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紧张焦灼的气氛，让领队的礼仪不由顿住了脚步。
目光不安的扫视着，似乎在害怕他们在这走廊里真人PK。
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两队人只是短暂的对视了一眼，便自觉排成竖队并排走出了通道。
崔竹烟依旧走在队伍最后，安安静静。
MilkyWay战队的名声在外，不是主场胜似主场。
宣誓台下，崔竹烟终于站在了前列，与卫宸并肩。
两队分两竖排站着，一道银灰，一道深蓝，像是翻涌的海浪。
众人举拳放在太阳穴侧，跟着主持人一共宣誓，奏国歌升国旗。
卫宸余光一直注视着崔竹烟，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时光回溯到六年前，他们还是同伴时，并肩作战。
其实他原打算提前一天上午来，下午去找崔竹烟的。
只是没想二人气氛会变冰凝，加上顾音音的事，更是忙得没了时间。
红旗缓缓登顶，主持人宣布众人落座。
同排的二人往相反方向转身，各自去了左右教练席。
曾经并肩作战的同伴，也会背道而驰，狭路相逢。
选手区域教练不能进，一旦坐上那个位置，选手们就只能依靠自己了。
崔竹烟没有过多的嘱咐，只轻轻点了点头，便目送着他们登上了台。
另一边，顾音音跃跃欲试。
她嫉恨的内心快要将自己腐蚀，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用一场胜利，来打卫宸和崔竹烟的脸。
是会这样的，得不到的爱就会转变成浓烈的恨。
像是四处攻击的火舌，燎灼每一个她不如意的人。
可是下一秒，主持人宣布上场的人员名单，却让顾音音蓬勃的野心瞬间湮灭。
“有请MilkyWay战队，夏有铭，颜昌，李承，严志，何知博！”
没有顾音音的名字，现场哗然一片。
贺冉也不由回头，望向身后不远处的崔竹烟，后者隐在黑暗里看不见神色。
顾音音僵在原地，不可置信：“这个名单……”
“上传前我换了。”卫宸淡道，“我不拿MilkyWay开玩笑。”
霎时间屈辱感像是蚕食血肉的蚁，布满了顾音音全身。
她明年就要退役了，这场联赛是她最后的登台，所有的代言商都在等着看她的表现，决定往后的续约。
卫宸这是要毁了她！
但顾音音想多了，卫宸仅是在乎MilkyWay而已。
私人恩怨与他而言，没那么重要，不然当初他也不会对崔竹烟那么寡情。
愤怒吞噬了顾音音的理智，她死死的盯着卫宸：“你不要后悔。”
卫宸不在乎：“让你上场我才会后悔。”
漫不经心的语气让顾音音备受屈辱，她愤然离席，接下来整场比赛都没有再回来。
卫宸没有在意，他专注的看着大屏幕，眉心微蹙。
一个小时后，上半场结束，摘星战队胜两局微弱领先。
中场休息时间半小时，供选手恢复体力。
贺冉喝了一口水，神色凝重。
方才他是借了地形的光，若是换了主场他真讨不了好。
崔竹烟拍了拍手，示意众人听她说话。
“团队战他们没让顾音音上，就是放弃了搭档形式的作战方案。”她沉稳的分析，“何知博的神枪手你们也研究过，不要怕，优先占据高地稳打稳扎。”
摘星众人正头顶头商量着战术，只听见高台观众席上忽然传来阵阵低呼。
抬头望去，只见由卫宸领头，带着MilkyWay全体穿过漫长的馆场，朝他们走来。
======第四十五章======
不过因为联赛规则，对战双方不能越界。
于是MilkyWay战队停在了中线的位置，似乎在等他们上前。
神经病。
这是崔竹烟第一个念头。
第二个念头，她打死都不要过去丢人现眼。
可这无声的等待，成了一种莫名的鼓动。
自家的小孩个个直愣愣的盯着中央，身上散发着少年人的斗志。
她深深吐出一口气：“走吧。”
两支队伍在中线汇合，面对面，态度礼貌而又客气。
裁判员站在不远处，左顾右盼的打量着，似乎在判定这算不算违规。
夏有铭看着贺冉：“你们确实很强，但是团队战我们不会输的。”
贺冉性子外冷内热，闻言只是矜持的点头：“巧了，我们也不会输。”
分明不是什么非说不可的话，但在这激昂的气氛下，却有着不可一世的重要性。
因为年轻，所以热血。
因为年轻，所以觉得什么事都如同天一般大。
就像……
“就像当年的我们一样。”
陡地，崔竹烟头顶落下一声喟叹。
她心颤了一下，没有抬头。
卫宸隔着草坪上的中线看崔竹烟，眼神悲凉。
他试探着开口：“那天……”
对不起三个字还未出口，那边裁判却提醒休息时间已到。
见崔竹烟头也不回的回到了座位上，他也只能不舍的落座。
下半场准时开始，大屏幕上，两支战队都已出生在了登陆点。
崔竹烟仰头，静静的看着。
二十分钟后，MilkyWay的严志、李承被埋伏的贺冉一剑封喉，遗憾出局。
目前场上摘星剩三位成员，MilkyWay只剩下两位成员。
摘星已经胜券在握。
崔竹烟的视线脱离了大屏幕，朝对面看去。
她看得出，MilkyWay确实实力大不如前了。
卫宸该有多失望呢？崔竹烟失神的想。他为之付出全部心血的MilkyWay，却在自己的带领下走向低谷，这该是件多么痛苦又可悲的事情？
这时，现场发出一阵不小的低呼。
崔竹烟回神抬眸，只见大屏幕上浮现出两个大字：胜利。
主持人宣布：“本次小组比赛，摘星获胜！”
崔竹烟下意识地又往对面看去，可是那边卫宸已经站起了身，看不清神情。
比赛结束，双方队员握手后离场。
与入场一样，两队一同朝通道走去。
不过此时MilkyWay全队气压都很低，像是焉了的喇叭花。
崔竹烟走在最后，面上不显，余光却始终追随着那个欣长的背影。
突然，从上空砸下个东西碎在了卫宸身上。
崔竹烟怔然的看着澄黄的蛋液顺着肩线滑落，与此同时一声谩骂落下：“妈的，打得什么垃圾，不会打就回家种田！”
大多粉丝都是战队的忠实拥护者，五湖四海来看现场，失望不比卫宸小。
这举动如落进湖面的雨滴，更多的攻击和骂声纷涌而至。
摘星战队从来没见过这场面，一时间如数愣在原地，竟被连坐扔了满身脏污。
工作人员赶忙保护选手，控制暴怒的粉丝。
场面登时混乱不堪，更是堵得通道入口难以进人。
崔竹烟被挤在了最外围，举步维艰。
这时，一支水瓶直直朝她砸来，崔竹烟避无可避，只好闭着眼硬受着。
但是预料中的疼痛没有到来，眼角却落下一滴湿润。
她睁开眼，入目首先是一片深蓝。这人双手撑在椅背上，将她完全的圈在了身下。
视线缓缓上移，定在了卫宸的脸上。
======第四十六章======
崔竹烟定定的看着他，眼角的水滴因为地心引力，开始滑落。
晕开的湿痕，像是一滴泪。
“没事吧？”卫宸声音低哑，像是就连喉咙都承受着不可名状的压力。
他的头发已经湿透了，水滴顺着发丝落下。
卫宸眼睛轮廓偏圆，薄唇，拼凑在一起还算是一张英俊的脸。
尤其是那双眼睛，没有长期面对电脑的无神。
依旧澄清通透，像是未经世事的少年，面对一切都是无畏勇敢的模样。
崔竹烟出了一会神，接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很快工作人员赶来，护着二人进了通道。
走廊里，两队人马狼狈不堪，摘星队员脸上都是茫然和还未褪去的惊惶。
贺冉第一时间走向了崔竹烟：“有没有伤到哪里？”
他蹲了下来，仔仔细细的端详着她全身上下。
崔竹烟伸手擦了一把他额上的水珠，温声道：“我没事。”
夏有铭走到卫宸身边，焦急的说：“教练你受伤了？！”
崔竹烟闻声抬头，只见一旁的卫宸额角红肿了一片，连带着左侧的眼球充血。
大概是刚刚护她的时候被砸的，淤血现在才慢慢上来。
卫宸摆了摆手，道：“我没事。”
他领着MilkyWay集体向摘星全队道歉，诚恳的说：“对不起。”
崔竹烟微微错开了些，道：“没关系。”
卫宸躬着的背一紧，眸子的愈发的苦涩。
山城入秋后，街道两旁的黄葛树却依旧青绿。
只有吹来的冷风，才依稀带来秋日的滋味。
回到基地后，崔竹烟已经清洗过了，正立在窗边发呆。
卫宸鞠躬的画面还映在眼前，怎么也抹不去。
天边赤霞如火，烧红了山棱和泊油路。
忽然，崔竹烟眼眸颤了颤，怔怔的看着远处柏油路的尽头。
一个人影背对着满天的晚霞，一步一步朝这边走来。
卫宸其实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心潮颓唐，腿脚却诚实带着他来见崔竹烟。
刚走到摘星的围墙边，离大门十来米的距离，他停了下来，
在围墙的尽头，崔竹烟静静的在那看着他。
良久，卫宸重新提着步子走了过去。
像是一只离家太久的老犬，松垮的肩膀承担了太多，只有在归家的时候才能放下来。
他停在了崔竹烟的面前，怅惘又彷徨的说：“我好累啊。”
卫宸蹲了下来，把脑袋埋进了崔竹烟的掌心里。
语气疲累：“抱歉，我靠一下，一下就好……”
闻言，崔竹烟想要抽回的手顿在了那。
那股恼人的共情再次袭来，他的悲伤和无力如数被她感知。
目光落在尚未打理的肩头还残留着脏污，那里，也曾披过荣光。
崔竹烟忽然之间心头一酸，那不是她的情绪，是卫宸的。
卫宸在哭，他在心里哭。
二人一坐一蹲，头上是探出墙头的梧桐枝丫。
崔竹烟抿了抿唇，道：“辛苦了。”
伏在膝头的脑袋颤了一下，过后，一声闷闷的道歉泄了出来：“对不起。”
这是在为那次通话说的。
崔竹烟看着他头顶的发旋，被自己藏在心底的那丝丝怒意，抽丝剥茧般消散。
她没出息的在心里和自己讨价还价：他太可怜了，就纵容这一次，下不为例。
低低的原谅从鼻腔里哼出来：“嗯。”
长街拐角处，几道无声的闪光灯亮起又熄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