手疾眼快地扶住她：“你也去处理一下你的伤口吧。”
他看着她脖子上那刺眼的血痕，心疼不已。
阮眠眠摇摇头，仰头含泪看着他：“洛羽，万一时霄他……”
她抽噎了两声，难以说话。
如果裴时霄为了她丢了命，她这辈子都可能没有办法心安理得的活下去了。
萧洛羽揽住她皱眉安慰道：“他不像唐薇直接掉下去，阳台给了他缓冲，他一定不会出事的。”
然而，他墨眸中却流露出难掩的忐忑。
他也不敢确定裴时霄会安然无恙，但现在除了先安抚阮眠眠，其余的只有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
直到凌晨四点，抢救室的门才开了。
带着几分倦意的医生还没摘下口罩，阮眠眠就走了上来，连声问：“医生，他怎么样了？他没事吧？”
医生表情凝重：“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还是需要在重症监护室观察七十二小时。”
闻言，阮眠眠悬着的心仍旧没有放下。
裴书然还没醒，裴时霄又成了这样，她却只能无力地看着。
一瞬间，她的心就好像压着两座巨山一样，难以喘息。
重症监护室外。
隔着一层玻璃，阮眠眠望着里面昏迷的裴时霄，潸然落泪。
“洛羽，我是不是很没用……”
她声音嘶哑，带着七八十岁的老人一样苍凉。
萧洛羽心不觉一刺，轻握了握她的肩：“这一切谁都没有预料到。”
“可，可是……书然是因为找我，才出事的，而时霄是为了救我……”阮眠眠抽噎着，难以控制自己快要因为自责而崩溃的心。
这些天的事一件件已经让她心力交瘁，而每一件都好像再往她心上捅刀子。
萧洛羽拭去她脸上的眼泪：“别哭，不管出了什么事，都有我在呢。”
之后的几天，阮眠眠和萧洛羽几乎每天都在医院中，辗转于裴时霄和裴书然病房。
虽然裴时霄已经从重症监护室中转入普通病房，但却还没有清醒。
直到这天，医生检查完离开病房后，裴母赶了过来。
当看到病床上的裴时霄时，她心疼地哭了出来。
然而再看一旁站着的阮眠眠和萧洛羽后，她的眼底顿时烧起了怒火。
“啪——!”
一巴掌重重地落在了阮眠眠的脸上，她神情一滞，耳畔和大脑只有嗡嗡声。
萧洛羽神情骤冷：“你这是干什么！”
他看着阮眠眠红肿的左脸颊，又气又心疼。
“阮眠眠，我对你已经忍够了！”裴母怒视着阮眠眠，每一个字都带着怨恨和嫌恶，“从前时霄为了你，和家里人断绝了关系，你却为了花滑连孩子都不要了，现在你有别人了，为什么还要时霄的命！？”
第四十三章 愧疚
阮眠眠按住萧洛羽，阻止他想要反驳的话。
她垂眸望着地面，干涩的眼泛着涩意。
裴母虽然不知道真相，但她能理解她的心情。
心中的自责随着裴母一句句的斥责渐渐扩大，阮眠眠红着眼，始终将泪水忍着眼眶中。
萧洛羽阴沉着脸，几次想制止裴母，却一次次被阮眠眠拉了回去。
“从现在开始，我不想你和时霄还有裴家沾上一点关系！”
裴母瞪着她，像是在努力克制不让自己再动手。
雪在晚冬的暖阳中慢慢融化，天也再次寒冷下来。
“眠眠，医生建议书然尽早出国治疗，我已经在美国联系好了一家医院，随时都可以送他过去。”
萧洛羽像是在询问阮眠眠的决定。
闻言，阮眠眠迟疑了一阵，她看向裴时霄，内心挣扎。
她担心裴书然，但也不放心裴时霄。
裴时霄不醒，她心中的石头落不下来，不敢走。
“洛羽，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阮眠眠抬起头，语气有些忐忑。
萧洛羽无奈道：“到现在你还和我这么客气吗？”
阮眠眠已经答应了他的求婚，如果不是因为裴时霄的事，或许他们已经结婚了。
想到这儿，他心里不免有些失落。
阮眠眠抿唇，缓缓道：“你能先带书然去美国吗？我想等时霄醒了再过去。”
闻言，萧洛羽皱起了眉。
“你听我说。”阮眠眠沉叹一声，解释道，“他怎么说也是因为我才变成这样，他不醒，我真的没有办法就这么一走了之，我不想带着愧疚和你生活，那样对你也不公平。”
萧洛羽眼睫一垂，沉默了半晌。
“好。”他点点头，望着阮眠眠，眼中是一如既往的信任，“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书然的。”
裴家主动放弃了裴书然的抚养权，恐怕也是铁了心要和阮眠眠断了往来了。
他轻叹了口气，眼神复杂地看着裴时霄。
明明是他的情敌，他现在反倒有些担心他醒过来要是看到裴书然和阮眠眠都离他而去了，不知道会怎么样。
次日。
萧洛羽带着裴书然飞往美国，医院内，阮眠眠独自一人站在走廊，看着眼前紧闭的病房门，默默无言。
裴母一出来，见她还站在这儿，脸色一黑：“阮眠眠，你还在这儿干什么？”
阮眠眠迟疑了几秒，哑声道：“阿姨，我……”
“别叫我阿姨，我跟你可没那么亲近。”裴母冷笑了一声，睨着她。
阮眠眠心不觉一紧，只得改口：“裴太太，我只是想等他醒过来，你放心，只要他醒了，我就走，绝不再出现。”
她话音刚落，护工匆匆开门叫道：“醒了，他醒了！”
裴母一愣，立刻冲了进去。
阮眠眠正想要进去，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步去叫医生。
医生护士和裴母站在病床边，而她只是站在门口，紧绷着脸担心地看着。
她攥着衣角，好像听见了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她祈祷着，希望裴时霄能好好的。
“时霄，时霄？”裴母看着已经睁开眼的裴时霄，喜极而泣。
穿过空隙，阮眠眠看见了裴时霄那苍白的脸。
他微红的眼中带着些许倦意，冷峻的脸上除了淡漠没有多余的表情。
阮眠眠不由自主地抬起腿，走了过去。
可在下一秒，裴时霄沙哑而又迷茫的声音让她猛地停住。
“你们……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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