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调出微信,编辑短信——
“我外婆快不行了,她想见见你,你能不能来一趟通州县老年医院?”
“这些年我没求过你任何事,这一次权当你帮我一个忙,往后绝不会再打扰你和她,拜托了。”
发完信息,慕浅回到病房。
看着病床上的外婆,她有些闪烁地蹲下身子。
“外婆,等他忙完马上会赶过来。”
外婆抬起沉重的眼皮看向病房门口方向:“好……外婆等……”
慕浅听得一阵心酸,紧紧握住了外婆的手。
其实她也不知道霍靳西在看到短信后,会不会帮这个忙。
天色渐暗,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慕浅的手机却一直都没有响起。
没有电话,没有短信,只有无尽的沉寂。
此刻,外婆等得似乎有些支撑不住,呼气多,吸气少。
她收回一直望向门口的视线,落在慕浅身上。
“外婆,您想说什么?”
慕浅看着外婆嘴巴费力张了张,却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她连忙凑近,将耳朵靠在外婆嘴边。
一长串混沌含糊的话,只隐约能听清楚‘浅丫头’三个字。
慕浅鼻头一酸,愧疚和痛苦哽在喉咙。
她知道,外婆是没等到霍靳西来,不放心她未来的感情生活。
“外婆,您再等等,他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慕浅哽咽道,想让外婆宽心。
纵使她心底已经清楚,怕是永远都等不来那个男人了。
时针指向凌晨一点,外婆的眼眸浑浊得再也看不见一丝亮光。
她攥着慕浅的手,好似用尽了她最后的力气,力道大得令人生疼。
慕浅感应到了什么,任由外婆枯瘦如柴的手紧紧抓住。
“是浅丫头不好,不该去海城工作,不该离您那么远……我以后都会乖乖留在外婆身边,陪您唠嗑陪您遛弯……”
“外婆,您别睡,我给您唱歌,唱小时候您哄我的童谣……”
慕浅哽着声,心疼得快要裂成两半。
“摇啊摇,船儿摇到外婆桥。外婆好,外婆对我嘻嘻笑……”
窗外骤然飘进一阵凉风。
外婆抓着慕浅的手骤然一紧,随即再也没有任何力气地松了开。
“嘀嘀嘀——”
心电检测仪上,长久的嘀声响彻整个病房。
慕浅怔怔看着,大脑一片空白。
她蹲跪在床边,一遍又一遍拂过外婆的手,不想让余温散去。
空寂的走廊,慢慢传来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
三天后,殡仪馆。
慕浅跪在灵堂内,怀抱着外婆笑容慈祥的黑白遗像,两眼干涩空洞。
一阵脚步声自后响起。
一个一身黑衣的男人走了进来,将手中的白花放在灵位前。
“对不起,我来晚了。”
慕浅听到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只觉有些恍惚。
他是谁?
慕浅想起来了,这是她爱了十年,只求能帮她一次却迟迟没有出现的男人——霍靳西。
“前几天在国外,今天才赶回来。”
霍靳西解释道,语气有些沉重:“人死不能复生,节哀。”
慕浅低着头,久久没有说话。
他来不来,其实已经不重要了。
慕浅默默处理着外婆的后事,霍靳西想留下陪着她,但海城医院突然发了紧急通知要他即刻回去。
权衡无奈之下,霍靳西只得返程。
“你照陆好自己,有事给我打电话。”他嘱咐道。
慕浅没给霍靳西任何回应。
不管有事没事,他们最后的纠葛都已经止步于此。
处理完所有事宜后,慕浅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她守着空荡荡的老宅,就好像外婆还在一般,做两个人的饭,泡两个人的茶。
只是,日子久了,她有时也会迷茫。
在海城,霍靳西是她追逐的光。
在老家,外婆是她自幼的港湾。
可现在这两样都没了,往后的岁月她要怎么办?
这时,手机内的同城医疗群发来了一条消息——
“寻找医务人员援疆支持西部医疗工作,扶贫攻坚,欢迎广大爱心人士报名。”
慕浅看着手机,灰暗的眼底隐隐升起一抹光。
援疆医疗,是十九岁那年她立下的志。
本以为离开海城医院,就再也没了机会。
原来,只要心怀医梦,一切都还有可能。
慕浅报了名,和来自五湖四海的志愿医务人员做上了前往新疆的绿皮车。
让她感到意外的是,海城医院曾经的同事张雯竟然也出现在援疆队伍里。
“慕浅,你怎么也在?”张雯看到慕浅很是惊讶,但更多的是激动。
自从慕浅离开海城医院,她们足足两个月没有见过面了。
“心怀医梦,你呢?”
张雯耸了耸肩:“我爸妈说我磨炼太少,院长便提议把我送来援疆锻炼,他们俩举双手赞成。”
慕浅笑了笑,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别的,张雯蓦地想到什么,看着她欲言又止。
“你知不知道,霍靳西快要结婚了。”
慕浅微顿,蜷紧手指。
“嗯,听说了。”
张雯吐槽道:“真不知道霍靳西看上那女人哪一点,我感觉什么都比不上你。”壹扌合家獨βγ
慕浅抿了抿唇:“他们门当户对,挺好的。”
眼见她这个前女友都已经由衷祝福,张雯也不好再继续说什么。
她转移话题,又和慕浅絮叨起别的来。
四十八小时的车程,火车终于抵达新疆塔克拉贫困区。
漫天黄沙,荒凉的沙漠一望无边。
慕浅下了车,只感觉呼吸间都是刺鼻的砂砾。
她学着当地人的装扮,用头巾裹住口鼻,随后出发。
沙漠边缘的营帐驻扎点,是塔克拉地区的临时医院。
这里村庄分散,留守老人和儿童居多,大多数人都没有治病观念,所有医护人员只能上门一家家拜访了解情况。
初冬时节,塔克拉沙漠地区昼夜温差大,气候极其恶劣。
不过短短半个月时间,慕浅又瘦了许多。
夜幕时分。
慕浅坐在沙丘上,看着一望无际的沙漠恍若隔世。
手机铃声响,她划过屏幕,呼吸微滞。
“我来了通州县,你怎么不在家?”电话那端响起霍靳西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