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举着手腕问纪柯好不好闻。
我还记得他一边刷着手机回着消息,一边漫不经心地说:「听名字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仅一句话,就浇灭了我购买的欲望。
没想到,如今我竟然会从他的身上闻到这个味道。
我扯了扯嘴角,问他:「你昨晚去哪儿了?」
纪柯一愣:「不是跟你说了,公司临时有事。」
「合作方那边的款项都打过来了,我们线上的项目却突然出了点状况,老板就把我们这些负责人连夜都喊了回去。」
「好不容易处理完,才发现都快天亮了,我怕打扰你休息,就在公司打了个盹。」
说着,他还试图抚摸我的发顶安抚我。
我下意识往后一躲。
纪柯的手就僵在了半空中。
他似乎有些不解,眉头微蹙:「老婆,你是不是不高兴我半夜出去?」
「你放心,事情都已经解决了,不会耽误我们回去参加刘老师的婚礼……」
难为他在跟小情人私会的间隙,还没有忘记我们这次回老家是为了参加恩师的婚礼。
只是看着这个我曾自以为再了解不过的男人,看着他脸不红气不喘地撒着谎,那些恩爱缠绵的过往细节,如同蛛丝般碎成一片片。
我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眼前的这个男人,早已不再是我记忆中熟悉的那个少年了。
我强忍着胸口翻腾的恶心,勾了勾嘴角:「是吗?我去了你公司,你不在。」
一句话,纪柯瞬间变脸。
6.
纪柯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慌乱起来,眼中闪过些许挣扎。
我的心在下沉,脸上却扬起笑:「逗你的。」
「看你这是什么表情?你不会真的背着我做了什么坏事吧?」
听我这么说,纪柯的表情明显一松,没好气道:「我能做什么坏事?你就知道瞎想。」
「等下我们还要赶车回老家,吃完早饭,赶紧收拾收拾吧。」
说完,他就走到洗手间洗漱起来。
而我,在他转身的瞬间,就收起了笑容。
毫不犹豫地把那一袋早餐扔进了垃圾桶里。
坏了的、变质了的、不新鲜的东西,就应该趁早扔掉。
不然伤害的只会是自己。
在回老家的高铁上,纪柯一个劲儿地对我嘘寒问暖:饿不饿,渴不渴,累不累。
几乎每隔几分钟,他都要问一遍,反常得就像是恨不得把「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几个字贴在脑门上。
旁边不知情的乘客,不断地夸我命好,找了个好老公。
而我,只是冷呵呵地看着。
期间,纪柯的手机响过几次。
他拿出来看了眼来电显示,然后就把铃声按灭,继续跟我讨论刚才的话题。
但那铃声就像催命铃一样。
一次又一次。
无论纪柯按灭了多少次,总会再次响起。
我指了指手机:「不接吗?」
纪柯拧着眉,脸上闪过不耐:「不用……」
他话还没说完,铃声再次响起。
只是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是一条短信。
纪柯只看了一眼,脸上的表情就从不耐逐渐变成焦躁,愈发地坐立难安起来。
最终,他拿起手机:「老婆,我去趟洗手间。」
我看着他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脸上的笑容逐渐褪去。
掏出手机。
就在高铁驶出的时候,我收到了那个神秘人的短信:
「G6223,07 车 12A 号。」
G6223 正是我跟纪柯今天回老家乘坐的这趟高铁车次。
而 07 车厢,就在我们的隔壁。
7.
我站起身,毫不犹豫地朝着隔壁车厢走去。
因为不是节假日,整个车厢空荡荡的,几乎没有几位乘客。
所以,根本不需要我仔细寻找。
在抵达隔壁车厢时,我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户边的那个消瘦的身影。
以及,坐在她身边的,那个我再熟悉不过的男人。
是凌瑶跟纪柯。
纪柯手里在不停地剥着橘子。
明明眉头微蹙,带着些许不耐烦,但却仔细又认真地拣掉橘肉上的白丝,然后小心翼翼地喂到凌瑶的嘴边。
每当这时,凌瑶苍白枯瘦的脸上都会浮现一抹笑容。
纪柯僵直的嘴角,也会不自觉地微微勾起。
我愣愣地看着他们。
突然想起之前疫情封城的时候,家里几乎弹尽粮绝,只剩下半箱我趁活动时囤的橘子。
当时我还无比庆幸,幸好自己有囤东西的习惯,不至于让我们饿死。
但纪柯不喜欢。
他讨厌橘子那种略带着酸意的味道。
更讨厌每次剥橘子时总是把手指染黄,要反复冲洗的麻烦。
最后还是我好说歹说,劝了好久,他才同意留下一部分,剩下的全部拿去交换其他食物。
如今亲眼看着纪柯那么认真地帮凌瑶剥着橘子,我只觉得心脏好像被人撕裂了一个巨大的口子,冷风不住地往里灌。
无论是学生时期的相辅相成,还是毕业后两人的互相扶持,一起攒钱买房,纪柯表现得都一如既往。
每天的早午晚安,经期时的红糖姜茶,纪念日里的小惊喜等等。
他曾信誓旦旦地向我保证,无论过去多少年,他都会保留我们恋爱时的习惯,让我永远活成小姑娘的模样。
只是后来,他的工作越来越忙,隔三差五就要加班到深夜。
甚至有时候会因为工作忙碌,哪怕是节假日,他都不得不赶回公司。
而那些我特意为两人准备的美好假日计划,只能一次次付诸东流。
每当这时候,纪柯都会满脸愧疚,一再地向我保证,下次一定会好好补偿我。
一个接一个的「下次」,终究成为了无疾而终。
可即便如此,我依旧坚信纪柯是在为我们两个人的未来努力。
然而打脸来得如此猝不及防。
那个曾经信誓旦旦向我保证,会永远爱我,把我宠成小姑娘的男人,此时此刻,正亲昵地搂着另一个女人,为她剥他曾亲口说过的最讨厌的橘子。
我走上前:「凌瑶,好久不见。」
8.
我不知道自己脸上的表情是什么样的,但纪柯在看到我的那一瞬,明显慌了。
那瓣本该喂到凌瑶嘴里的橘子,落到了地上。
纪柯手足无措地站了起来:「恬恬……」
话才开了个头,凌瑶就打断了他。
她就像个面对第三者挑衅的正宫娘娘,挽着纪柯的胳膊,从容且镇定:
「老公,她是谁啊?」
呵。
多可笑。
明明我才是纪柯相恋多年,已经领证的正牌妻子。
可此时此刻,我法定兼实际意义上的丈夫,竟成了别人的「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