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实在没有力气也没有心情去理会一个陌生人。
心底失去父母的悲痛，似乎在那一天掩盖了这个世上所有的美好。
他沉沉的闭上了眼睛。
六月酷暑下的傍晚，大地余温还未尽数散去，可傅轩却感觉自己躺在地上很冷很冷。
他听到小女孩跑开的声音，唇瓣几不可见的勾起一抹嘲弄。
这个世界只有爸爸妈妈才会真心对他吧。
其他的人，所谓善意，也不过一时冲动罢了。
傅轩躺在地上感到越来越冷，他终于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睁开了眼睛。
他见到了他的爸爸妈妈，他们在天上，正笑着向他招手。
傅轩也笑了，他缓缓伸出自己的手，想要拉上爸爸妈妈的手。
可是，就在他要拉上爸爸妈妈手的时候，小女孩的脸突然再次出现，阻断了一切。
他恶狠狠地看着她，希望她原地消失。
可小女孩却并不生气，依然笑着笨手笨脚将他扶起来，靠在了墙上。
她小心翼翼从怀里掏出一个馒头，再像变魔法一样，刹那间手里多了一瓶牛奶。
那个时候，对于他们，牛奶应该是很珍贵的吧。
虽然很小很小一瓶，但傅轩却喝了很久才让瓶子见了底。
是因为不舍得喝，还是因为喜欢看小女孩注视他喝牛奶咽口水的模样？他也不知道。
反正傅轩喝了有多久，小女孩就咽了多久的口水，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一直盯着傅轩嘴角处溢出来的牛奶。
傅轩问她：“你要喝吗？”
“我不喜欢喝牛奶。”小女孩赶紧摇摇头，慌乱地低下头去看地上的蚂蚁搬家。
在咀嚼馒头的时候，傅轩一直注视着她的眼睛。
妈妈说，在外面不要随便吃人家给你的东西。
可他，却吃得很心安。
“谢谢。”傅轩吃完后，终于开了口。
小女孩笑着拍手道：“太好了，原来你不是哑巴啊。”
傅轩一听，差点再次晕倒。
她笑着问他：“你怎么了？是不是找不到回家的路了？你放心，我们这里有很多小孩子，都找不到回家的路了，你可以和我们一起生活。我们可以做朋友。”
朋友？
这个词对傅轩来说，实在太过陌生。
他的爸爸妈妈就是被所谓的朋友给害得倾家荡产，每天都有人围在他们的家门口要债。
终于，有一天，他的爸爸实在抗不下去，选择了自杀。
他的妈妈把他交给爷爷后，也跟着爸爸一同离开了这个世界。
傅轩没有答应和小女孩做朋友，而是问她：“你刚才在哭什么？”
“我，我没有。”小女孩收起了笑，有些尴尬道。
大概是戳到痛处了，傅轩也就没再问，转过脸来静静看远处的夕阳。
夕阳藏在杨槐树白净的花朵后面，很美、很美！
大概它也很幸运吧，可以托付在一个轮回的轨迹里。
待到明日，天破晓，它将再度冉起。
而人，却不能。
陨落就是彻底的离开。
只会活在留下来的人的心里、梦里、痛苦里。
傅轩醒来的时候，眼角有泪滑过。
他轻轻抬手拭去，然后掏出手机，给林晚晚打电话。
“墨渊哥哥，怎么了？”电话里林晚晚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甜美。
傅轩怅然道：“晚晚，回家吧。”
傅轩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在程晓雅走后，傅轩并没有提出让林晚晚来家里住。
林晚晚也从不跟他提要求，一个人继续住在外面的公寓。
可这一个梦，却让他改变了想法。
电话里林晚晚有些担心道：“墨渊哥哥你没事吧？”
“我没事，就是想你了。我在家等你。”傅轩说完挂断了电话。
电话另一边，林晚晚比中了五百万彩票还要高兴。
她一直以为傅轩不让她回家，是因为放不下程晓雅，以及那个儿子。
所以，她才想要找到程晓雅的孩子，让他彻底消失。
如此，她回到傅轩身边便指日可待。
可她没想到，幸福来得这么突然，傅轩居然亲自打电话主动邀请她回家。
傅轩挂断电话后，从怀里掏出程晓雅的照片凝视了很久。
傅轩为了得到这张可以一直揣在怀里的照片，亲手站上楼梯从高墙上取下程晓雅那张大照片。
他想将它取下来，然后复制出无数小张的，放满整个房间。
这样，就好似可以骗过自己，程晓雅一直没有离开。
那天，他在取下相片时，看到了相框后面的字：我和墨渊结婚了，这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事。
不知怎的，看着看着，眼眶竟湿红一片。
该是爱到怎样卑微的境地，才会把这么值得高兴的一句话藏在那么遥不可及的地方。
第21章真相1
这个时候，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是助理。
“君总，我找到了一些东西，可能和太太的死有关……”
电话里助理的语气有些抑制不住的激动，可傅轩却像冰块一样，冷道：“不重要了。”
挂断电话后，傅轩将程晓雅的照片一处处从这个家里搜罗出来。
林晚晚要回来了，那个他梦里的女孩儿。他心中的小太阳。
也许，他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表面爱着一个，心里还藏着一个。
太贪心，终有一天，上天会收走本不该属于他的，
可谁是该属于他的，谁又不是？
也许在傅轩面对程晓雅死亡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傻傻分不清楚了。
可是，现在，他决定将一切放下，好好和林晚晚在一起。
他已经伤害了一个，不能再伤害另一个。
傅轩对着桌子上无数张同样笑脸的程晓雅照片，轻声道了句：“对不起！”
霎时，一滴泪夺眶而出，砸在照片上，藏了踪迹。
傅轩想将这些照片拿去扔掉，可他终究不忍。于是拿着照片回到了程晓雅以前住的屋子，将照片放到了床头柜里。
就在傅轩准备关掉柜子的时候，他发现了柜子底部的不对劲，仔细一瞧才发现里面有暗格。
傅轩找来一把小刀，小心翼翼打开暗格，暗格里除了一张对折的纸再无其他。
这是一张邹巴巴，差不多两个巴掌大小的纸，上面留下一些深深浅浅的泪痕，兀地扎进了傅轩的心口。
傅轩心头一沉，手上竟没了勇气。
到底是怎样的秘密，让她藏得这么深？
好奇促使傅轩到底还是打开了那张纸，就算她在天上怨他，他也想要知道。
可当傅轩看到里面内容的时候，他感到自己整个身体正在不断坠进无尽深渊。
这不是一张普通的纸，而是诊断书。
上面显示程晓雅早在怀孕初期就已经患上了一种罕见的、很难治愈的健忘症。而程晓雅患此病的源头竟是那次流产。
当年医生说程晓雅怀的孩子有问题，所以才找人打掉，却不想对程晓雅是毁灭性的打击，以至于伤心过度，患上了健忘症。
所以……她才会经常神志不清，甚至忘记自己正在做的事情？
所以……她患的根本就不是精神病，而是有人故意害她？
所以……她说的那些都是真的，是林晚晚撒了谎，可他竟一个字也没信？
傅轩顿时感觉身体里有股无形的力量在压制自己，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
傅轩无法想象，程晓雅作为一个正常人在精神病所受得折磨。
当时的她是不是也和现在的自己一样，压抑得快要疯掉？
傅轩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程晓雅到死也不想对他说一个字。
因为，他从来就没有信过她。
是他，是他亲手将她送去了精神病院，亲手将她推向了万丈深渊。
傅轩这才发现自己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过这个女人，他细细将房间翻了个遍，他翻到了自己的照片，被她藏在了枕头下面。
他翻到了那本用小楷记录她害怕的关于他的那些大事小事，抚摸之处，皆是泪痕一遍。
整个房间到处都能察觉到她爱他的痕迹，可他却只会在每个深夜，在这个房间折磨完她就愤然离开。
往事逆流回心底，傅轩重重的给了自己一耳光，陆之初说得对，这是他欠她的。
傅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程晓雅房间的，他只是像行尸走肉般坐在客厅沙发里望着墙上程晓雅的照片，独自发呆流泪。
林晚晚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景。
她轻轻唤他的名字，良久，傅轩才终于有了反应。
可他看她的眼神，却不似电话里的语气那般温柔。
五味杂陈，复杂至极。
“墨渊哥哥，你怎么了？”林晚晚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明显有些颤抖。
第22章真相2
第一次见到傅轩这种状态，是在一年前，他得知程晓雅死讯的时候。
傅轩收回了目光，声音冷漠又疏离，道：“你来了。”
他说的是你来了，而不是你回来了。
林晚晚心底的不安越发强烈起来。
傅轩叫林晚晚坐下，林晚晚直愣愣地坐在对面沙发上。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从她跨进这个屋子起，就觉得一切怪怪的。
安静，甚至可以说是阴森。
林晚晚后背冷汗直流，面上却表现得极为镇定。
两人就这样坐了很久，直到李特助押着精神病院ybtd里的副院长出现。
林晚晚看向副院长，傅轩却看向林晚晚。
她眼里的慌乱和不安，尽数落进了傅轩的眼里。
他的心，痛了又痛。
林晚晚站起身，慌忙道：“墨渊哥哥，你有客人我就不打扰了，我想起来我下午还有事，我先走了。”
想走？
那也得问程晓雅同不同意。
“坐下。”傅轩厉声喝道。吓得林晚晚立即软在了沙发上。
傅轩道：“我请的客人，也是你的朋友，怎么？老朋友见面岂有躲的道理？”
林晚晚连连否认，“墨渊哥哥我是真有事，况且我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人，更不可能是朋友。”
“是吗？”傅轩身材欣长，就算躺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也优雅无比。
他转向副院长，问道：“既然她不珍惜机会，那就你说。说得好，我就绕你不死，说得不好，我就只有送你去下面，当面跟我太太赔罪。”
“别别别，我说，我说……”副院长听到傅轩这话，吓得差点尿了裤子。
林晚晚急了，怒视着副院长却不敢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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