姻缘？她不过见了桑洛两面而已，何谈姻缘。
皇帝江哼一声，对桑洛说道：“别以为孤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听闻你是楼兰皇室长子，却因生母地位卑微，就来王位都不能顺理成章地继承。”
皇帝看了看缪言鑫，继续说道：“你是想娶了我西夏的公主，好借此机会稳固你在楼兰的地位吧。”
桑洛被戳中心事也不恼，反倒是笑着坦诚应下。
“桑洛的确是有此意，但我对五公主的心日月可鉴，若西夏君主愿意将五公主送去我楼兰与我成亲，日后桑洛继承王位，以后的每一年，楼兰都会进贡西夏，为西夏提供兵力。”
皇帝闻言，指尖微拢。
桑洛的这个条件，的确让他很心动。
但皇帝还是沉思了片刻，挥手将桑洛打发了出去。
“你且先退下，孤还有些话想对五公主说。”
桑洛点了点头，微微欠身行礼，退出了御书房。
此时的御书房内，只剩下皇帝和缪言鑫两人。
皇帝看了缪言鑫许久后，这才开口说道。
“孤也知道这么多年来，对你疏于关心，父女二人情分也寡淡许多，你与楼兰一事，自己定夺便是，只是你刚与季如烟和离便远去和亲，终归是不好听了些。”
缪言鑫对皇帝并无太多父女之情，但原主大概是个极不受宠的。
缪言鑫看着皇帝，淡淡说道：“父皇若想做出决断，无非是选择相信季如烟还是桑洛罢了，决定都是一样的。”
是啊，决定都是一样的。
当初他能将她赐婚给季如烟，便是因为他不宠爱她，但却可以以皇室赐婚压制住季如烟。
如今对桑洛又何尝不是。
她和原主，对于西夏来说，都只是一个牺牲品。
皇帝被缪言鑫戳中心事，瞳孔微微放大，语气中带着不可置信。
“你是不是从一开始，便想到了这一点？”
殿外。
黑云压住了玄月，透不来一丝月光。
微风一阵阵吹来，已有雨丝顺着风飘下来。
今夜注定要有一场大雨。
只有殿门外的宫灯燃着烛火，照亮了整座宫殿。
季如烟就站在御书房的门外，身形挺拔，背挺得笔直。
不知过了多久，缪言鑫才从御书房内缓缓走了出来。
她神色淡漠，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季如烟看不出她方才在里面做了什么样的决定，只是心头升起一股不安的情绪。
他拢了拢指尖，站在原地，想出声唤住她，却又觉得喉咙发紧，说不出话来。
缪言鑫抬眸看去，正好与季如烟的视线相对。
片刻后，缪言鑫先移开了视线，绕开季如烟离去。
身后的季如烟一把抓出缪言鑫的衣袖，指尖不自觉的在她的衣袖上摩挲着，从干涸的喉咙中挤出一句。
“你同意了……去楼兰和亲，是吗？”
缪言鑫看着那块被季如烟抓住的衣摆，难得的没有抽出来，倒是平静地点了点头。
“父皇已经准许我留京月余，待婚服制成，以表思乡。”
季如烟的身子猛地一颤，手不自觉的发抖。
“为什么……？”
季如烟的声音沙哑。
缪言鑫抬起头看着被乌云盖住的月亮。
夜空上没有星星，黑压压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她眨了眨眼，朱唇轻启：“就当是我喜欢桑洛吧。”
缪言鑫嘴角勾起一抹自嘲地笑。
她又能做什么选择呢？
从她来到西夏的那一刻开始，她的命运就一直在被摆布着，处处不由己，她又能做什么决定呢？
季如烟的喉管似是被人捏住了一般，半晌后才沉出一句。
“我不信！”
缪言鑫将那块衣摆抽出，淡淡说道：“信不信随你。”
缪言鑫抬步便要离开。
身后的季如烟上前，从背部一把拥住了缪言鑫，双手紧紧环绕着她的腰间，将她抵在自己胸口处，试图将她困在自己身边。
“别走。”
缪言鑫没有挣扎，她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声音轻了许多。
“季如烟，这个拥抱，我等了很久。”
她沉沉呼出一口气：“可我现在不需要了，季如烟，现在的你，有什么立场来阻止我呢？”
季如烟的心猛然钝痛，一片哑然。
缪言鑫的声音虚无缥缈，一阵风出来，带着淅沥沥地雨点，坠落在她的眼角，代替了她的泪，滑落到下颌。
她已经没有泪了。
“我们已经和离了，你爱的人是杨挽菱，不是我。”
季如烟摇着头，从喉管中挤出一句：“不是的，不是的。”
缪言鑫垂下眼，看着季如烟紧扣着的手，问道：“那你为什么不让我去？”
周围一片沉默，缪言鑫的声音再次响起，
“是因为我脸上的红斑消失了吗？”
季如烟猛地一震，僵在了原地，紧扣着的手也松了气力。
缪言鑫推开他，缓缓转过身来，两人再次对视着。
这一次，缪言鑫的眼里带着淡漠和决绝。
她说：“季如烟，我累了，我想回家了。”
季如烟看着眼前的缪言鑫，是极度的陌生。
她明明笑着，眼里却是无尽的凄凉。
他听着她说：“我想回家，回我自己的家。”
缪言鑫抬起手来，雨点淅淅沥沥落在掌心上，随后又落在她的情丝上，眼帘前。
一阵风吹过，缪言鑫说道。
“以前的事我不想再恨了，这阵风吹过之后，就全部消散了吧，你我从此以后，两不相见。”
季如烟眼睁睁地看着缪言鑫转身消失在雨幕之中。
而自己却只能怔怔地站在原地，说不出一句挽留的话。
直至雨越下越大，滂沱大雨打在季如烟的身上，刺痛着他每一寸肌肤，更穿透他的心，他这才稍稍回神。
原本挺直的背部慢慢驼了下来，眸光中尽是痛苦，在这大雨中，低低呢喃着。
“不要走，求求你……算我求你。”
大雨整整下了一夜。
青檐下，雨珠似珠帘一般，顺着青石砖的缝隙，缓缓淌如新泥。
春风吹了一夜，日头刚升，昨夜一切尘归尘，消散不见。
自那一夜起，季如烟大病一场。
四月中，谷雨。
皇宫内，司制房。
缪言鑫看着宫女手上捧着的婚服，上还绣有金丝龙凤图，针脚细密，一看便是用了心。
“五公主，这是司制房三十三位绣娘连夜赶工制成的婚服，还有些细节需要处理，五公主若是满意，奴婢便吩咐底下的人继续赶制。”
缪言鑫看着那上面金丝线绣成的图腾，掰算了下日子。
婚服绣制工期已过了半月，如今已赶制的差不多，不出七日，便要到离开西夏的日子了。
缪言鑫垂了垂眸，眼帘遮住眸中的情绪，浅淡地说了句：“送去吧。”
那宫女抬起头看着缪言鑫：“五公主不用再试试，是否贴身？”
缪言鑫张了张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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