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桐连忙摇头，两口咽下嘴里的面，刚想找水喝，沈恂初已经把杯子递给了她。
“不是，”她掩饰地喝了两口茶，又点点头，“好。”
这是在答应他之前的问话。
陈小川见秋桐脸色不对劲，怕她不高兴，忙解释：“嫂子别怪三哥，他这人就这样，你不问他就不会说，可他对身边人都是最重情义……”
“我知道，”秋桐连连点头，“我都知道。”
“那就好，”陈小川放心笑笑，转头对沈恂初说，“那我明天和那边说一声。”
“我们只是回家看看，别打扰其他人。”
“三哥你放心。”
……
夜里，两人牵着手慢慢走在回家的路上。
秋桐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被他牢牢牵着。
她用了些力握了握他的手，对方也轻轻回握了一下。
她突然抽出手，牵住了他的食指。
这是她小时候经常和爸爸玩的小游戏。
沈恂初任由她牵着，勾起手指，和她食指相扣。
路灯下，两个人的影子一前一后，斜斜长长地映在地上。
在这寂静的夜里，风声，脚步声，树叶簌簌声，彼此清晰，不言朝夕。
两人的脚步走过路边的一个纸箱。
纸箱在这时候抖动了一下，过一会儿“喵”一叫，两人的脚步一顿。
他们对视一眼，同时走到了纸箱面前。
秋桐蹲下身，小心打开纸箱，一个毛绒绒的脑袋伸了出来。
是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猫。
它湛蓝的圆眼，正盯着面前的两个人看。
“三哥，你喜欢猫吗？”她问。
“喜欢。”他说。
他蹲下身，将手伸进纸箱。
小猫怯生生躲了一下，见他的手没继续往前动，才犹豫着嗅了嗅他的手，圆眸里略有警惕。
这个眼神……
沈恂初笑了笑，意味深长瞥了一眼秋桐。
他伸手在小猫的脖子下挠了挠，它微眯着眼，喉咙里发出了舒适的咕噜声。
“好孩子。”他低声说。
沈恂初看了看秋桐，见她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小猫，他接着说，“看来我们家，要多一位新成员了。”
秋桐欣喜回望他，“可以吗？”
沈恂初手掌托起小猫，将它放进秋桐怀里。
秋桐小心翼翼接过，怀里的小东西有些害怕，脑袋直往她衣服里钻，细细的爪子紧紧勾住了秋桐的衣袖。
沈恂初微微皱眉，又托着小猫放回了纸箱，将箱子盖住。
秋桐抬眼看他，有些紧张。
“它在纸箱里会觉得安全。”他解释。
他抱着箱子站起身，“走吧，我们回家。”
秋桐点头，一步一小跑，跟着他走上了回家的路。
第33章 人间月半
莫娜此时正蹲在地上，歪着个脑袋往猫窝里看。
“它怎么不出来？”
唐烁在一边调侃她：“我要是见到这么大张脸堵在家门口，我也不敢出来。”
“你才脸大呢，”莫娜翻了个白眼，转头又问秋桐，“它叫什么名字呀？”
秋桐摇摇头，“还没想好。”
莫娜好奇，“你三哥那文采，还取不出一个名字？”
秋桐苦恼，“他让我自己取。”
“这还不简单，”莫娜又伸着脖子往猫窝里探，“秋小秋，小小桐？”
没有猫理她。
沈恂初正打着电话从楼上下来，看到三个人围在猫窝前，顺口对电话里的人问道：“你会给猫做检查吗？”
“沈恂初，我是外科医生，不是兽医。”
“哦，晚上你不过来吗？”
“我有约了。”
“行。”他挂了电话，走到客厅。
“走吧，老孟已经在等我们了。”
秋桐往食盆里放了些猫粮，又添了水，才放心站起身，“出发。”
**
夜幕刚刚降临，梧桐街的花灯会，此时黄花红叶，妆点秋光。
走过街道，人流如织，一盏盏彩灯挂在树上，仿佛身处在大唐盛世的夜景中。
街边的一间小吃摊前，有两个穿着汉服的女孩子，两人的百迭裙，一个深青，一个姜黄。
其中一个女孩两条长辫搭在胸前，另一个女孩将头发高高绾起。
她们两人的身后，还站着四个男人，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竖起了一道坚固的保护墙。
莫娜手里把玩着秋桐的长辫，在等着小摊老板烤的章鱼小丸子，她一转头，就看到身后站着四个脸色都不太好看的男人——
沈恂初，老孟，唐烁和陈小川。
她霎时眉头一皱：“大哥们，你们往这一站，老板的生意都快没了。”
别人都还好说，特别是老孟，一米九的大高个双手环胸站在中间，威慑力十足。
“还好意思说呢，”老孟不满地咬了咬嘴上没点燃的烟，“刚才转个头你俩就不见了，找你们半天。”
莫娜努了努嘴，小声嘀咕，“我们又不是小孩子。”
唐烁瞥了她一眼，没说话，显然是还在生气的样子。
秋桐在一旁偷着笑。
事情的起因，是刚刚有几个男生上来要她们俩的电话，还想跟她们合照。
莫娜正一脸高兴地拿出手机，把脸凑到一个男生面前，还没来得及说话，这四个男人就围过来臭着脸把人赶走了。
小摊老板翻滚着铁架上的小丸子，滋滋冒着的香气让莫娜咽了咽口水。
一根竹签戳入，金黄的小丸子被一颗颗放进餐盒。
“给，两盒三十。”
“谢谢老板。”
两人正打算掏出手机，身后滴地一声，老孟已经把钱付了。
秋桐和莫娜同时甜甜一笑，“谢谢大哥。”
老孟挥了挥手，和陈小川走在前面开路。
沈恂初揽着秋桐的肩，将她护在最里侧。
唐烁双手叉进裤兜，紧跟在莫娜身侧。
一行人漫无目在街边闲逛着。
走到一处人群聚集的地方，锣鼓喧嚣，热闹非凡。
“这是在干嘛？”莫娜一头挤进了人堆里，唐烁紧跟其上。
只见一面竹架上，悬挂着一盏盏五颜六色的纸灯笼，灯笼下面系着一张小纸片。
莫娜拿起来一看，纸上写着“猜灯谜”。
有店员过来热情为她解释，说是猜对了灯谜，可以去店里随机换一个神秘奖品。
莫娜转头看向身后几人：“我们试试？”
唐烁一扬眉：“你猜得出来？”
莫娜凑过去小声说：“我不会上网查么。”
“不可以哦小姐姐。”旁边的店员微笑提醒。
莫娜尴尬笑了两声，拿起手上的灯谜一看，这第一个她就猜不出来。
“是什么？”秋桐走过来看，只见纸上写着：
「常食姜，不劳医生开药方。打一宋词人」
秋桐沉思了一会儿，凑过去在她耳边小声说：“辛弃疾。”
“真的？”莫娜转头询问，见沈恂初在身后点了点头，便放心拿笔在纸上写下答案。
其他几人也各自拿了一盏灯笼，猜着手上的灯谜。
莫娜写完看了看秋桐手里的灯谜，见上面写着：
「庄生晓梦相迷，望帝春心。打一词牌名」
莫娜皱了皱眉，“怎么一个比一个难？这是人猜的吗？”
秋桐也面露难色。
沈恂初站在她身后，看着她手上的灯谜，没有出声。
直到见她缓缓抬头，盯着自己一副求知欲盛的样子，他才笑出声。
他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说——
“蝶恋花。”
秋桐脸一红，拿起笔慢慢写下答案，嘴角是掩不住的笑意。
有一种偷偷作弊的感觉。
莫娜在一旁咂咂摇头，“有个行走的百科全书就是不一样。”
接着又去看其他人的灯谜，唐烁手里的是：「猴子身轻站树梢。打一水果名。」
莫娜不高兴了，“怎么你的那么简单？”
唐烁摇了摇手里的纸片，“那你会吗？”
“其他我不知道，红楼梦我还没看过吗？”莫娜拿过他手上的纸，写下两个字：荔枝。
“诶，聪明。”唐烁抬手拍了拍莫娜的脑袋。
几个人又转头去看陈小川和老孟的灯谜，你一言我一句围着讨论。
秋桐看了一眼沈恂初，见他一副没打算加入的样子。
“三哥不猜一个吗？”
“在等你帮我选。”他笑着说。
秋桐随手帮他拿了一个红色的灯笼，翻过纸片一看，灯谜只有一个字：「皇。打一成语。」
她猜不出，刚想换一个，被他抬手拦住。
“这个好。”他接过灯笼，拿起笔，在纸上写下：白玉无瑕。
两人同时默契地想到了家里那只雪白的小毛球。
秋桐抿嘴一笑，“我知道给它起什么名字了。”
沈恂初微笑着回望她。
“小玉。”她笑着说。
“好，”他宠溺地看着她，“就叫小玉。”
莫娜凑过来拉着秋桐忙说道：“走，换大奖去。”
十分钟后。
六个人抱着稀奇古怪的玩偶走在街上，碰到了迎面而来的沈乔年，以及他手上牵着的杨宛。
一时间，两边人都各自愣在原地。
最后还是沈恂初先笑着开了口：“看来，以后要换称呼了。”
沈乔年摸了摸鼻子，低着头笑。
杨宛忙说道：“别，三哥还是像以前一样叫我名字就好。”
此时花灯会已接近尾声，陈小川接了个电话，打了声招呼先回去了。
剩下几个不约而遇的人，都决定应一回景，买个花灯许愿。
众人围在花灯前，各自挑好了灯，拿起笔在灯上写下心愿，然后再将花灯挂在一棵老仙桃树上。
秋桐挂好灯笼后，转过头去看身边的沈恂初，他正将红绳打了个结，抬手挂在了秋桐的灯笼旁边。
彩色的花灯在树枝上慢悠悠打了个转，他的字映在了她的眼里——
愿得年年，常见秋月。
……
天上月圆，人间月半。
城市的夜间里，花灯和路灯，一明一暗，进退交错、消长明灭。终于，花灯随着时间渐黯，路灯孤悬，幸而又加入了天上一枚浓稠蛋黄似的月。
灯会上，几个女孩围在一起，挑选着心仪的灯笼。
一双布满裂痕的手，忽然间抓住了其中一个女孩子的衣袖。
“我的女儿……”
女孩被吓了一跳，转头一看，只见昏暗的灯影下一个浑身又脏又臭的老妇人正抓着自己。
她忙捂住鼻子：“好臭。”
老妇人脸上还在痴笑着，颤抖着手去拉扯她，力道却极大，像是要把她拽进怀里。
女孩惊恐尖叫着用力挣脱，却被老妇人拉扯着双双摔倒在地。
一时间街边游客们陷入慌乱，有人连忙去叫了保安，四周的人开始慢慢围上来看热闹。
秋桐他们一路人正结伴着走出灯会。
远处的岗亭聚集了一群人，隐隐传来一阵吵闹声。
“卧槽，打人了！”
“把这个精神病给我拉走！”
“都别围在这里看！”
依稀能听到是保安在怒吼催赶人群的声音。
“出什么事了？”莫娜又一副好奇的模样想走过去看。
唐烁一把拽住她的领子，“这种事就别去凑热闹了。”
老孟也挥手催着她走，“就是，你一个女孩子能不能为自己的安全着想。”
“哦，好吧。”莫娜嘟了嘟嘴，不甘愿地跟着他们走出了大门。
仿佛是有什么奇怪的预感，秋桐心里浮上一股莫名的不安。
她转过头遥遥望着那边的人群，久久挪不开视线。
“怎么了？”沈恂初的手在她肩上抚了抚。
秋桐回过神，对着他一笑，“没事，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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