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时川神色淡淡：“嗯。”
林子瑜噎住，看着霍时川淡漠的神情，突然觉得自己刚才问得荒唐。
霍时川身为北海医院最年轻有为的脑科医生，这次代表医院面向国际发展开学术交流，他怎会允许自己出错？
眼见霍时川要进侧卧，林子瑜有些迟疑地叫住他。
“关于离婚的事情，我们能再谈谈吗？”
霍时川关门的手一顿，抬眸扫了她一眼。
“一没财产纠纷，二没孩子抚养权问题，还要谈什么？”他的嗓音一如既往的寡淡。
林子瑜的心一阵涩痛，呼吸都变得困难了几分。
六年婚姻，一朝崩盘，霍时川连商讨的机会都不愿给她，直接下达了死命令。
这些年的感情，都不算数了么？
林子瑜眼底的闪过一丝苦涩，轻声问道：“月中是我妈的忌日，你陪我再回老家看望她一次，好不好？”
霍时川微微蹙眉，沉默片刻后回道：“月中我要下乡义诊，为期一月。”
林子瑜愣住，一时间未尽的话全部卡在了喉头。
“你明知道……”
霍时川打断了她：“早点分开，也就不用在你妈坟前演戏了。”
明明是平淡到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却如钝刀狠狠割过林子瑜的心扉。
她默默地攥紧手指：“是我想多了。”
相恋三年，结婚六年，整整九年的感情，到底是从哪一年开始，成了漫不经心的存在。
这夜，霍时川跟以往一般睡在侧卧，林子瑜则独守空房。
天亮，林子瑜如常起床准备早餐。
霍时川一直都有胃病，她特意熬了养胃的小米粥。
这才刚刚摆碗筷，就看见一身白衫的霍时川径直走到了玄关处，看都没往餐桌上看一眼。
“澜宸，空腹上班对胃不好……”
她的话还在嘴里，门已砰然关上。
林子瑜僵在原地，一时间五味杂陈。
突然，她心口传来一阵悸痛，端着碗筷的手突然止不住颤抖。
砰！
瓷碗落地碎裂，发出极为刺耳的声音。
林子瑜弓着身子蜷缩着蹲下，涌着痛意的眼眸逐渐变得浑浊迷离。
她竭力保持着清醒，跌跌撞撞从药箱中翻找出一个维生素瓶，干咽几颗白色药片。
良久，她打开手机音频，开启录音模式。
“今天是2021年5月2号，我和顾先生的婚姻还剩最后十天18小时37分20秒。”
“也是我确诊阿尔茨海默病的第二十二天……”
早晨九点。
林子瑜到了医院，换上了护士服，准备开始工作。
以前她是手术室主刀医生的黄金搭档，自从身体出现异常状况后，她便回药剂科做了个普通护士。
“林子瑜，脑肿瘤科需要碘伏消毒水，你送过去吧。”护士长陆洋对林子瑜吩咐道。
林子瑜应声，推着车往电梯方向走。
走廊墙面高挂的荣光栏上，为首的主任医生栏里贴着霍时川身着白大褂的照片，看得林子瑜有些出神。
霍时川总是这样，不管是当年在医学院，还是如今在北海医院，都是众星捧月的佼佼者。
电梯打开，林子瑜推着车正要走进去，却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站在电梯里。
她抬眸正要打招呼，看到霍时川身边的白欣妍后不由得一愣。
白欣妍是她们大学时的校友，毕业后回了她老家的医院工作。
“顾大医生，那就这样说定了，晚上不见不散。”
白欣妍对霍时川笑着说道，眼眸明媚。
她没有认出戴着口罩的林子瑜，只随意扫了一眼便走了出去。
林子瑜迈着沉重的步子走进电梯。
“这些是给你们科室的药。”她对霍时川说道。
霍时川低头看着手中的病例夹，眼皮都没抬：“嗯。”
一时间气氛有些压抑，林子瑜看着他紧绷的侧颜，想起他刚才听白欣妍说话时的柔和神态，忍不住问道：“白欣妍……来你们科室了？”
霍时川合上病历夹，嗓音清冷：“她来进修。”
言简意赅，让她无话可接。
电梯门开，霍时川率先迈着长腿走出去，林子瑜扶着推车缓缓跟在后面。
跟这边的护士交接完工作，林子瑜深深的看了眼霍时川的诊室，默默回了自己的岗位。
转眼到了下班的时间，林子瑜和同事道别后正往外走。
天突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在炎热的仲夏天显得愈发沉闷。
她突然想起霍时川今天出门没有带伞，便拿着伞准备去他诊室。
手机震动两声，传来了霍时川的短信。
“今晚我不回去，别留灯。”
林子瑜呼吸一滞，手中的伞宛如烙铁般灼烧。
隔了一会儿，她回了信息：“好，你胃不好，记得吃饭。”
消息发过去，如石沉大海，再无一丝回应。
林子瑜怔怔地站在走廊上，看着越下越大的雨。
白欣妍在电梯间说过的话和霍时川刚才的短信内容，不可遏制地在她耳畔交替回旋，刺得她神经一痛一痛。
突然，一阵电击般的悸痛自太阳穴传来，靠药压制下来的病症几乎就要发作。
林子瑜连连深呼吸调整情绪，然后撑开伞走进雨幕。
到家后，她开始收拾屋子，整理卫生，再做晚餐。
做好后，林子瑜习惯性摆出两幅碗筷在餐桌上，然后坐在椅子上静静等着。
只是她的视线带着几分茫然，一时间也想不起自己在等什么。
看着餐桌对面的空碗筷，再看到吧台上摆放着的婚纱照，林子瑜终于想起她是在等霍时川回来一起吃饭。
她将电饭煲盖好保温，拿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一笔一划写道——
“5月2号晚上7点，我在等霍时川回来，一起吃晚餐。”
然后，她合上本子，托腮看着墙上的时针和分针一点点转动。
桌上的菜，已经凉透。
林子瑜拿起手机拨打霍时川的电话，长久的嘟声过后，终于被接通。
“你怎么还没回？”她的嗓音带着一丝隐约可见的委屈。
短暂的沉寂后，传来霍时川不悦的声音：“有意思吗？”
“什么？”林子瑜愣住。
“我说我今晚不会回来，算了，反正我的话你从来都不放在心上。”霍时川说完，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林子瑜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翻开微信。
看到自己和霍时川的对话，她喃喃自语：“我又忘了……”
第三章 病情加重
第二天，医院。
林子瑜给护士长请了假，带上口罩去找了自己的主治医师林默。
她对林默简单讲述自己这几天的病发情况，心情有些忐忑。
林默凝重说道：“近期记忆力衰退是初期症状，随着病情的发展，会出现远期记忆衰退和空间认知障碍。”
“什么意思？”林子瑜的心揪起来。
林默顿了顿，秉着职业素养沉声道：“病情加重后，你会忘记相伴多年的家人，也会找不到回家的路。”
林子瑜脸色微微一白，沉默着说不出话。
再过些日子，她会连霍时川是谁都忘了吗……
林默叹了口气：“尽快告诉家人，再配合治疗，有一定几率能延缓病情。”
林子瑜愣了愣，轻轻点头：“还请林医生帮我保密，我不想让院里其他同事担心。”
从诊室离开，林子瑜有些恍惚地在医院长廊上走着，远远地看到霍时川和白欣妍迎面走来。
白欣妍热络说着什么，身体时不时靠上霍时川，他却没有排斥。
林子瑜就这样看着，感受着心一点点被撕裂。
似是感应到了什么，霍时川转眸看向她，眸底暗潮波动。
白欣妍顺着霍时川的视线，也看见了林子瑜。
她惊讶打招呼：“子希，你也在这家医院？”
林子瑜脸色苍白，静静看着霍时川。
他彻夜不回家，早上又和白欣妍一起出现，难道不给自己一个解释吗？
霍时川没有理会林子瑜的眼神，一旁的白欣妍也在自问自答。
“哦，我懂了，原来是夫唱妇随，这么多年你们还在一起呢，真是一点机会都不给别人。”
她打趣说着，故意用胳膊蹭了蹭霍时川，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林子瑜看着霍时川如常的神色，扯了扯嘴角：“快了。”
“什么快了？”白欣妍不解问道。
这时，一直沉默未语的霍时川扫了林子瑜一眼：“你很闲？”
林子瑜呼吸一窒，自己站在这里都碍着他的眼了吗？
她敛去眼底的涩意，对白欣妍说道：“我工作去了。”
白欣妍笑道：“回聊啊。”
眼看林子瑜走远，白欣妍皱眉看向一侧的霍时川：“好歹是你老婆，怎么对她那么凶？”
霍时川没有接话，往自己办公室方向走。
白欣妍跟上去，喋喋不休道：“下乡义诊的事情考虑的怎么样了？院长可是要我今天就把名单提交上去。”
霍时川想起林子瑜说的话，沉声道：“你们先走，我晚几天再去。”
“为什么？”白欣妍问。
霍时川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私事。”
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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