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星燃在电话那边释怀大笑，最后带着哽咽说了句话——
“秋桐，祝你幸福，我不会再打扰你，再见。”
“嘟——”
秋桐没有犹豫，将这个陌生号码也拉黑了。
她带着疑惑和不安点开了微博，一眼便看到沈恂初的名字出现在热搜，她心下一慌。
这是出什么事了？
她忙点进他的账号，认证一栏写着「兰山文化创始人」。
干净简洁的首页里，只发过两条微博，都是今天下午才发的。
第一条微博只写着简单的五个字——
「我的小女孩」
下面是九张照片。
秋桐一张一张点开来看，竟然是她每年过生日时，爸爸给她拍的照片。
从一岁的小婴儿，到九岁时天真烂漫的小女孩。
眼泪随着儿时的回忆瞬间涌出。
她在泪眼模糊中点开第二条微博。
还是九张照片。
她长大后的样子，都被他有意截掉了一半，是她在生日蛋糕前许愿的样子。
剩下四张远远的侧影都是最近才拍的。
这些照片都是什么时候拍的呢？
他又将这些情意藏在心里多久了呢？
秋桐蹲下身子，拼命捂住快要溢出的哭声。
「我是陪着你长大的。」
这是他留下的第二句话。
秋桐泣不成声。
身后传来上楼的脚步声，很轻。
秋桐哭得逐渐失控，没有防备，被人横抱起来，径直走上了三楼。
房门一关，她被他抵在门上，哭声瞬间止住。
“三哥……”她抽噎着躲闪。
“桐桐。”
他每次想吻她时都会这样轻唤她的名字。
秋桐任由眼泪流下，被他两手捧着脸，拭着泪，堵住了唇。
可她越想越觉得难过，她想爸爸了，想妈妈了，想他们陪着她。
陪着她再过接下来每一年的生日。
除了在医院的那天，她再也没有像今天这样放声大哭过。
这么多年来，她在内心砌筑起来的保护墙，在沈恂初的温柔攻势下，一次次瓦解星散。
可他好像还怕她不够失控，一边吻着她的泪，一边沙哑着声音说：“没事的桐桐，没事了。”
她像个走丢的孩子，无助地在沈恂初怀里失声痛哭。
……
身后的门被重重敲响——
“恂初？你干什么了把人弄哭成这样？”老孟在门外急了，“秋桐，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刚才几人听到哭声，都慌忙跟着沈恂初跑上来，一眼看到沈乔年无奈地站在楼下对他们耸肩，视线上移，就看到在楼道哭得不成样子的秋桐。
隔着房门，外面的几人都在出声劝解。
秋桐拼命捂着嘴抑制住哭声。
沈恂初抱着她，一只手摸到门上，咔地一声，转动了门锁。
老孟还想抬手敲门。
沈乔年拦住他，“锁门了。”
门外的几人都默契地不再发出声响。
……
不知过了多久，她哭得人昏昏沉沉，将身子靠在他身上，声音闷闷的：“你什么都不告诉我。”
沈恂初将下颌放在她头顶上，思考着她指的是哪件事。
“我想看爸爸写给你的信。”她猜到了，那些照片和信的来源。
沈恂初带她来到书桌旁，从抽屉里拿出那摞捆好的信，“原本就打算今天给你看的。”
他将上面固定好的线解开，把书信轻推到她面前，“你慢慢看，不着急。”
为了给她留空间，他走到了阳台，双手交握搭在围栏上，望着下面还在奋战剥桐籽的几人。
自从他拜托了那件事，这几人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势必要在这两天就把浩大的工程赶出来。
而他这个委托人，此时正悠哉地看着他们。
他一时没忍住笑意。
楼下的人抬头看见他，瞬间被他的表情惹怒。
老孟掂了掂手上的桐树籽，作势要扔上去砸他。
沈恂初笑着摇头。
“什么时候下来啊？都饿着等你们呢。”老孟朝上面大声喊。
“你急什么，这才半小时呢，”沈乔年也跟着起哄似的喊，“再给你们两个小时，要是不够的话，这活咱们明天再干。”
“是啊，你给个准话啊三哥。”莫娜也喊道。
这些人是笃定了他不会丢下这么重要的事赖在楼上，刚才沈乔年已经和他们解释过了事情的缘由，几人才踏踏实实放下心来让他俩在楼上冷静会，但平日里这些人都是胡闹惯了的，捡着玩笑话跟杆子似的，哪痛往哪儿戳。
秋桐听到动静，忙把书信收好，也来到阳台向下观望。
“你可算出来了，”莫娜扯着嗓子喊，“再不下来我们就上去闹洞房了啊。”
几个人达成共识，起身作势要往楼上走。
秋桐一惊，忙喊道：“这就下来。”
沈恂初起了逗弄她的心思，朝楼下喊：“今晚就不下去了。”
秋桐急得去捂他的嘴，“胡说什么呢。”
他眼睛垂下，目光微闪，顺势去吻她的手心。
楼下的人看得更来气了，全都哄闹着要上来。
陈小川装作拦他们，往楼上喊，“三哥，把握住时间，我尽量拖着他们！”
秋桐是真怕这些人上来闹，提心吊胆地转身匆匆下了楼。
沈恂初不紧不慢跟在她身后，笑吟吟看着她的背影。
把于婶送走了，又请来了这么一群不好应付的人。
这个家里，是一天比一天热闹了。
第28章 积烟成墨
夜风微起，将院子里的落叶吹得打了个旋儿。
厨房里热闹了一阵，沈乔年给大伙做好了饭，大家都帮着把菜端到院里的餐桌上，趁着月光明朗，开始大快朵颐。
沈乔年吃了一口糖醋鱼，满意一笑。
老孟扒着碗里的饭，对他竖起了大拇指，嘴里含糊不清，“你这手艺，快赶上我了。”
沈乔年也不谦虚，“我要是当厨师，南川第一酒馆的名号就落不到你头上了。”
“嘿？还挺自信！”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贫着嘴，将饭间的气氛推得异常活跃。
“今天这顿，算我替他犒劳大伙的，”沈乔年指向沈恂初，“改天你得亲自下厨。”
沈恂初微笑颔首。
莫娜好奇的圆眸微睁，“三哥会做什么好吃的呀？”
沈乔年卖着关子：“什么「落雨观花」、「龙啸九天」、「醒师酥」，但凡你没听过的，他都会做。”
众人听得一愣一愣。
沈乔年接着说：“以前读书的时候，他就爱在爷爷的后院里捣鼓这些稀奇玩意，包括你们身后的那些东西，以前在京城，他可没少霍霍我们兄弟几个。”
他指了指沈恂初：“京城那边的朋友，但凡听到他沈恂初开口请人帮忙，大伙早就跑没影了。”
老孟接话：“所以现在是来霍霍我们了？”
秋桐笑着打趣，“看来帮这些忙，是很废朋友。”
众人纷纷点头赞同。
大家忙活了一整天也没有怨言，这会揪住了沈恂初的小辫子，都乐得一嘴接一嘴地闹腾。
沈恂初也不辩解，笑着吃菜，从容地听着沈乔年给大伙儿讲他们小时候的趣事。
秋桐听得最认真，沈恂初向来不爱谈及自己的事，这会从沈乔年口中听得，她觉得很是新鲜。
“说这些可没意思，”莫娜突然打岔，“我们倒想听听三哥有没有什么风流事迹？”
“哦？你说他？”沈乔年笑得意味深长，“那可不少。”
沈恂初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像是也想听听他能说出什么。
“那我就说说——他带女孩子去看电影的事吧。”沈乔年说道。
秋桐突然牙根泛酸。
“以前他们公司有个女孩子追求他，知道他喜欢传统文化，还投其所好为他写了一本书，他看了以后，邀请人晚上去看电影，那姑娘高兴坏了，晚上赴约的时候，一进电影院，你们猜怎么着？”沈乔年在关键地方收住。
陈小川没忍住笑了一声。
“看的是恐怖片？”莫娜猜测。
沈乔年抬手晃了晃，说：“一进影院，座位上满满当当坐着几排员工，他给人放了一部历史纪录片，看完之后他还说什么来着？”
沈乔年转头去问陈小川。
陈小川清了清嗓，刻意模仿他低沉的声音：“历史长河中，先行者的成功经验，我们应当汲取，而那些失败的节点，更值得我们深思。”
“哈哈哈哈哈这是什么老领导发言。”莫娜笑得满地找牙。
秋桐在众人的哄笑声中悄悄腹诽：他平日里可不是这副端正的样子。
她目光一转，见沈恂初幽深的一双眼正盯着她看，她心虚地移开视线。
晚饭时间就在愉悦的闲谈中度过了。
茶饱饭足后，几人都有了动力，在沈家兄弟的带领下，分工明确，有条不紊地完成了第一道工序。
桐树籽剥好后，就需要炒熟，捣碎，再榨油。
老孟包揽了炒桐树籽的活，其他几人都跟着沈恂初，学着用竹子和瓷碗制作桐油灯的工具。
二十盏油灯，需要把二十根竹子的一端劈成四五瓣，形成开叉，再将瓷碗固定在中间，作为收集烟灰的主要工具。
之前陈小川已经将竹子劈好，给几人省了不少力，很快就完成了这道工序。
老孟把桐籽炒好后，接下来就要把桐籽捣碎，再放进压油机里压油，力气活自然也是男人们做的事。
秋桐和莫娜闲来无事，在藤椅上坐着闲聊。
莫娜靠在秋桐的肩上，看着庭院里忙碌的身影，不禁在心里暗叹。
她又是个藏不住事的人，嘴里不住地念叨着，“真是羡慕你啊。”
“羡慕什么？”秋桐偏过头好奇地问。
莫娜嬉笑着，“羡慕你有个好三哥呀。”
秋桐听了也笑，“你不是也有个好弟弟吗？”说完她看了一眼远处的唐烁。
“他啊，”莫娜微微叹气，“他就是个傻小子，木鱼脑袋。”
秋桐没回话，等莫娜抬起头时，就看到她在抿嘴偷笑。
“笑什么呢？”莫娜问她。
秋桐沉吟一会，她们两个之间也不需要拐弯抹角地说话。
“其实你也知道，唐烁喜欢你。”
“我知道啊。”莫娜重新靠在了秋桐肩上。
“那你呢？”
“我啊，”莫娜笑了笑，“我也是。”
见莫娜大方承认，秋桐倒也不意外。
这是明摆在台面上，就差一句话的事。
只不过，就看他们两人之中，是谁先开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