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言重了……”齐骨坐在他腿上，竭力叫自己神情自然，她道，“爹爹刚没那会儿，都是旁人来请帖，逼着我……如今殿下这般看重我，呵呵，他们都得在那候着我，去不去，还由我心情……”
她本是想说，这般情境下，哪里还会有不长眼的狗奴才敢糊弄她。
却不料说着说着，对人情冷暖，富贵兴衰一事，多出几分明悟来。
人的悟性向来有高有低。
顿悟更是难得。
齐骨天资聪颖，对时机的把控，仿佛与生俱来。
知道有所悟，当即也不说话了，陷在思考中，把过去当下，甚至将来的事，都细细分析，思量。
宋昭苏见她双眸时明时暗，神情好似朦朦胧胧，又好似透彻晓谕，哪里还不清楚她如今的状态。
怕打断她的机缘，宋昭苏扬手，示意场中人静下。
霎时，无人敢再言语。
约莫一盏茶后，齐骨眼神彻底亮了起来。
整个人如同雾里捞出来般，容颜比之从前，要光彩夺目上许多。
如璞玉几经琢磨。
“悟出什么了？”宋昭苏随口问她。
眼里的欣赏与赞叹，全不加掩饰。
齐骨确实悟出些东西，不过却不便说与旁人听，宋昭苏问起，也只是摇摇头，说自己悟性不够，诸多事没想明白。
这般言语，岑山等人都是信的。
顿悟不是那么易得之事，得到抓不住，也是常有的。
“不要紧的，往后时日长着，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解开疑惑了！”抛开齐南北不说，齐骨也算是岑山的得意门徒了，替齐南北庆幸之余，也不免替齐骨惋惜。
“夫子言之有理，妹妹你别着急……”齐南北附和岑山，劝齐骨不要忧虑。
李清浊在旁，闻言道：“少爷若是还姓齐的话，怕是得改口叫家主大人了吧。”
齐南北没料到李清浊会突然发难，一时应对不及，场面陷入尴尬。
而宋昭苏知齐骨定有所得，只猜测她所得之事，怕是骇人听闻，见李清浊刻意转移话题，宋昭苏也没多嘴，只斜了李清浊一眼，开口道：“今日高兴，好好说话，谁没那个眼力见儿的，都给本王滚出去！”
直到晚间，众人都散去，宋昭苏才二次追问齐骨：“白日里，到底悟出些什么了？”
齐骨确有所得，不过所得之事，也有诸多不解之处，想着无人可问，齐骨索性试探着去问询宋昭苏。
她问：“明王殿下要齐骨入府里来，却又不给齐骨名分，究竟是什么用意呢？”
第14章 人未成个今非昨
宋昭苏是聪明人，听闻齐骨这问，略作思索，大抵也就明白困惑着她的，究竟是些什么东西。
指头搁置在玉石制成的桌上，敲出好听声响，宋昭苏在心里计较二三，反问齐骨：“你想问什么，直问便是，同本王之间，无需这般委婉，也无需试探。”
齐骨叹息一声，对着宋昭苏跪下，抖着嗓音，在窗外寒风呼啸声里，道一句：“求殿下，给宠儿指条明路吧！”
宋昭苏没起身去扶她。
也没说什么话。
听到齐骨自称“宠儿”，他思绪忽然被拉回了那个午后。
那会儿齐骨还未及笄，约莫是十四岁吧？
宋昭苏记得，自己够资格贴身伺候她，是在她十四岁之后。
那会儿的宋昭苏，还用着化名。
那会儿的齐骨，本来名字，也不叫齐宠。
少女得岑山教导，文字上诸多习性，也就跟岑山一致。
没事就拉着他要猜字谜。
往往是他出谜，她来猜。
夏日鸣蝉，红花倦怠。
明明武学底子打得还不错，她这身子却始终娇贵，畏寒又惧热。
午后不歇，裸着玉足，跑过长长的走廊，来书房里寻他。
“苏延切，你陪我猜字谜吧，好不好？”彼时少女还天真无邪，言行举止，多是稚子之态。
“去歇会儿吧，不然到用晚膳时，小姐又该困了。”他有时候惯着她，有时候又喜好为难她。
不论怎样，她都愿意缠着他。
撒娇两回，苏澜见她形容可爱，身量也足了些，不比从前显得年幼，一时贪恋，起了旁的心思。
“猜可以，倘若小姐猜不出，得受罚。”
“罚我？我是主子，你要如何罚我？”
“那就不猜了。”
“好好好，你只说，如何罚我？”少女小手揪他衣角，眉眼可怜兮兮，叫人心生邪妄之欲。
“吻我。”他说得不假思索。
“什么？”少女是听得懂的，红着脸问的什么二字。
“猜不出，小姐得亲吻延切，如何？”
“你出谜。”
她是应允的意思。
“宝匣中藏了条巨龙，小姐猜一猜，是个甚么字？”
“怎么项二没有取字，清浊没有取字，哥哥也没有取字，独独延切你取了字呢？”她自幼思路便好胡乱地飞，上一句说这，下一句便不知想何处去了。
“齐少爷还未到弱冠年纪，自然取不了表字。”
“那项二呢？项二都快而立之年了吧？”
“小姐还猜不猜字谜了？可是猜不出，故意扯开话题，好躲惩罚？”那时候，他不知该如何同她解释自身来历，也就不想多说。
“这有什么猜不出的，你一说，我就瞧出来了，是宠字，对不对？”她才思敏捷，放在世家子弟里，实在要好上太多。
“呵呵……小姐聪慧。”
容颜初显绝世的少女得他夸赞，红着脸，闭了眸，踮起脚尖，轻轻吻在他侧脸。
他怔然，问齐骨：“小姐不是猜出来了，还领罚做甚么？”
少女面庞还带着羞怯，眼神却亮得惊人。
“我知道你也心仪我，想叫我吻你，对不对？”
苏澜看着少女，眼尾有了笑意。
不是为别，是为那个“也”字所取悦。
少女见他笑，也跟着，把一双杏眸笑成了月牙弯。
“从今往后，我不要叫齐眷，我要改名，我要叫齐宠！”
“这是为何？”
“因为……”少女看着他，神色满是坚定，“我要做你宝匣中的巨龙。”
“小姐可知，这世上，只有一人敢自称为龙？”
“我不知，若果真只有一人敢自称为龙，那一定是我齐骨！”
思绪被拉回现在，宋昭苏看着眼前仍跪着的女子，虽从身形面容上，瞧着区别不大，但不知为何，他总感觉，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久到再也回不去了。
“到我怀里来罢。”
他难得卸下心头重担，同她道一句你我。
冬日里，屋中生了地火，可跪久了，她膝腿仍是酸软，站起时不稳，几乎是跌入那个怀抱里去。
相关Tags:心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