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幽幽打开桌上的木盒，从木盒里拿出第一层新写的休书，目光扫了眼夹层内的遗书。
心情有些悲寂。
她盖上盒子径直去向书房，门口的小厮见是她，便没有阻拦。
书房内，姜岁岁正在在批阅文书，见她走进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鹿幽幽垂眸，将休书放到了桌上。
姜岁岁看着信封上大大的“休书”二字，右眼一跳。
好半晌，他才抬眸看向鹿幽幽，目光寒寂。
“又在闹什么？”
鹿幽幽指尖微颤，柔弱的声音带着坚决。
“妾身一无所出，二患恶疾，三善妒，七出之条犯了三条，知不配为陆家妇，自请下堂。”
每艰难道出一句话，都好似钝刀划过她心头。
“老夫人已择了几位谢婉的小姐，准备给您纳妾，没了我，大人足以匹配更优秀的女子。”
姜岁岁闻言，心底莫名涌上一股恼意：“就因为我不陪你回乡祭拜，你就三番四次闹，连这些莫须的罪名都编出来，是不是一定要我陪你回去才能消停！”
“不用了。”鹿幽幽已不愿再多言。
姜岁岁看着她一副不服软的样子，顿觉恼火。
“好！本官如你所愿。”
潦草签下名字，便甩给了她。
纸张轻飘飘的落在地上，孤零得好似随风而逝。
鹿幽幽弯腰捡起，默默收好。
临走前，鹿幽幽最后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祝大人往后前程似景，娶到自己心仪之人，儿孙满堂。”
这时，小梅的声音从外传来：“夫人，行囊已经收拾好了。”
姜岁岁微怔，骤然转恼怒。
这个女人竟连行囊都收拾好了！
“鹿幽幽，我没功夫陪你胡闹！”他怒斥道。
但门外的鹿幽幽，再也没有回头。
……
姜岁岁一坐到天明，换上朝服，独自去见陆老夫人。
“纳妾一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姜岁岁想起昨日之事，心中一阵烦闷：“鹿幽幽已自请下堂。”
陆夫人转动佛珠的动作停下来，布满皱褶的脸上满是欣慰。
“算她有自知之明，连你的人和心都拴不住，怎为人妻……正好，纳妾一事便由母亲替你操办，你要早日为陆家延续香火……”
姜岁岁不耐烦听这些，借口要去上朝便起身离开。
没走多远，身后传来妹妹陆倩的声音：“哥哥，你真的把嫂嫂休了吗？”
姜岁岁冷着脸，没有说话。
见状，陆倩也知道劝不动，只叹了一口气：“嫂嫂是个好女人，希望哥哥不会后悔。”
姜岁岁没料到自家妹妹会替那个女人说话，脱口道：“她不会后悔才好！”
说罢，拂袖离去。
他这一走，几天没有回来，似是想验证什么一般，故意等着鹿幽幽派人来问询他回府时间。
可整整十天，姜岁岁都没等到鹿幽幽派人来。
一时间，他心底说不上是气还是躁，闷声回了府。
推开竹园的大门，厢房内一片寂寥，灰尘在空中翻滚。
屋内的摆设没有动，狻猊兽没有吐烟，满目冷清。
姜岁岁怔住，那个女人竟然不在。
他扫了一眼屋子，属于鹿幽幽的东西都不在了，屋内只有一个破旧的木盒。
鬼使神差，姜岁岁用手指勾开盒子，一封“遗书”映入眼帘。
刹那间，他眼底戾气翻涌，她为了做戏，竟然做到这个程度！
“鹿幽幽，本官倒要看看你到底写了些什么！”
说罢，他撕开封口，抽出了里面的信纸——
姜岁岁刚要将信纸从信封中拿出，转念一想，觉得这不过是鹿幽幽的计谋。
若他真的打开看了，岂不正中那女人下怀。
这时，门外小厮传来急报：“大人，圣上召见。”
姜岁岁扫了一眼木盒，顺势将它盖上，没再理会。
……
另一边，鹿幽幽已经回到永州。
永州的雪很大，积雪铺满青石地面，天地一片白茫茫。
她找了个客栈休息，缓解舟车劳顿。
翌日，两人才去拜祭家人。
入目布满土堆，被白雪掩盖，一片苍凉谢条。
鹿幽幽看着，眼眶一点点涩红。
三年前，玉家满门抄斩，玉家上下一百口人，全都葬在这个偏僻的山坡上。
本来罪臣当弃乱葬岗，但在姜岁岁的帮助下，终是有了这些墓碑。
想到此处，鹿幽幽不得不承认。
姜岁岁虽不爱她，但对她们玉家算是倾尽全力了。
鹿幽幽敛了心思，在墓碑前点燃三根白烛，给爹娘烧了纸钱，又给弟弟准备了他最爱吃的糕点。
“爹娘，你们在那边还好吗。”
她嘴角扬起浅浅的笑容，眼尾微微泛红。
“我在陆府过得很好，老夫人视我如亲女，小姑子对我友善有加，姜岁岁……对我也很好……”
冷风灌入喉间，又引起一阵咳嗽。
鹿幽幽弓着身子，用帕子捂住嘴，尽量憋着不出声。
她不想让父母担心。
寒风簌簌，冰冷的雪花还在寂寥飘落。
小梅在一旁替鹿幽幽撑伞挡风，默默流着泪。
鹿幽幽烧着钱纸，任由烟雾熏眼。
“只是这些年来，女儿未能给姜岁岁留下一儿半女，实在不想耽误他，所以已自请下堂……”
话音刚落，鹿幽幽又开始剧烈的咳嗽，红色帕子，颜色更加深邃暗沉。
“小姐，没事吧？”小梅连忙上前搀扶，
离开陆府后，她便改口叫回了从前的称呼。
小梅轻轻拍着鹿幽幽的后背，给她喂了药丸。
鹿幽幽服了药，胸口的悸痛还是持续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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