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的时间,温心阳的墓碑已经不像当年那般崭新。
季晚庭抱着一束温心阳最喜欢的小雏菊走到碑前,顾政走在她身边的位置。
两人在石碑前停下,碑上的照片,温心阳笑得依旧如同记忆中那般温暖。
而石碑前,已经有人放了一束小雏菊在跟前。
“看来,今天有人来看过心阳了。”顾政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也是低沉带着些悲痛的。
季晚庭放下自己的花,轻轻抚摸着那块冰凉的石碑,眼神黯淡了下来。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是那个小姑娘,心阳他走的时候,有个很喜欢的女孩子。”
她知道,温心阳离世以后,那个小姑娘时不时会到这里来看温心阳,每次来都会带一束小雏菊来。
四年来,两人虽然还不曾见过面,但是她知道,那个小姑娘一定也很喜欢自己的弟弟。
闻言,顾政的目光也落在了温心阳的照片上,少年的眉眼还略带稚气,可笑起来就如同六月朝阳,十分喜人。
他这是第一次来看温心阳,心里不由唏嘘:“我走的那年,他才十六岁,长得跟你可像了。”
是啊,这两姐弟,长得太像了。
可温心阳永远停在了他最灿烂的十八岁。
季晚庭的眼眶就泛了红:“傅明辰他毁了唯一的证据,纵容乔娅害了我的孩子,让心阳死不瞑目,我也绝不会原谅他!”
她心里很清楚,如果不是因为傅明辰,乔娅早就该为她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了!
如果乔娅是杀人凶手,那么在她心里,傅明辰无疑就是那个帮凶!
顾政微微皱了皱眉头,伸手揽住她的肩轻轻拍了拍:“心宁,不要恨,仇恨是令人厌弃的,丑恶的,是让人无法把控的,我知道你心痛,你快乐的生活就好,其它的,有我在呢。”
渴望温暖,是每个人的本能,身处深渊绝境的时候,那个能把自己拉出来的人,就是救赎。
季晚庭是渴望这样的温暖的,何况,她跟顾政从小就是这样相互宽慰,相互依靠的关系。
这种感情,比友情来得深远,甚至比爱情更加可靠,比之亲情,没有那般血浓于水,却又浓淡相宜。
她眼眶酸涩,她也不想活在仇恨里痛苦挣扎,可是温心阳的死,她没办法视若无睹。
季晚庭没有哭,任由自己从顾政那里得到一点安慰,只是一点点松开摸向墓碑的手。
她说:“顾政,我没有家人,没有爱人,没有孩子,没有朋友,我一无所有,只有你了,我从出生起,你就在我身边,我不想利用你做什么,但我必须告诉你,现在我所做的一切只为了给心阳一个公道,我势单力薄需要你帮我,你若愿意,从今往后,我什么都能为你做。”
第十九章 南街的巷
雪下得寂静无声,可放眼望去,只剩下满目苍凉。
顾政侧头静静看向季晚庭,她眼里没有温度,语气却这般坚定。
他不由暗暗攥紧了拳,时间能改变的东西太多了,而命运更是残酷,要把一个这样柔弱又受尽苦难的女人往绝路上推。
要生生把人逼到这般面目全非的地步才肯罢休!
他知道,现在的季晚庭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良久,顾政默默松开她,温和地冲她笑:“心宁,我们之间没有交易,我若帮你,必然不求回报,只因为我愿意,你以后,就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季晚庭心里是感激的,其实,她心里也知道,顾政是不会让温心阳死的不明不白,哪怕她不开口,顾政也会帮忙。
她不用说谢谢,因为他们之间,并不需要。
所以,她只是说了一句:“顾政,我想回家。”
“好,我带你回家。”
……
南街的巷跟从前相比,似乎没有改变多少。
街边的路灯换了,巷子的电箱是新的,其余,好像跟顾政离开的时候没有什么两样。
巷子有点窄,车子进不去,顾政只好把车停在路边,跟季晚庭步行回去。
青石板铺就的老巷里覆了白白一层雪,踩在上面,时不时有些打滑。
“以前,放学以后,我们经常在这里玩呢!”顾政走着,忽然开口。
他很多年没有回来过了,再回来,脑海中却都是小时候那些青春懵懂的记忆。
季晚庭在她身边走着,忽然“哎呀”了一声,脚下一滑,往后仰了一下。
顾政眼疾手快,一下揽住了她的腰才没让她摔下去。
两具身体紧贴在一起,顾政灼热的气息喷薄在脸侧,季晚庭一时有些发愣。
记忆中的瘦弱少年,其实早就已经长成了一个有担当的男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吸引无数女人的诱人魅力。
“现在能站好了吗?”顾政浅笑着冲她开口。
季晚庭脸上腾起一阵尴尬,忙收回视线,轻轻推开他站好。
她轻咳了咳:“这里还是跟以前一样,一下雪就打滑,以前不知道摔了多少次了。”
顾政就笑她:“明知道摔了这么多次了,走路还是不当心。”
季晚庭继续往前走,心情没来由的,轻松了一些:“已经很久没有摔过了。”
忽然走了两步,她忽然顿住了脚步。
顾政回头看她:“怎么了?”
“我突然想起来,我昨天让你司机送我回来过,家里好像……他在住。”这场初雪下了一整天,没有丝毫要停的意思,她差点就忘记了这事。
所以昨天,她只带走了她和温心阳的合照就匆匆离开了。
这个他,顾政只愣了一下就知道了,除了傅明辰,还能有谁?
顾政只是微微蹙了蹙眉:“那是你家,何况,你们早晚是要见面的,如果你不能正视他,你怎么给心阳讨一个公道?。”
他心里再清楚不过,去除心魔,最好的办法是面对心魔。
季晚庭默然,算是认同顾政这个说法的:“那走吧。”
走进巷子,爬上老旧的楼梯,面对熟悉的家门,她犹豫了一瞬,从包里找出钥匙,刚打算开门,钥匙还没插进去,门就自己开了。
第二十章 回家吃饭
不出预兆,却又猝不及防地,季晚庭抬眼就真的看见了傅明辰。
傅明辰脱掉西装,只穿了一件白色衬衫,领带半松着,腰上系着她从前用过的围裙。
身后的屋子里应该是煮着什么东西,传出来一阵诱人的香味。
这样的傅明辰是季晚庭从来没有见过的,甚至她有一瞬间怀疑,眼前的人是不是真的是他。
而毫无疑问的是,这个人就是他。
两人这样对视着,时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这么长久。
房门被全部打开,傅明辰忽然上前一步,将她死死抱在怀里。
她听见他在耳边轻声低喃着唤她的名字:“季晚庭,心宁,心宁……”
只是,季晚庭没有反应,她没有推开他,也没有回应他,就那样任他抱着,眼波翻涌起来的浪涛,几乎是在一瞬间平息下去。
察觉到异常,傅明辰才缓缓松开她,上下仔仔细细的端详打量着眼前的人。
只是一月未见,季晚庭其实没有什么改变,只是她的反应,她的表情和眼神都淡漠得让他觉得不真切。
傅明辰抓着她的双肩,心里陡升出一股委屈,悲凉与恐惧,全都变成一声厉吼:“季晚庭,我以为你死了你知不知道!”
季晚庭缓慢地挪动眼珠,慢慢对上他的双眸,语气冷静得让人觉得陌生:“我没死,所以你失望了吗?你现在住在我家里做什么?别告诉我,你傅明辰心里还会有歉疚这种东西。”
从她的语气里,不难听出疏离,怨愤与嘲讽。
傅明辰却被这么一句话堵得什么都说不出来,他心里明白自己当初错得多么离谱,可是他很难承认这是他的错。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所有的情绪,最终只是略带一丝颤抖的说了一句:“回来就好,我做了饭,回家吃饭。”
季晚庭嘴角弯起一个全无笑意的弧度,傅明辰还是傅明辰,永远趾高气昂,要让所有人都听他的话。
她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然后轻轻推开:“傅先生,我们已经离婚了,还有,这里是我家。”
傅明辰像是被离婚这两个字戳痛,一把拉住她的手想拉她进门,没想到,眼前忽然站出来一个人影制止住了他的动作。
顾政穿了一件浅蓝色的毛衣,外面穿了一件大衣,嘴角挂着浅笑,看起来温润如玉的模样,手上的力度却一点也不弱。
他挡开傅明辰的手,将季晚庭护在身后,说话依旧很温和:“傅总,勉强一个女人,可不是一个男人的格调。”
傅明辰眼神一紧,一眼认出来眼前的男人:“顾政,这是傅家的事情,你管不着,还有,季晚庭,当年的离婚协议我没有签,你现在还是我傅明辰的妻子!是傅太太!”
从前,傅太太这个称呼给过季晚庭前所未有的幸福感,可是如今听来,是这样刺耳却又嘲讽。
她轻轻拍了拍顾政,从他身后站出来:“那也行,我不介意再签一次离婚协议书,从我知道心阳的事情开始,我们就只能形同陌路了。”
其实不用季晚庭说,傅明辰也明白,他们之间最深的刺,就是温心阳。
他语气稍缓,声音温柔了不少:“心宁,我们需要好好谈一谈。”
需要……谈一谈?
印象中,这还是季晚庭第一次听傅明辰说他需要怎样怎样。
不过也是,很多事情,的确需要说清楚。
季晚庭转身看向顾政,温声道:“顾政,你知道的,我需要一个解释,你也希望我把事情解决好的,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也许是因为彼此太过了解,顾政没有半点不放心,只是点头:“去吧。”
说完,顾政很贴心地转身,没有让季晚庭为难,自己下了楼。
第二十一章 真相
屋外寒风阵阵,轻晃着窗框,发出哐哐的响声。
傅明辰从厨房里端上做好的菜放到桌子上,看到坐在桌前面无表情的季晚庭也跟着坐了下来。
“先吃点东西吧。”他盛好一小碗米饭放在她跟前,语气相比从前好了不少。
面前的菜肴还在冒着热气,季晚庭心里翻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感觉。
可是脸上的表情是木然的,眼前这个她一直爱着的男人,包庇了杀害自己弟弟的凶手,还任由乔娅害了自己的孩子,根本没有拿她一颗真心当一回事。
等一切都错到不可挽回了,他再装出这副样子又有什么用?须知这世上覆水难收,破镜难圆的道理。
季晚庭眼里漫起的一点点感动就被冷意覆住,语气带有一丝嘲讽:“我没有时间跟你耗,你想谈什么,直说吧。”
傅明辰手里的动作就僵住了,抬眼看见她脸上的冷意,心里也是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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