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辞宴怔怔地走上前,伸出微颤的手抚着那凹下去的名字。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他猛地转过身,抓住李主任的双臂,眼尾泛红:“为什么上面会有落落的名字?她人呢?她人在哪儿?”
勘测部的同事按住他的手,想要安抚他的情绪:“俊霆,你冷静点,落落她……”
“我只想知道她现在在哪儿!”
靳辞宴失控地怒吼一声,心中却已经兵荒马乱。
要他冷静,他怎么冷静的了?
匆匆分别,心心念念了两年半,原以为回来可以和她解除误会,好好的在一起。
然而面对的却是冰冷的石碑,上面还刻着代表永远都回不来的名字。
李主任抹开眼角的泪,哑声道:“俊霆,落落她是为了救工人……”
他话还没说完,靳辞宴忽然转身跑了,怎么喊也喊不住。
出租车上,靳辞宴喉结上下滚动着,想要吞下让他无力的慌乱。
通红的眼睛紧紧盯着手机中虞荔的号码。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机械的提示女声就像烧红的铁钉钉进了他的脑子里,灼烧的疼痛顿时漫延开来。
靳辞宴眨着干涩的双眼,紧攥着手机,安慰自己虞荔的手机只是没电了而已。
天边最后的余晖也隐没在蓝黑色的夜空中。
大楼十三层的黑暗似是如墨滴进了靳辞宴的眼中。
他扶着路灯,竟觉自己连抬腿的力气都没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感将将吞噬他的意识。
良久,他才迈起灌了铅般的腿往楼里去。
门外。
靳辞宴急促的呼吸都不由放轻了,简单的开门动作就像是放慢了数倍。
“咔哒”一声,门开了。
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带着热意的沉闷。
靳辞宴心一沉,艰难地挪着步子走了进去。
桌上角落已经落了厚厚地一层灰尘,鞋柜上的钥匙也被掩去了光泽。
昏暗的光线下,茶几上那张白色的纸格外显眼。
靳辞宴将它拿起,被灰尘蒙住的“离婚协议书”五个大字扎进了他的双眼。
像是被岩浆烫了一般,他立刻将纸扔到了一边,踉跄着跑进了房间里。
然而房间的每个地方出了那张离婚协议书,再也没有任何与虞荔有关的东西。
双腿终是再难以支撑无力的身子,靳辞宴“咚”的一声瘫坐在了地上。
突然,手机震动了起来。
他满是血丝的双眼一震,看到来电人后,眸中燃起一丝怒意。
“爸。”
“俊霆,刚刚李主任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你回来了。”
顾父的声音有些沙哑,显然是哭过。
靳辞宴一手紧握,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一般:“落落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电话那端陷入了沉默,隐隐传来顾母的抽泣声。
良久,顾父才哽咽回道:“落落走的突然,我们怕你知道后冲动,担心你……”
“可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靳辞宴声嘶力竭地大吼一声,平日的冷静沉着在此刻都消散的一干二净。
五指穿过凌乱的发间,紧紧揪着,似是想靠这个减少心中的痛苦,
他根本无法接受这件事,接受不了!
第十三章 夏夜
“俊霆……”
不等顾父再说什么,靳辞宴一把将手机砸在地上,双手掩住噙满泪水的眸子。
耳畔的寂静像是给夏夜添了几分寒凉,他靠着床,就这么呆看着地板整整一夜。
一整晚,他感觉自己想了很多,但再去回忆却是空白一片。
“叩叩叩——!”
剧烈的敲门声传进房内,靳辞宴黯淡的眼眸一闪,抬头望去。
许久,他才撑起身子走了出去。
门一开,顾父焦急的神色凝在了脸上。
他怔怔看着眼前瘦了一大圈又憔悴不堪的靳辞宴:“俊霆,你……”
顾母立刻上前握住他的手臂:“怎么成这样了?”
说着,忙拉着他走到沙发旁坐下。
顾父跟在身后,目光却被地板上一张白纸吸引,他俯下身捡起,看到上面的字后眼眶不由一红。
“妈。”靳辞宴抬起无神的眸子,声音沙哑,“落落在哪儿?”
闻言,顾母忍不住落了泪,她伸手抚着他凌乱的黑发,想要劝,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靳辞宴看向一旁同样沉默的顾父,又问:“落落在哪里?”
顾父将离婚协议书放在茶几上,坐了下来:“和亲家埋在一起。”
话落,他不由偏过头抹了抹眼角的泪水。
靳辞宴瞳眸微颤,眼底浸满了难以言喻的伤痛。
他一言不发地站起身,突然就要往外走。
“俊霆!”顾父赶忙拉住他,一脸的担心。
他知道靳辞宴性子稳重,但是虞荔去世的事情打击太大,他们夫妻俩都花了两个多月才缓过来,更不用说身为丈夫的靳辞宴。
谁知靳辞宴猛地抽回手,竭力稳住颤抖的声音:“我去看看她。”
看着他浑浑噩噩的背影,顾母心如刀绞:“以后可怎么办啊……”
顾父掩面沉叹一声,说不出话。
墓园。
说变就变的天遍布乌云,将清晨的阳光遮的一干二净。
寂静的墓园里,细碎的鸟鸣也消失在了从天边渐渐靠近的闷雷声中。
秦父墓碑旁边是秦母,而秦母墓碑的旁边是虞荔。
坚硬的墓碑和黑白遗照在阴沉的天下多了几分苍凉。
靳辞宴看着照片上虞荔微笑的脸,心如同被硬生生撕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再灌进了滚烫的岩浆。
他单膝跪了下来,抬起微颤的手缓缓抚向那半个巴掌大的照片。
冷!
在触碰到墓碑那一刻,一种刻骨的寒凉从指尖刺进了心口。
泛白的唇动了动,靳辞宴竟发现自己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嘴里那声“落落”也被堵在了喉中。
他紧紧地攥着墓碑一角,突出的骨节和青筋无言地吐露着此刻他的撕心裂肺。
靳辞宴额头抵在照片上,断断续续的呜咽声就像一个失去了最珍贵东西的孩子。
“落落……”
终于,再被疼痛席卷了一遍又一遍后,他叫出了已经变成记忆的那个名字。
靳辞宴抽泣着,红肿的双眼和满脸的泪水让他看起来狼狈不堪。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照片,心如锥刺。
如果他能早些坦白自己的心,如果他不和她吵,如果他不走,他和虞荔就不会变成现在阴阳两隔的境地了。
都是他……
第十四章 缥缈
医院,病房。
“大夫,我儿子没事吧?”
顾母满脸担忧地看着面前的医生。
医生回道:“放心,他是因为劳累过度引起的晕厥,最近注意休息,没什么大事。”
听了这话,顾母和顾父这才放下了悬起的心。
要不是不放心靳辞宴跟着去了墓园,都不知道他会在雨中昏迷多久。
看着病床上面色苍白一脸病容的靳辞宴,顾母才止住眼泪的眼眶又是一热:“好好的一个家,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顾父揽住她,强忍心疼:“也怨咱们,当初落落要走,咱们拦着些就好了。”
然而他也明白他们留不住虞荔,现在只希望靳辞宴能好好的。
望着拧眉紧闭双眼的靳辞宴,两人长叹了一声。
此时,深困在梦中的靳辞宴只觉自己被置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