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粉丝叫喊声嗡鸣。
席瑶站在台中，目光落在身旁正在念稿的沈复舟身上。
男人的声音低磁，带着刀子往心底戳。
“阿凉，你可知何为遗憾？”
“是我爱时你不知，知晓时你不爱，你爱时我已放手，挽回时已隔生死……至此生生世世，两相错过。”
席瑶听着，眼眶发热。
要是沈复舟真的像他说的台词那般爱自己该多好？
那她一定有更多的勇气去留住他，不让彼此错过！
沉默之际，沈复舟看向她，眉眼中尽是不悦催促。
席瑶垂眸看着手稿上的台词，嗓音沙哑：“可我以为，最遗憾不过……我曾拥有你。”
“若可以，我想弥补这个遗憾。”
话出口的瞬间，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不是广播剧里的台词！
沈复舟皱了下眉，看向席瑶的目光有些凉。
而后他慢慢合起稿子，冷淡的声音从麦克风徐徐传开：“但遗憾有时，只能遗憾。”
这一句，似是冰冻了浑身热血。
席瑶知道，沈复舟听懂了她的话，也再次给了自己最干脆利落的拒绝。
台上的灯光慢慢暗下，全场也沉寂无声。
一直到签售会开始。
席瑶和沈复舟同坐在一张桌子后，距离近到手臂时不时会碰到。
但两人只是低头给粉丝签着名，写着祝福语，毫无交流。
刚刚台上隐晦的挽回，几乎用尽了她所有的勇气。
席瑶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嗓子里钝钝的疼也提醒着她刚刚的用嗓过度。
寂静蔓延，只有沙沙落笔声。
这样的寂静延续到一个女孩子开口：“阿锦，祝福语你可不可以写‘席瑶沈复舟CP成真，长长久久’？”
席瑶笔尖一顿，抬头看向提出要求的女孩。
女孩意识到自己的唐突，面色通红：“对不起，我……我只是太喜欢你们了！”
席瑶没说话，因为女孩的那句祝福也是她想要成真的愿望。
忍下嗓子里的疼，她对女孩笑了笑：“当然可以。”
说着，席瑶接过女孩手中明显是P出来的两人合照，就要落笔。
然而，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却先一步按在了照片上，阻止了她。
席瑶抬头看去，就见沈复舟面色冷峻。
“不好意思，我现在有女朋友，要避嫌。”
沈复舟的话在现场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席瑶整个人像灵魂被抽空般，甚至到最后，都不知道签售会是怎么结束的。
回过神时，人已经回到了VOI声工场。
休息室里，宿雪声音里是压不下的怒火。
“你们到底知不知道虐杀CP粉是多严重的事情？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席瑶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看向正低头打字的沈复舟。
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沈复舟抬起头：“我只是不想让我的女朋友受委屈。”
宿雪哑然了瞬。
席瑶更是连话都说不出来。
曾经在一起时，总是她顺着沈复舟，体贴他的心情。
那时候她以为沈复舟生性不会退让，但现在才发现，原来不是不会，只是能让他无底线宠溺的人不是自己！
宿雪见两人都不说话，叹了口气：“算了，之后我会安排个机会让你们营业，粉丝能挽回多少就挽回多少，别再胡闹了。”
说完，她率先离开了休息室。
没过多久，沈复舟也站起身往外走。
习惯快大脑一步，席瑶喊住了他：“沈复舟。”
沈复舟脚步一顿，回头看她。
席瑶咽了咽喉咙：“她……你很喜欢她吗？”
她不知道那个女人叫什么名字，也不想去探寻。
她在乎的，只是沈复舟。
沈复舟也没有回避，语气不容置疑。
“是。”
席瑶只觉得这一个字像是锤子，一寸寸敲断了她的脊柱。
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在想要怎么挽回他们这段感情。
如今才明白，爱情就像是拔河，一旦一方松手，另一方注定会受伤。
倒不如也学着干脆放手，及时止损。
但即使如此，席瑶心里还是一阵阵剜心的疼。
从喜欢上沈复舟的那天起，她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要逼自己放手！
可好像……也只能到这儿了依譁。
席瑶垂下眼睫：“我明白了。”
这样沉寂的席瑶也是沈复舟没见过的。
他原地站了会儿，最后还是缄默的出了门。
门锁合起的一瞬间，一滴泪从席瑶的眼中掉落，无声无息……
宿雪安排的营业在三天后，是一场连麦直播。
席瑶听着手机里宿雪的告诫话语，声音沙哑：“易川那边，我来通知吧。”
“这件事，我会处理好。”
电话那头，宿雪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同意了。
转眼三天后，晚八点直播连麦。
麦位上除了主持人，就只有席瑶一个人。
她没有通知沈复舟，或者说从那天从声工场离开之后，她就再没联系过沈复舟。
耳机里，主持人跳过了介绍流程，直接切入了主题。
“阿锦，上次签售会之后，你和易川怎么没有别的互动了？”
“对易川大大的彩虹屁，酝酿好了吗？虽然他人没在，不过我可以替你转达给他！”
闻言，席瑶有一瞬间的失神。
不管同行也好，粉丝也好，没有人不知道她当年进入配音圈，成为配音演员是因为沈复舟。
这些年，只要席瑶的采访里提到沈复舟，紧跟着的就一定是她的告白！
然而这次直播从开始到现在，席瑶却没有提及沈复舟一句。
随着主持人话音落下，弹幕上也开始刷起了沈复舟的名字。
席瑶看着，一条一条，似是要将这个名字刻进血肉里。
直到主持人再次催促，她才闭了闭眼，开口回答：
“人会走，茶会凉，我的喜欢也不能像永动机一直延续，现在……该停下了。”
第六章 往后无余生
这之后，席瑶就下播了。
她知道自己这段话算是彻底断送了在工作上和沈复舟的交集。
但就算不这样，以她的病又还能参与他的生活多久？
想到这些，席瑶像是吞了黄连般，心里嘴里止不住的发苦。
可比苦更重的，是嗓子里涌上的像有人用小刀一点点割磨般的疼！
她忙拿起桌子上的水喝了下去，试图压制那疼。
可原本温热的水早已随着时间流逝冷却，冷凉的液体划过嗓子，痛上加痛。
这时桌子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席瑶看过去，就瞧见屏幕上闪烁着的沈复舟的名字。
她愣在原地，好久才忍着喉咙里的痛接起：“喂……”
电话那头，沈复舟站在卧室阳台，想起宿雪刚刚打来的质问电话，声音含怒。
“直播为什么不通知我？你都胡说什么了？！”
听着男人的质问，席瑶嗓子一阵干涩的疼：“你觉得……我能说什么？”
因为发病的原因，她声音带着严重的哑意。
但沈复舟毫无察觉：“席瑶，别太过分。”
他的警告就像裹着冰雪的冷风，将席瑶的心瞬间冻成冰块。
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眼里的泪却比话先一步涌出来。
席瑶忙捂住话筒，深吸了口气，生生将那哽噎咽了回去。
缓了好一阵儿，她才勉强稳住声音：“沈复舟，这样的结果，不也是你想要的吗？”
沈复舟没有回答，却又像是默认。
席瑶浑身血液都冷了下去，她没料到，原来真相从自己嘴里说出来会这么疼！
最后，她只扔下一句：“我不会再缠着你，往后……不！没有往后了。”
就挂断了电话。
这不是她第一次挂断沈复舟的电话，却是最撕心裂肺的一次！
夜风从窗外吹进来，冷凉了一室沉寂。
另一边，沈复舟看着被挂断的电话，耳畔还回响着席瑶的最后一句话。
不知为何，他觉得今天的席瑶有些奇怪。
但这念头只是一瞬，沈复舟就将手机扔到一旁，不愿再想。
……
一夜疏忽而过。
席瑶醒过来，就看到手机上宿雪打来的十几个未接来电。
她没有回拨，只是洗漱之后，吞了颗止痛药就出门前往了VOI声工场。
办公室内，宿雪对席瑶的怒火，被一封辞职信堵在了嗓子眼。
她猛地从椅子上起身：“你疯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席瑶知道，配音是她的爱好，也是她的梦想，如果不是真的没有办法，她也不想离开。
“抱歉。”
席瑶攥了攥掌心，逼自己说出离开的话：“今天开始我不再接新本，之前的我会全部录完。”
“宿雪，这些年谢谢你的照顾。”
说完，席瑶向她深深的鞠了一躬就转身往办公室外走去。
却不想刚拉开门，就看到站在门口的沈复舟。
不知道刚刚的话他听到了多少，四目相对间，席瑶先一步垂下眼，沉默擦身而过。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沈复舟皱了皱眉。
耳畔响起宿雪的诘问：“你也是来提离职的？”
闻言，沈复舟愣了下：“离职？”
他刚到门口，门就被席瑶打开了，根本不知道她和宿雪说了什么。
宿雪按了按眉心，压下情绪将席瑶的话大概说了遍。
然后将席瑶的辞职信递给了沈复舟：“你自己看吧。”
沈复舟接过，看着上面熟悉的娟秀字迹。
他迟疑了下才打开，然而上面只有一句话：“别后不知君远近，渐行渐远渐无书。”
第七章 奶奶
席瑶离开声工场时，天空密密麻麻飘起了细雨。
站在原地很久，她终是走进了雨中。
秋末的雨带着初冬的冷，钻到骨头缝里，霎时湿透了衣衫，席瑶却浑然不觉。
她只是一步一步走着，单薄的背影里写满了疲累。
这一刻，席瑶莫名想起了小时候的那棵杏树，和家里的柴火饭香，以及一切……
想到这儿，她打车往家回去。
一个小时后。
帝都远郊小巷的一间院子里。
秦奶奶看着突然过来的席瑶，冷下了脸：“你回来干什么？”
“我回来看看您。”
席瑶脸上是强撑出来的笑意，不想让老人担心。
小学时，父母出了车祸双双身亡，她是被奶奶带大的，奶奶也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但她也清楚，自小奶奶就不喜欢自己，说的最多的话就是“你爱怎么做怎么做，跟我没关系！”
秦奶奶冷哼了声：“你们这种大忙人，我可不奢求你们看，赶紧走，爱去哪儿去哪儿！”
席瑶没动，只看着老人：“奶奶，我冷。”
秦奶奶赶人的话一顿，扫过她浑身上下湿透的衣服，骂骂咧咧的走进房间里。
再出来时，手里拿着一套干衣服。
“我告诉你，别来我这儿讹钱，我可没钱！”
衣服上面是干爽的皂香。
席瑶有些鼻酸，她强忍着，快步走进了房间。
然而进门一瞬间，席瑶就发现明明自己已经两年没回来了，可房间还是那么干净整洁，像是每天都有人打扫一样。
这一刻，她一直强压着的情绪再忍不住涌了上来，却又怕被奶奶听见，只能死死的将哭声咽在嗓子里。
寂静的房间里，呜咽声萦绕……
半小时后，情绪慢慢平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