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上的红灯像恶魔的眼睛,俯视着坐在长廊里的叶承安。
心脏传来钝痛,痛到指尖都麻木。
白炽灯冰冷的光淋在走廊里,这里死寂得如同棺材,时间在这里看不出流速。
就在这个时候,手术室的门“唰”的一声开了。
叶承安陡然起身,布满血丝的眼睛将医生吓了一跳。
医生道:“患者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但还需要留院观察……”
后续的话叶承安已经听不见了,一种名叫劫后余生的情绪充斥着他的全身。
医生皱着眉,说:“先生,您已经等了十个小时,您需要休息。”
“不用。”出口的声音嘶哑,叶承安摆了摆手,“我等她。”
见劝阻无果,医生只能作罢。
等白芷醒来,已经是两天后了。
灿烂的阳光肆无忌惮的侵占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似乎在提醒着她,你还活着。
环视了四周,意料之中的除了她,空无一人。
白芷垂眸,听见门拉开的声音,望去却是护士。
那一丝陡升的希冀也破碎成了泡沫,——你究竟在妄想什么?
看着欣喜的护士,白芷哑声道:“麻烦你,帮我打个电话。”
叶承安接到电话的时候,他刚下记者会。
——他的退役记者会,他今年已经26岁了,在电竞圈子里已是夕阳年纪。
这场记者会无法推脱,叶承安挤着时间从医院赶来,尽管他加快了进程仍费了些时间。
正要回医院的时候,手机响了。
“周先生您好。”电话那头是一个陌生的男声,“许小姐已经醒了……”
不等他把话说完,叶承安便激动的挂了电话。
待赶到医院,却见在病房里,还有一个身着西装的男人。
男人朝他点了点头:“我是王律师。”
律师这个头衔让叶承安心头一紧,但此时比起疑虑,他更想见白芷。
叶承安刚上前两步,王律师却拦在了他的面前。
“不好意思。”他道,“许小姐并不想见你。”
闻言,叶承安眉头攥起愠怒:“你说什么?”
只见王律师举起手里的纸,冷静的说:“方才来不及通知您,请您来医院,是想让您在这份离婚协议书上签字。”
叶承安望着他手里的那张离婚协议书。
上面已经有了一个签名,正等待着另一个识相落笔。
他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我不签。”
“周先生。”王律师语气微憾,“如果一段感情,已经走到割腕的地步,我想如果再坚持纠缠下去,只会玉石俱焚。”
叶承安呼吸一滞,他越过王律师的肩,看向床上的白芷。
全程,白芷没有说话,也没有看他。
仅仅只是望着窗外,有两只鸟立在电线上,欢快扑腾。
叶承安随着看去,原本坚定的心不由的溃不成军。
他想起那次车祸,白芷死死的将他藏在身下。是自己,让她失去了再次上台的能力。
叶承安闭了闭眼睛,手掌不自觉的隔着布料摸上了口袋。
那里有一枚小小的圆环,此时却圈住了望不见尽头的苦涩和遗憾。
良久,他才开口:“好,我签。”
两年后。
《星辰》全国联赛开幕式在山城如期举行,三十支出线的职业战队如数到场。
战队备采区,身为教练的叶承安带着MilkyWay战队下了采访台。
走在人群中的小道,身后主持人在介绍着下一组战队。
主持人的声音嘹亮:“有请摘星战队的教练,白芷!”
整个MilkyWay战队的队员,都被骤然顿住脚步的叶承安吓了一跳。
同时猝然一顿的,还有现在战队的ACE,苏音。
见二人神色各异的回头,队员们也纷纷驻足望去。
只见那摘星战队全队连教练带预备统共八个人,往长桌上一坐,颜值身高,层次不齐。
而那教练,竟然还是个坐轮椅的残疾。
下一秒,他们又听见一声微不可闻的声音,从牙缝中挤出来似的念道:“许、语、夕。”
叶承安死死的盯着台上的人,只觉得周身的声音全部消失。
这两年里,他每一刻都在后悔,无数次想要去找白芷。
可当他真的鼓起勇气想再见她一眼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日夜蹲守的房子里,早已经没了她的踪影。
这个人就像一缕空气,消失在了他的世界里。
这时,苏音的声音将他拉回了现实:“砚哥,我们该走了。”
他们一整队的人立在狭窄的过道里,严重影响到了过往交通,工作人员都过来询问。
叶承安的眼神不舍的从台上撕了下来,勉强的离开了备采区。
出了体育馆,叶承安忽然停住了脚步。
他跟苏音说了一声:“你们先回酒店。”便又转身走了回去。
苏音阻拦的话断在了喉咙里,连说出来的机会都没有。
她望着叶承安的背影,眼里滋生起了丝丝的怨恨。
而叶承安没走几步,便看见摘星战队的人迎面走来。
白芷被众人簇拥在中间,走廊还算宽敞,两拨人可以互不干扰的绕过,但是叶承安长腿一跨,拦在了轮椅跟前。
一个少年登时瞪大了眼睛:“你这人怎么回事,有毛病啊?”
“原左,禁止喧哗。”白芷淡淡的喝止了少年。
她抬起头,直直对上了叶承安深邃的眼睛。
“周教练,幸会。”
这副淡然的姿态让叶承安瞳孔微微闪了一下,有什么情绪飞速的一闪而过。
他声音微沉:“你要当教练,为什么不回MilkyWay?”
白芷道:“周教练可能忘了,我是被MilkyWay遗弃的人。”
这个回答和措辞十分真实,真实得让叶承安顿时哑口无言。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和煦的声音响起:“你们怎么都站在这里?”
原左叫了一声:“瞿总!”
接着,一个身穿深色西装的男人走了过来,自如的接过了轮椅把手的位置。
然后笑着朝叶承安打了一声招呼:“周教练。”
这人叶承安认识,是白芷的忠实粉丝,以前经常给她送礼物。
打完招呼,瞿时业径自推着白芷绕过了叶承安,头也不回的走了。
其他人见状,也急忙跟上离开。
只剩下叶承安滞留在走廊里,像个倔强伶仃的笑话。
他承认,在看到瞿时业的时候,心里涌出了一股嫉妒和愤怒。
这愤怒来源于,他这几年时时想着白芷,结果,她却和别人亲昵有加。
叶承安深呼吸了一口气,他记得白芷说过,她不会和粉丝有任何进一步的关系。
平复好情绪,叶承安大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