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连他自己都没想明白,如何期盼着还不过十二的慕筠瑶明白。
慕筠瑶见他欲言又止,善解人意地笑了笑:“等过些日子,我求爹放你出去,你去找她。”
顾淮景鼻尖一酸,险些落了泪。
天大地大,若没了她,也没了他的容身之地。
“安玥……”
慕筠瑶高举着筝线的手慢慢放下:“淮景,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我希望你这辈子都快快乐乐的。”
“朋友”两字像是无数根针刺在了顾淮景心上。
那些还没想完,还没说出口的情意全部都被这刻骨的疼痛击碎。
在慕筠瑶心中,自己只是朋友而已。
顾淮景紧攥着手,指甲深深陷进掌心中,血丝遍布掌纹。
他强忍着眼眶的酸涩,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我不出去,那你能让我在你身边做一辈子的朋友吗?”
哪怕看着她嫁人,看着她和别人恩爱,看着她和别人生子,看着她和别人白头偕老。
只要能在她身边,也足够了吧。
慕筠瑶没有回答,她知道自己可能做不到。
日后大了,她嫁了人便不能随意见外男,况且顾淮景是慕家的下人,只能留在府里。
相望无言,谁也没有再说话,只是不约而同地望着天空那形影单只的蝴蝶风筝。
入夜。
顾淮景坐在门廊上,手里拿着托人从外头买来的酒,大口大口喝着。
烈酒入口,所过之处如同大火燃烧。
他望着那轮明月,喝着喝着突然哭了起来。
顾淮景抽泣着,手足无措地用手背和袖子去擦眼泪,可怎么擦也擦不完,最后干脆伏在臂弯中颤抖着双肩痛哭。
有那么一刻,他真想自己从来没在这里活过。
原以这是上天给自己和赵安玥重聚的机会,却不想这只是一个玩笑。
不知过了多久,顾淮景才慢慢止住了眼泪,只是眸中满是难掩的挫败。
他又灌了几口酒,自言自语着:“快快乐乐……恐怕我这辈子都快乐不起来了。”
或许还是他太过痴心妄想,欠赵安玥的还未还清,怎么就想着还和她白头偕老呢。
想到这儿,顾淮景悲戚一笑,掩面再次哭了出来。
春去冬来,因着慕筠瑶年岁大了,顾淮景也再难见到她。
只是偶尔会看见她和顾骁在院子里谈笑。
顾淮景站在远处远远看着,从起初的愤恨挣扎到最后的无奈消沉。
即便没有自己那些悔恨的记忆,他也看得出慕筠瑶在和顾骁相处时是发自内心的笑着。
那种笑,亦如当年与他初识的赵安玥。
“看什么呢?赶紧把茶送去老爷书房。”
全贵拍了下顾淮景的肩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顾骁和慕筠瑶坐在亭内说话。
再看顾淮景望穿秋水的眼神,低声道:“你看他们郎才女貌的,多般配。”
顾淮景神色一滞,没有说话。
这时,全贵又说:“我听老爷身边的翠芳说老爷已经在给小姐议婚了,你看顾将军这一年总来这儿见小姐,这婚怕是已经定了。”
第三十七章
全贵的话犹如一颗石头砸进本顾淮景本就泛着波澜的心。
他看着亭内那张脸,恍觉她越来越远,远到自己可能再也抓不住了。
果不其然,新年刚过,顾家的求亲书就来了。
慕父自是答应了,两家的亲事就这么定了下来,等慕筠瑶及笄便成婚。
自定下了婚约,慕筠瑶更少出院了,若非顾骁来见,她几乎整日都在房间里绣嫁衣。
日子一天天过去,她对顾淮景的心思也渐渐淡了。
反倒是顾淮景,谁见了都说他一个十四来岁的少年整天跟五六十岁的老头一样深沉。
而且也再未见他笑过……
又是莺飞草长的阳春,顾淮景坐在假山上放着风筝,稚气未脱的脸上带着几分憔悴,微红的目光伴着风筝飘来飘去。
“淮景。”
轻柔的嗓音让他心头一震。
顾淮景低下头,大半年不曾见的慕筠瑶站在假山下,神情温和的看着自己。
他立刻跳了下去,仍旧难掩眼底情意:“瑶瑶。”
慕筠瑶听见这个称呼,柳眉微蹙:“以后不要这么叫我了。”
她已定了亲,要是被人听见顾淮景这么叫自己,指不定惹出什么闲言碎语。
顾淮景还没漾出的笑僵在唇角。
眼前的人已经不是初见的小丫头,此刻的慕筠瑶穿着鹅黄烟罗裙,鬓边也没了小辫儿,如瀑青丝披在身后,发间的珠钗也多了。
顾淮景恍然想起,慕筠瑶已经十四岁了,再过一年,她就要嫁人了。
想到这儿,他心紧了紧,却又无可奈何。
半晌,顾淮景哑声唤道:“小姐。”
慕筠瑶这才点点头,将视线放在他手中的筝线上:“你重新做了一只?”
顾淮景回道:“你不是说做两只一起放,比比谁放的更高吗?”
闻言,慕筠瑶浅笑:“怕是没机会比试了,我刚想去爹那儿,看见有人放风筝便来看看。”
话音刚落,拿着披风的香雪走过来:“小姐,您怎么又来这儿了,老爷还在等您呢。”
说着,他将披风披在慕筠瑶身上。
慕筠瑶嗯了一声,望向顾淮景:“天还凉,多穿些衣裳,小心被风扑了。”
香雪睨了顾淮景一眼,倒也不像从前那么嘴碎。
望着那款款离去的背影,顾淮景喉间哽咽。
他抬起头看着那仍旧是孤单地飞在天上的蝴蝶风筝,指尖一用力,伴随着鲜红的血流出,断了线的风筝摇摇晃晃地被风吹走了。
很快,顾慕两家将成亲的日子定了下来。
七月初三慕筠瑶满十五,婚期就定在七月初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