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背着的包里取出两块石头,用力一摩擦,便现出了火花。
他用易燃物将火花引得更大,用手一扬,那火便被抛到花田,瞬间,紫色蔓延出一片刺目的橙红。
追逐我们的村民顿时傻了眼,又即刻朝回路跑去。
火也朝我们快速飞来,炙热的温度直逼我们。
我的手紧紧捏住裴宁安的肩膀,他从包里取出一个铁钩,往空中一抛,钩子勾到空中搭挂着的一条绳子,他背着我,毫不费力地顺着绳子爬了上去。
我越发疑惑,声音都带了结巴:“秦、裴宁安?”
他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东西?
他一直背着我,没有回答我的话,我低下头,脸与他的侧脸贴到一起,想去观察他此刻的表情。
却见他额上冒出越来越多的汗,眉蹙得特别紧,神色严肃。
我才意识到,对于左臂废了的他来说,行动力其实已经大不如前。
可这样用尽生命全部力气保护我的他,才是这世间最美的图景吧。
我又看向远方,火海几乎蔓延了整个村庄,村民呼喊着,我看不清他们的表情,我猜,应该是痛苦的、狰狞的,甚至——愤恨!
这片我少年时期曾一直想守护的美丽,如今毁在了我的手里。
我们都曾想守护那片无所玷污的纯真,到最后,却发现,那纯粹之下,是望也望不到底的罪恶。
那不如毁了它罢。
裴宁安带着我逃出村庄,这才把我从他的背上放下来。
我甫一落地,他就立即把我抱到他的怀里,我能感受到,他整个身体是颤抖着的。
我们两个似乎一下子反了过来,原本应该害怕的我,如今却变成了他。
后来,无数个日日夜夜中,我独自坐在夜色中,望着那同法国一般的圆月,慢慢的就想明白了。
为什么那一天抱着我的男人那样害怕,他怕的,不是死亡,而是——会失去我。
如果我被村民抓住,交给警察,即使他有一人独对千军万马的勇气与能力,可残了的他终归还是无可奈何了。
他抱着我,很久都没有言语,突然,他说了几个法语词汇,他问我:“夏米媛,这几个词是什么意思?”
我呆住,钻在他的怀里不去看他,撒谎道:“抓住她,抓住他,抓住他们。”
他生了气,手一下子捏住我的下颌,沉厉道:“夏米媛,别骗我!”
他捏的我很疼,我去扒他的手,他却越来越用力,我疼得哭出声:“裴宁安,你弄疼我了。”
我看到他的眼睛里立即浮现心疼,手劲慢慢松下来,可还是没放开。
“是残废,是垃圾,是混蛋,是不是?”
他说的意思虽不全对,可也相近。
那几个词是:婊子、瘸子、独臂鬼。
我拉住他的左手,向前走去:“裴宁安,我们走吧。”
前方的路映着青山绿水,鸟儿叽叽喳喳,阳光明媚,好像真的有很美的未来在等着我们。
我拉着裴宁安,慢慢地向前而去……
我和裴宁安都不知道去哪里,世界那么大,可就是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地。
第二十五章 见父母
后来,我提议,我们不如回国去吧。
我也想见见他的父母了。
国内或许还没有发布有关我的消息,即使有,应该发布范围也不会太大。
爸爸这些年的势力逐渐往法国收,贺雪即使将爸爸的财产进行了转移,可她的势力也不可能很快到达中国。
但我们不能堂而皇之地去坐飞机。
于是裴宁安带我到了荒无人烟的戈壁荒漠,他神奇地找到了一架直升机。
直升机里有个已经腐烂的尸体。
他眉头不眨地将尸体拎出来,打开机门散了散气,等气味没那么难闻了,他才要我坐进去。
我也是终于明白,所谓的优秀特种兵,是个什么概念。
残了一只胳膊的他,在法国依旧活得如入无人之境。
坐到驾驶座上,他邪气地向我一瞟,嘚瑟:“让你见识见识你的男人多么无所不能!”
我看着他自信而傲然的笑,就那么愣住了。
我就想追着他,一直跑啊跑。
他啪地一打我的脑袋,笑容越加邪气:“看你男人呆住了?”
接着,他解开裤子上的皮带,一点不害臊地指指:“来吧,上吧!这里没人。”
本来挺想揍他的时刻,我就那样没出息地哭了,一下子扑到他怀里,吻住了他。
他的气息渐渐不稳,唇附在我耳边,斥责我:“夏米媛,你逼我的。”
果然,裴宁安是个禽兽。
我在直升机上睡着又醒来时,他正认真驾驶着直升机在空中飞。
万里河山就在我们下方,绿野山川,冰雪河海,我哇地笑出来,吧唧亲了一口裴宁安,毫不掩饰我对他的倾慕。
“裴宁安,你真棒!”
他痴痴看了我一眼,脸色有些红,稍不自然地轻咳一声:“我棒不棒你不早就知道了?大惊小怪干什么。”
我哼了哼,没再理他,认真看着下方景色。
直升机巨大的旋转翼产生出很大的噪音,噪音里,我似乎模模糊糊听到裴宁安嘀咕了句:“你好久没这么笑了。”
我不知飞了多久,一架直升机飞的没油了,裴宁安就下降,又去找另一架,最终,我们回了C市。
也是这里,我与裴宁安最初相遇的地方,成为了我们最后诀别之地。
裴宁安,如果我能预见未来,我宁愿和你在世界流浪。
他又替我进行了易容伪装,把我扮成一个很丑的老婆婆,才带着我回了他的家乡。
我们是晚上回去的,为了避人耳目。
回到他们家院子时,院里的屋子锁着,没有丝毫光亮。
我们没有表,都是裴宁安按着天空月亮来估摸时间的。
现在大概凌晨一二点,他想他的父母应该是睡了。
可院子的大门是从外面落锁的,这说明,院子里根本没人。
裴宁安从门的下方掏了掏钥匙,发现以前他们家习惯性藏钥匙的地方钥匙也不见了。
他无奈,只能带我去了几百米外他的姑姑家里。
敲了半天门,一个披着外衣的农村妇女走了出来。
第二十六章 同病相怜
一见裴宁安,她的表情似乎很惊讶,随即立即把他拉了进来,问:“木峰你怎么回来了?”
裴宁安没有回答,只问:“我家为什么上了锁,我爸妈呢?”
他姑姑的表情立即变得犹疑不定,支吾了半天没说出什么来。
屋子里传来有些年老的男人问询声:“老婆子?是谁来了?”
裴宁安姑姑答了句:“没什么,问路的。”
她的回答让我和裴宁安都感到困惑,裴宁安似是意识到什么,他立刻把我抱紧。
他的姑姑从披着的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塞到裴宁安手里,道:“木峰还是你自己回去看吧,别来找姑姑了。”
说完,她就把我和裴宁安推出了大门,砰地关在了门外。
裴宁安拉着我的手,在门口站了很久,都没有动。
我拉拉他的衣角,用眼神询问他。
不知是不是月光照着的缘故,我看到他的脸色很白。
他把钥匙塞到我手里,没有说话。
我拉起他的手,向他们家的院落走去。
他的步伐很慢很慢,一点不符合往日他远远将我甩在后面的习惯。
我也放慢脚步,陪着他。
走到门口,我拿出钥匙打开门,一阵尘土气息扑面而来,显然已许久没人居住。
我正要往进踏,裴宁安忽然拉住我:“夏米媛,我们别回去了,走吧。”
他转身的速度倒是很快,快的像——逃避。
我承认,此时此刻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想裴宁安开心,想他不要承担太多。
可有些东西,又是必须承担的,躲不过。
他曾给予我很多勇气,这次,我明白,他也不总是那么勇敢的。
“裴宁安,我们进去吧,我去见见婆婆和公公。”
他猛地转过身来,不可置信地看向我:“你说什么?!”
我慢慢抬头看向他,目光坚定:“夏米媛这辈子只有裴宁安了。”
他捏着我的手,好像在努力索取些什么,类似勇气的东西。
我们终于还是进了院子,关上了大门。
他带着我进入了他父母的卧室。
打开灯,空气中弥漫着湿潮,床一侧的桌子上,摆着两块木牌。
是灵牌。
上面刻着的,是裴宁安父母的名字。
那一刻,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时的裴宁安,我实在不愿和人再提起。
那么惶恐无助的他,那么拼命的只想逃离的他,与往日里永远站在我面前遮风挡雨的他实在相差太多。
我总觉得,这样脆弱的裴宁安是只有我一个人可以见到的,他也只想我去看见他的脆弱。
我们那样仰赖着彼此的呼吸而活着。
他紧紧抓着我的手,我感到手骨都要被他抓断了。
十指连心,这样的他让我疼到心坎里。
他接着抱住我:“夏米媛,我爸爸死了。”
声音很低很闷,一如当时我站在医院病房中,那么委屈地看着他,告诉他:裴宁安,我爸爸死了。
现在,死的??ℨℌ??还有他的妈妈。
我回抱住他,想告诉他,我一直一直陪着他,一直。
他却打横把我抱起,把我抱出了他父母的主卧室,然后,把我关在了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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