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辞知道还是被抓包了,吐了吐舌头。
看了眼还在傅则奕手里的小碟子,忽然有些犯难。
虽然被发现了,但做戏还是得做全套,绝对不能被发现待会儿出去小碟子又到了她手里!
想了想,决定还是将小碟子放回去。
正欲伸手去傅则奕手里拿,他却忽然往一侧让了让,“我帮你拿着。”
她愣了一下,抬眸看他,他嘴边的笑意很浅,柔和自在。
她顿了顿,嘿嘿笑了起来,“好。”
傅则奕微微弯唇,看了眼她的笑脸,抬脚同她一起往院外走去。
*
今日的宾客比昨日多,遇家好多小辈也来了。
老太太本不打算大办的,但奈何小辈们都记得她的生辰,也知晓今年是大生辰,还是不邀自来了。
文老怎么说也算是两家长辈,便一同坐到了主宾席,笑着同老太太说了好些话。老太太虽不喜交际,但还是都笑着应答了。
遇辞还是跟傅云铮一道坐在末位,但却没主动和他说话。
最后,菜上齐,老太太先抬了箸,底下小辈才开始用膳。
傅云铮一脸无语,碰了碰她的胳膊,“喂!我错了行不行,以后不欺负你了,几年没见,你怎么比之前更小气了,昨晚的事儿记仇到现在。”
遇辞瞥了他一眼,权当没听见,
文老瞧了眼坐在席尾的遇辞和傅云铮,精亮的眼眸浮上了层笑意,开口道:“老太太——”
“遇辞。”
两声几乎同时响起。
遇辞愣了一下,循声偏头看过去。
傅则奕坐在老太太的身边,往她这边看来。
席间气氛静了须臾,老太太跟文老也与之一同看来。
“坐到这边来。”他又道。
遇辞怔了怔,但还是听话地站了起来,“好。” 小丫头乌亮的发间隐隐插了支并蒂玉簪。
她神色微顿,又瞧了眼与她隔着遇辞的傅则奕。
刹那间,老太太似是忽然明白了其中用意,瞧了眼席尾的傅云铮,微微叹了口气。
相册
文老被打断了话,也只得将话憋了回去,变了变神色,同老太太一起慈爱地看向遇辞。
就这么一眼,他也瞧见了遇辞发间的簪子。
傅家祖上传世的两件物品都是玉簪,一件是及笄礼,一件是新媳礼。
傅家长房无女子小辈,这唯一一件及笄之礼便传给了遇辞,众人都是知道的。
所以文老在看第一眼时还不确定,复又细细看了第二眼,才确定那不是及笄簪,簪头的并蒂莲,那是长房子媳的新媳礼才有的规格。
遇辞对两位长辈的滞怔都丝毫没发觉,只看见了面前放着的一盘红烧狮子头。
老太太平时除了苏陵菜,还喜欢吃淮扬菜,这些菜式在海州很少能吃到地道的。
狮子头个头比较她,平时她自己吃不完一个,都是和祖奶奶一人一半。
想到这,她看了眼老太太的碗,苏岚早就十分殷勤地帮忙夹满了。
傅则奕正同遇海城说话,浅浅偏了下眸子,而后拿起了面前箸枕上的公筷。
遇辞还在纠结要不要夹,面前就忽然伸来双金雕红檀的木筷,轻轻夹起一颗狮子头,放入了她的餐碟中。
她愣了愣,转头看向身旁。
傅则奕偏眸看了眼,确保狮子头放入了她的餐碟,才放下筷子,继续偏头看向正在同他说话的遇海城。
他以为她夹不起来。
意识到这一层面后,遇辞怔了几秒。
瞧了瞧碟子里这个油亮亮,看起来很诱人的大丸子,她咽了咽口水。
算了,大不了别的菜不吃了。
练舞这么多年,在饮食上她一直比较自觉,有时候需要表演,都会坚持好久不吃碳水。
拿起筷子,刚将狮子头平均夹成两块,手边就忽然递来只餐碟。
龙泉的青瓷碟,花纹复古。
她愣了一下,捏着筷子转头看去。
傅则奕已结束同遇海城的交谈,也偏头看向她。
满厅觥筹交错,灯火晃耀,他润亮的目光静静停驻于她眼底。
低低道了声:“另一半给我。”
遇辞忽地愣怔了一下,须臾才缓慢地点了点头,应:“哦。”
正欲将分好的另一半夹过去,看了眼手里拿着的私筷,踌躇了半晌。
虽然她还没放进嘴里,但好像还是不符合礼节,于是又将私筷放下,拿起箸枕上的公筷,夹起一半狮子头,放进了他的餐碟里。
傅则奕的目光在她侧脸上停驻了一瞬,缓缓收回。
*
用完餐,遇辞又与傅则奕一同送了客。
昨日留宿的远亲今日也要走。
宾客渐渐离去,前一秒还热热闹闹的园子也慢慢静了下来,只余家丁忙前忙后地收拾整理。
遇海城与乔月影今晚不走,住在遇宅,遇辞本想去送,乔月影说是走夜路,不让她跟去。
文老是最后走的,由傅城亲自去送。
几人走至门前,文老步子稍顿,先是瞧了遇辞一眼,而后又瞧了傅则奕一眼。
遇辞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于是像对其余长辈一般,低声叮嘱:“您慢走,夜路注意脚下。”
文老神色微顿,继而又深深看了傅则奕一眼,傅则奕微微颔首,“您慢走。”
文老默了默,终是什么都没说,抬脚迈出了门槛。
*
送走所有宾客,珅伯领着家丁来锁园门,遇辞同傅则奕从门外跨进来。
珅伯默默瞧了二人一眼,笑了声,忙活着上钥去了。
从庭前小石阶走下去,傅则奕步子有些快,领先了遇辞几步之距。
在快走至前厅时,他忽然停下了步子,转身看过来,唇微动,像是有话要说。
可就在同一时刻,他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欲言又止,只得拿起手机,接了电话,先行穿过前厅,往正厅走去。
遇辞看了眼那抹逐渐消失在视线中的背影,犹豫了片刻,决定先去西园陪老太太聊会儿天,这两天忙着寿辰的事情,几乎没跟她老人家好好说几句话。
遇辞到西园时老太太刚更完衣,悄悄从门边探出个小脑袋,往屋里看了看。
老太太坐在小轩窗旁,朝这边瞧了眼,“进来吧,今儿怎么没忘记要过来了?”
话语虽是责问,但语气却是丝毫听不出责备。
遇辞嘿嘿笑了两声,从门后走出来,“我昨天来了的,您睡下了,早知道我就该给您拽起来,听我说话!”
说着,走至老太太身边,抱着她的脖子撒娇似的蹭了两下,“您真是记仇!”
老太太满脸和蔼的笑容,拍了拍她的手背,“客人都送走了?”
点了点头,“嗯,小叔好像有事,可能得等会儿才能来您这边了。”
其实傅则奕近年已经很少晚上休息前来西园陪老太太说话了,他忙,时常结束时早就过了老人家休息的时间,于是也只在得空时会来。
遇辞离开裕园也有两年多了,自然不知道这些,老太太倒也没解释。
秦姨端了方小圆杌放在遇辞身后让她坐,随后便挨个去点屋内的灯盏。
现如今电器化发达,老太太却还喜欢用古典油灯,滴上一两滴花香精油,焚燃时满屋子都染上香气。
今晚燃的晚香玉,气息馥郁幽静。
烛火忽闪,一片暖光祥和。
老太太静静瞧了遇辞半晌,又缓缓将视线移至她发间的簪子上。
而后低低唤了她一声:“小辞。”
遇辞抬眸,“嗯?”
老太太看着她,微微扬起唇角站起身对她招了招手,低声道:“过来,祖奶奶给你看样东西。”
遇辞有些不明情况,但还是跟着站了起来,笑嘻嘻问:“是什么好宝贝呀!”
老太太没作答,领着她走去屋角的小书房,而后拿起书案上的一盏手持灯,去书架上找东西。
一排细细寻下来,从中抽出了一本皮面的“书”。
书很厚,看起来也很重,遇辞赶忙伸手去接,而后才发现这不是书,是一本相册。
托在手里很厚实,难以想象里面究竟存放了多少相片。
她有些疑惑,“祖奶奶,这是?”
老太太将灯盏放下,在书桌后坐了下来,笑着道,“家里的相册。”说完,抬眼瞧了她一眼,又道:“给你看看则奕小时候。”
遇辞微微一愣,低头看了眼手里这本厚重的相册,不知是不是错觉,好像比刚刚更重了。
“来,坐下来。”老太太笑着招呼她,“这都是老相册了,我也有好些年没翻过了。”
遇辞顿了顿,应了声:“好。”
随后便捧着相册,在老太太对面坐了下来。
虽是老相册,但养护得很好,除了封页边角有些磨损,其余都是完好的。
在翻开封页前遇辞现实抬眸看了眼坐在对面的老太太,得到点头的示意后她才缓缓翻了开来。
本以为前面会有些傅家的老照片,没想到第一页就是傅则奕的个人相册页。
但都是些证件照,小小的一寸,按照年龄增长规整地排列了一整面。
遇辞的目光微微顿了顿,在看到第一张,他还是孩提时的模样时,弯唇笑了起来。
他好像从小时候就是很周正的长相,只是幼儿时期脸部轮廓不会太清晰,带着点幼态的可爱感,穿着正规的小西服,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看着镜头。
每张照片底部都有留白,用黑色签字笔写上“则奕xx岁生辰日留念”。
这是他每年生辰的留影。
她笑了声,低低道:“小叔怎么小时候都不怎么爱笑啊!”
都没有一张是笑得特别开的,全都是很浅很浅,和他现在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