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彦青亲眼看着顾清淮给梁聪打完电话，才匆匆离开。
病房的门关上，顾清淮看着詹彦青离开的方向定了一会儿，然后目光转向了病床上的夏晚吟。
她的头上缠了一圈纱布，撞破的是额头的位置，脸上的妆在刚才清理血迹的时候被擦干净了，现在是素面朝天的状态。
那张脸白得没有血色，嘴唇干得起了皮，和平时莹润粉嫩的状态完全不同。
她只是去了个洗手间，怎么就把自己弄成这样子了？
那张苍白的嘴唇忽然动了起来，努力地想要说什么话。
声音太低，顾清淮听不见，便俯身凑上去。
“不要……”
“你不要走。”
夏晚吟用那只扎着针管的手试图抓住他，顾清淮眼疾手快按住了她，“别乱动。”
“不要走。”她反复说着同样的话，气若游丝。
她的手很冰，身体却很烫，脖子都烧得发红了。
“别走。”她的声音越来越哑。
顾清淮俯首看着她小臂上的伤口，若有所思，“我不走，你躺好别动。”
夏晚吟好像听懂了，竟然真的没有再说梦话。
——
夏晚吟醒过来的时候，脑袋很沉，一身的虚汗。
她睁开眼睛，就闻到了一股消毒酒精的味道，下意识要扶床坐起来。
刚挪了一下身体，肩膀便被一股大力压了回来。
定睛一看，面前的人竟然是顾清淮。
夏晚吟：“我怎么在医院？”
顾清淮：“这问题应该我问你，去了一趟洗手间，把自己弄来医院，你挺厉害。”
夏晚吟想起来了，她在洗手间的时候情绪太激动，突然喘不过气来了。
前两年她没有恢复的时候，时常会因为大起大落的情绪而昏迷，但这种情况已经有一年多没出现过了。
夏晚吟看了一眼手上的针管，“为什么要输液？”
顾清淮：“高烧。”
夏晚吟：“……”
难怪她现在头昏脑沉，还浑身虚汗，连这个症状都和之前差不多。
顾清淮：“你胳膊上的伤怎么弄的？”
夏晚吟看见那些痕迹，下意识要用另外一只手遮，顾清淮直接钳制住她。
“我问你怎么弄的。”
夏晚吟身体不舒服，没有多余的精力拿出来和顾清淮周旋。
她低下头不说话，长长的睫毛垂下，在眼下打出了一片阴影。
她现在的样子看起来破碎感十足，浑身散发着悲伤。
顾清淮：“你自己掐的。”
夏晚吟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顾清淮：“上次是大腿，这次是胳膊，掐自己掐上瘾了么？”
按她在床上娇滴滴的那个劲儿来看，她应该是很怕疼的那种人，除非不受控制，否则不可能对自己下这么狠的手。
夏晚吟沉默了很久，终于抬起头来。
她一双眼睛空洞无光，嘴角微微扯动，自嘲地开口，“你不是都猜到了么。”
顾清淮：“抑郁症？”
他对心理疾病了解不多，但也知道许多抑郁症患者会很外放，夏晚吟的行为倒也对得上。
“不是。”夏晚吟舔着干涩的嘴唇，“双相情感障碍。”
顾清淮：“……”
夏晚吟将手抽回来，吸了吸鼻子，“你走吧，别管我了。”
顾清淮：“你刚才为什么忽然发作？”
发病，总要有个诱因。
夏晚吟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你觉得呢？”
这句反问听起来有点责怪他的意思，顾清淮拧起没眉，他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刺激她的事情。
“她对你来说，真的那么重要么？”夏晚吟忍着眼泪，却忍不住哽咽。
顾清淮忽然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詹语白。
是因为听见了他和詹彦青说的那些话？
顾清淮没有给她回答，目光却渐渐染上了几分深意。
夏晚吟的眼泪顺着眼角落下，“我不断告诉自己，只要能待在你身边就够了，可是听到你那么在意她……我真的很难过。”
她一只手缠住他的手指，噙着眼泪哀求他，“可不可以把对她的好分给我一点点？一点点就够了。”
夏晚吟的口吻卑微到顾清淮分辨不出来她是真情流露，还是像之前一样在做戏。
他低头审视着她，目光锐利而复杂。
夏晚吟就这样泪眼婆娑地看着他，目光一点点从期待变得黯淡。
顾清淮：“我不喜欢别人得寸进尺。”
夏晚吟的表情接近心灰意冷。
顾清淮：“也不喜欢痴心妄想的人。”
“……我明白了。”夏晚吟垂下脑袋，“你不要再说了。”
顾清淮：“我不可能娶你，死了这条心。”
夏晚吟：“因为詹语白给了你一颗肾么？”
顾清淮的眼睛眯了起来，透着愠怒和危险的气息，似乎很不希望别人提起这件事。
夏晚吟：“你们刚才当着我的面聊的。”
顾清淮：“这和你无关。”
夏晚吟的擦了一把眼泪，这时顾清淮的手机响了，他看到屏幕上詹语白的名字后，转身走出了病房，然后就没有再回来过。
夏晚吟自然也没指望他回来。
顾清淮现在还是只对她身体感兴趣的阶段，刚才的试探已经足够她辨别现在的情况了。
身体本来就不舒服，刚才又在顾清淮面前演了一场，夏晚吟精疲力竭地睡过去了。
再醒来的时候是傍晚。
夏晚吟睁眼睛就看见了方沁阳，她一醒，方沁阳便扑上来问：“哪里难受？怎么忽然昏倒了？”
夏晚吟：“发烧了，外伤感染的。”
方沁阳：“你是不是……”
“是。”夏晚吟已经猜到方沁阳要问什么了，“我想他了。”
方沁阳：“等你好些了，我陪你去看他。”
夏晚吟：“顾清淮去找詹彦青谈判了。”
方沁阳：“谈詹语白？”
夏晚吟：“他点名要詹语白亲自负责重点医疗项目，否则就取消合作。”
方沁阳：“詹彦青同意了？他不怕詹语白再翻出水花么？”
夏晚吟：“这块肥肉，峰合放不了，况且顾清淮还答应他，结婚之后就让詹语白进万华。”
方沁阳：“……”
那詹语白岂不是又有后台可以作威作福了？
夏晚吟：“就是因为那颗肾。”
她狠狠地攥住被子，咬着牙，漂亮而精致的脸庞显得有些扭曲，“我绝对不会让她搭上周家。”
“好，我相信你，你先冷静。”方沁阳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我们要完成计划的前提是你好好的，对不对？”
——
夏晚吟住院已经三天了，额头上的伤口结痂了，她嫌缠一圈纱布丑，让医生换成了一块纱布贴在额头上。
因为晚上还会低烧，夏晚吟一直没出院。
躺了三天，夏晚吟抽了个上午，到医院楼下坐了一会儿，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
放风结束，夏晚吟起身往回走的时候，碰上了熟人。
只见原野一脸不耐烦地站在对面，他旁边跟了一个挺漂亮的女人。
那女人要抱他，被他推开了，后来又去牵他的手，也被推开了。
看来是被原野渣了，不甘心，跑来纠缠了。
夏晚吟听见那个女人哽咽着说：“你明明说了，会一直喜欢我的……”
夏晚吟觉得她有点天真，男人嘴巴里放出来的屁，她竟然也信。
原野一看就是个玩咖，怎么可能对谁认真。
原野一回头，就看到穿着病号服的夏晚吟在一旁站着，她嘴角噙着笑，不知在那里看了多久的好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