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军靴踩在地上,下车,低着头在手机屏幕上轻点,随后走到副驾驶座,敲了敲车窗:“师傅,麻烦稍微等一下,我去捉个人就回来。”
刚刚收到200块转账的师傅自然乐得说好。
学生们从楼上下来,和他打了个照面,紧接着各个班群就炸开了,共同的信息就是:[女神男朋友来学校了!]
还不等她惊慌完,教室门口陡然响起男人不带感情的声音。“许星。”又低又沉,压着火。
她心想,完了,没哄好,秋后算账来了。
他今天穿了黑色卫衣,外面一件飞行员夹克,黑色冲锋裤衬得他的腿笔直修长,裤脚束进军靴里,给他平添几分凌厉感。
她看面前轮廓冷硬,明显压着火的高大男人,心脏砰砰跳。
他看着对面呆愣愣站着的女孩,偏头,弯唇轻笑:“还不过来?”
沉默终究不是办法,她一步一挪朝他走过去,挪了好久才挪到他面前。低着头,垂着眸,伸出一截白嫩的手指,戳了戳他的衣服:“你不是明天才回来吗?”
“我要是不早点回来,谁知道你又要背着老子做什么?”本就硬朗的轮廓此刻变得更加锋利,“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就开始学着……”
“啾!”她踮起脚尖亲他一下,打断他的话。
“没有及时告诉你,对不起嘛……”明亮的鹿眼眨呀眨,纤长的睫毛颤呀颤,她上前一步,额头抵着他的胸膛,撒娇一样蹭呀蹭,“我都想你了。”
语调又软又轻,又娇又可怜。
他看着埋在他胸口撒着娇的女孩,低低骂了声,然后骤然弯腰,一下将她扛了起来。
不是抱她,也不是背她,而是像扛麻袋一样将她抗在自己肩上,手臂困住她的腿,不让她掉下去。
她头朝下趴在他肩上,一时间有点懵逼,小脸一下炸红,双腿不停在空中蹦跶:“你快放我下来!”
男人冷哼一声,充耳不闻,将她的腿抱得更紧:“老子回去再和你慢慢算账!”
听见有人惊呼,她羞得一把捂住自己的脸,全身都热起来,耳朵一阵一阵发烫。
远处隧道里传来轰鸣声,站台播报:“各位旅客朋友你们好,由燕城开往江都的G3258次列车即将进站……”
晨风吹散许星毛绒绒的额发,她的手机剧烈震动起来。
来电显示“爸爸”。
许星怔怔盯着那两个字,紧抿双唇,红了眼睛。
一分钟后,电话自动挂断,屏幕上显示未接来电52个。
紧接着一条短信进来,和刚才的并列在一起。
爸爸:[许星,你个赔钱玩意儿,赶紧给老子滚回来!你就跟你那个死了的妈一样贱!要不是老子收留你,你他妈能活到现在?!]
爸爸:[你给我听着!你妈死了,现在我是你的监护人,你乖乖回来,我还能养你到明年,送你上大学。一个小时之内再不回来,你就是死在外面也他妈活该!]
爸爸:[老子供你吃供你穿,老婆都进局子给你妈赎罪,你还有什么不满?!整个许家上上下下哪里对你不好?!居然敢跑?老子就打断你的腿,锁在家里,我看你往哪里跑!]
许星握住手机的手止不住地发抖,满腔的怨气和委屈无处发泄,鼻尖一酸,一滴眼泪砸在屏幕上。
哪里不好?明明哪里都不好。
柳荷破坏了她的家庭,开快车撞死了她妈妈。
许志舒愿意养着她,不过是因为她的心脏刚好和患先心病的许薇能配型。
在他们眼里,她只是许薇的心脏容器,指不定哪天就死在了手术台上。
好?这怎么能算得上好!
列车缓缓进站,许星抬起手臂从眼睛上狠狠擦过,咬着牙,忍着铺天盖地的委屈和绝望,将电话卡拔了出来,扔进垃圾桶。
母亲车祸身亡后,她被接到生父许志舒家,本想等一年后考试结束就离开,如今连一周都没有,她就被迫颠沛流离,去丹里小镇寻找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外婆。
她的座位在窗边,是双人座。列车发车前两分钟,边上有人影晃动。
隔着一个座位的距离,许星闻到淡淡的烟草味。
视线里一条黑色工装裤,裤脚束口,脚踝处骨头凸起,连着经脉,有一种禁欲的美感。
随后,那人在她身边坐下。双腿随意懒散地抻着,膝盖处骨骼形状明显,工装裤自膝盖下垂时产生的褶皱漂亮得晃眼。
许星呆愣愣地看着那些漂亮又杂乱的衣物线条,耳边突然响起手机铃声,吓得她抖了抖肩膀。
余光里,一只漂亮的,骨节分明的手从裤兜里摸出手机,手背上,青色经络微微绷着。
“有事说事,有屁放屁。”
男人嗓音冷锐,透着不耐,耳边的空气在他开口的瞬间微微颤动。
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他哼笑一声,带了点痞气:“别扯那些有的没的,老子是瞎了还是瘸了,用得着你接?”
“……”
“行了,晚上八点到,别想着偷懒,好好看店,照顾好阿婆。”
“……”
说完,也不管对面的人还在嚷嚷,直接挂断电话。
许星垂眸,吸了吸鼻子,混沌的脑子拧发条似地转了起来——晚上八点到,她也是。
她眨了眨眼睛,难道他们的目的地一样?
丹里是一个小县城,江都是省会。到江都后还要换乘,之后在市高铁站下车,再转两趟班车,才能到丹里。
她算了一下时间,差不多晚上八点到。
许星睫毛很长,眼睑下垂时像两把小扇子,轻飘飘地扇在人心上。略显苍白的唇有些不安地抿着,如果目的地一样的话,她是不是可以跟着他?
她抱着怀里的书包,长长舒了口气,头靠着车壁,缓缓闭上酸胀的眼。
高铁快速运行,盛夏烈风呜呜作响,女孩靠着车壁,眉心紧锁。
温峋淡漠地瞥她一眼,漆黑双眸冷清锐利,不过一秒,他收回视线,专注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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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星是被噩梦吓醒的,她又梦到妈妈倒在血泊里的模样,眼泪流了一脸。
醒来时,窗外阳光正盛,在窗台上浅浅印下一个沿。
胡乱擦了一下眼泪,低头端坐。情绪缓过来后,她有点想去卫生间,于是偷偷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男人。
他正在玩射击游戏,双手漂亮得过分,手机被他卡在两手之间,食指抵住手机沿,两个拇指分别控制屏幕左右端的操纵键,速度很快,异常灵活。
趁着他玩游戏,许星打开备忘录,手指在屏幕上轻戳,戳完之后等了他半个小时,终于等到他游戏结束。
男人穿一件黑色宽松T恤,袖口在手肘上面一点,露出来的小臂肌肉线条流畅。
许星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戳他,指尖传来硬邦邦的触感。
她抬眼,温峋转头,视线瞬间相撞。
许星这才看清他的模样。
寸头,几乎贴着青皮。眉毛浓黑,单眼皮,很薄,眼窝微微凹陷,右边眼尾上一颗黑色小痣。
瞳孔很黑,像是河底坚硬的岩石。看向她时,眼底带着疑问,却依旧挡不住里面藏着的张狂,像一头野性难驯的猎豹,透着强烈的匪气,压迫感十足。
许星心跳滞缓,身体紧绷,张嘴想要解释,一时间忘了自己不会说话,发不出任何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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