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安玥眸光渐黯，她该如何？又能如何？
这时，顾淮景跨了进来。
他看了眼赵安玥苍白的脸，蹙起眉：“娘，您又说什么了？”
顾母念了声“阿弥陀佛”后回答：“她做的那些孽，还用我说？”
赵安玥袖中的手缓缓攥紧，不由想起三年前的事。
那年顾淮景刚被封骠骑将军，带着她去看皇上赏赐的的卢马，却不想马因受惊将她撞倒，才三月大的孩子也因此夭折！
因为这事，赵安玥成了顾母嘴里的罪人。
随着母家的式微，在顾家的地位也一落千丈。
“过去的事不必再提了。”
顾淮景一句淡然的劝解像把刀子，深深捅进赵安玥心底。
明明以前他会护着她，会心疼地看着自己……
顾母站起身，冷漠的目光扫过赵安玥：“话既已说开，你最好有点自知之明。”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顾淮景抿抿唇，执起赵安玥的手：“娘就这脾气，你别跟她计较。”
赵安玥抽出手，怔怔望着他：“你要纳烟儿为妾？”
顾淮景讪讪放下手：“娘和烟儿一见如故，她执意如此，我也劝不住。”
闻言，赵安玥霎时红了眼。
到底是顾母执意，还是他自己动了心？
这来路不明义妹，终究成了丈夫的新欢。
许是自觉理亏，顾淮景软下眉眼，将赵安玥揽入怀内：“烟儿只是妾，你才是我妻子，你素来心善，就当给她一个遮风挡雨之地吧。”
赵安玥的心逐渐碎裂。
她心善，就要理所应当的去和别的女人分享丈夫吗？
赵安玥推开他，哑声道：“我有点累，先回房了。”
说完，也不管顾淮景是何表情，转身便走。
沿着屋檐滴落的雨水砸在青苔上，溅开一片寒凉。
廊下，赵安玥望着四四方方的天空，愁绪万千。
忽然，一道娇柔的“姐姐”让她一怔。
转身望去，只见一身穿花云锦袄的烟儿款款而来。
她行了个礼，又唤了声：“姐姐。”
听着烟儿对自己的称呼，赵安玥只觉讽刺。
不久前还是嫂子，如今就成了姐姐。
“我只有一长兄，并无妹妹，担不起姑娘这声姐姐。”
烟儿面色一僵，视线忽的落在赵安玥发间的桃花步摇上。
她莞尔笑道：“原来步摇被将军送给姐姐了。”
听了这话，赵安玥愣住：“你说什么？”
“姐姐不知道，这支桃花步摇原是在陈州时，将军买来送我的，前几日突然就找不着了，还以为丢了。”
说到这儿，烟儿眼中多了几分嘲讽：“既然在姐姐这儿，那也算是妹妹借花献佛。”
几句话刮的赵安玥胸口抽痛难忍。
顾淮景居然把原本送给烟儿的东西，转赠给自己！
她拔下步摇，扔还给烟儿：“既然是将军送的，就请姑娘收好，我受不起！”
说完，赵安玥转身离去。
这一夜，顾淮景头一遭没有回房。
赵安玥枯坐到天亮，眼下的乌青衬的脸色更加苍白。
晓春端着药，红着眼劝道：“夫人，您万不能跟自己身子过不去……”
赵安玥不言，撑着身子走了出去。
望着琉璃白雪世界，她费力地抬起手，接了片雪花。
不过瞬间，掌心的雪便化成了水，寒意刺进心口，痛的她喘不过气。
渐渐地，赵安玥觉着眼前的一切都慢慢模糊，咸腥味也涌上了喉咙。
“嘭”的一声，原本突然被推开，顾淮景满脸怒意的跨进来。
而赵安玥也再支撑不住，吐出一口血，洒在白雪上。
第四章
赵安玥忙用手帕拭去唇角的血，眼见着雪上那抹刺眼的红被顾淮景踩在脚下。
“赵安玥。”
比起他连名带姓的直呼，让赵安玥更为痛心的是他根本没看见地上的血。
她捏着沾血的手帕，转身进了屋。
顾淮景蹙起眉，迈出跟了进去。
闻着苦涩的药气，再看赵安玥病弱的模样，顾淮景心不觉一紧。
可想起烟儿说被赵安玥嘲讽身世不净，便冷硬道：“烟儿虽是孤女，却也是清白人家女儿，你说话注意分寸。”
赵安玥愣住瞬，恍悟后不免一阵悲叹。
比起她这个成婚七年的旧人，顾淮景更愿意相信一个新欢。
“烟儿喜欢桃花，所以你才买了那支步摇送给她吧？”
赵安玥声音沙哑，透着股说不清的无奈。
顾淮景一怔，神情微变。
就在气氛逐渐僵凝时，一小厮突然来传话：“将军，皇上口谕传您进宫。”
“知道了。”
顾淮景看了眼赵安玥，终是什么都没解释地走了。
听着渐远的脚步声，赵安玥眼眶渐红。
“夫人，您怎么不跟将军说您的病啊？”晓春不解又心疼地看着她。
赵安玥颤抖着深吸口气，摆了摆手。
她说过，只是顾淮景不在意罢了。
心既已无她，又如何听得进她的话。
午时过半，风雪已停。
赵安玥独坐后园庭内，晓春怕她冻着，便回房去拿斗篷。
许是周遭太过安静，让赵安玥不觉想起和顾淮景的初见。
那天也是这样的雪天，时为先锋的顾淮景凯旋回京。
马上马下，一眼便是倾心……
“真巧啊姐姐，你也来赏雪。”
烟儿的出现让赵安玥脸色一沉，才平复的心绪又起了波澜。
她站起身，绕过眼前的人准备离开。
“姐姐留步，妹妹有几句话想和你说。”
赵安玥声音淡漠：“我同你无话可说。”
但烟儿似是毫不在乎，自顾自道：“三个月前，将军从贼人手上把我救下，我便决定此生非将军不嫁。”
她顿了顿，接着说：“不瞒姐姐，妹妹和将军早有肌肤之亲，所以还请姐姐容我安身。”
烟儿的话如淬火的针深深刺进赵安玥心脏，痛得她呼吸艰难。
“你既已是将军的人，还告诉我这些作甚？”
闻言，烟儿眸底划过丝诡谲：“自然是想名正言顺。”
没等赵安玥反应，她突然倒下台阶。
随着一声痛喊，烟儿捂着小腹在地上哀吟。
而她身下的白雪，渐渐被染成片血红。
正当赵安玥想唤人来时，被丫鬟搀扶的顾母急切而来：“烟儿！”
看到那一团殷红，她如遭雷击：“来人！快叫大夫！”
眼见痛晕的烟儿被抬走，顾母冷冽的视线落在赵安玥身上。
“啪！”
突然的巴掌扇的赵安玥踉跄了几步，顾母的怒骂如冰刺袭来：“毒妇！你保不住自己的孩子也罢了，还要害烟儿的孩子！”
“娘，我没有……”
“住口！”顾母瞪着她，怒不可遏，“等淮景回来，我就让他休了你这个蛇蝎女人！”
话落，她转身朝梨香苑去了。
赵安玥怔在原地，夹着委屈的悲凉淹没了她的心。
顾淮景，你骗了我……
酉时三刻。
炭火正旺，赵安玥心中却始终一片冰凉。
不一会儿，玄色的身影卷带着寒风而入。
看着榻上面无表情的人，顾淮景冷着脸：“赵安玥，你还要造多少孽？”
赵安玥袖中的手紧紧攥起。
七年来，唯今日，他为烟儿直呼自己姓名两次。
何为孽？不过是将当年孩子夭折的事归咎于她身上。
“所以，你要休了我吗？”
顾淮景一怔，俨然没想到她会说这话。
不等她回答，赵安玥便站起身，黯淡的目光望着他。
“也不必你休，我自请下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