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沈未央一低头,就能将她所有的情绪都隐藏住。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他开始看不懂沈未央,两人也渐渐的没了交流。
如今蹲下来,以一种仰视的角度看她,竟有些奇异的感觉。
干脆的短发包裹着沈未央的整张脸,瘦得尖尖的小巴探了出来。
脸色在黑夜里看不清明,只有那双眼睛看得真切,隐约染上了一层水雾。
顾云朗看着那迷蒙湿润的眼睫,心里一颤。
那边贺冉已经平复下了心情,几步追上就要抢回轮椅的控制权。
顾云朗陡然起身,一把摁住了贺冉握着把手的手臂。
“回去。”语气命令,“有些私事,我们需要单独聊。”
第二十二章
男人嗓音低沉下来,在夜里有着别样的压迫感。
贺冉不自觉握紧了手,到底是年纪轻,对视不过几秒便错开了眼。
“稚意……”他刚一开口,就被顾云朗不耐的打断:“摘星的队纪这么散乱吗?教练的话需要重复三遍?”
贺冉后槽牙都咬紧了,他冷冷的看着顾云朗,眼里是凌厉的光。
看得出顾云朗今天不达目的不罢休,沈未央深吸了一口气,稳住嗓音:“贺冉,回去。”
少年走得心不甘情不愿,甚至频频回头,生怕顾云朗把沈未央给吃了。
但是顾云朗没有在意,他重新蹲下身。
好不容易只剩两个人,脑子里明明过了无数个问题,涌出无数句话。
可迟迟都没有开口。
良久,他轻声问:“我陪你走走?”
顾云朗记得的,沈未央说过她不喜欢哭。
在孤儿院里,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一旦流出来,反而会被欺负得更惨。
所以沈未央鲜少会哭,这么久了,也只有在第一次夺冠时见她流过泪。
沈未央没有说话,不同意也没拒绝。
于是顾云朗便推着她沿着花坛慢吞吞的走着。
菊花的清香幽幽的散发着,融进空气里,渗入鼻腔。
沈未央在这片静谧中缓过了情绪,眼眶里那一点点的湿气也消散。
刚刚的激动来源于顾云朗纠缠不休的死缠烂打,让她彻底从回忆里的那个少年与眼前的男人割裂开来的痛苦,。
凌晨两点,路上偶尔有车子飞驰而过。
沿着花坛走了一圈,脚步声渐渐的停了下来。
沈未央先开口了:“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聊的了,请回吧。”
近乎冷漠的语气让顾云朗摸不着头脑,他用了两年的时间都没有想通,为什么沈未央执意要和他分开。
顾云朗将轮椅的驻车刹车放了下来,走到沈未央身前蹲下。
“有,我有事问你。”
薄薄的路灯光打在他的脸上,染上冰一样的坚毅。
他沉声问:“你为什么要离婚?”
沈未央凝望着他,半晌反问:“你爱过我吗?”
他们结婚了四年,离婚了两年,现在才来问这个源头性的问题。
顾云朗答不上来,避重就轻:“我愿意养你一辈子。”
沈未央笑了,嘴角噙着讥讽,也不知是在嘲笑自己还是在讽刺顾云朗。
“你连爱我都说不出口,我们又为什么要生活在一起?”
声音依旧没有起伏,甚至音量都不曾上扬一分。
“我没了工作,没了双腿,回去继续看着你和苏音卿卿我我吗?顾云朗,你要我落魄恶心到什么程度?”
在这寂静的广场上,带着回响的话语字字砸在了顾云朗的心上。
他表情瞬时凝固,如鲠在喉。
愣了半晌后,顾云朗才讷讷地说:“我跟苏音,那些都是误会。”
等了许久,却是等来一个并不重要的解释。
沈未央垂下了目光:“不重要了。”
她与他之间,在两年前,一切的维系都断在了那道伤疤里。
捂上手腕,那些疼痛后知后觉的涌进了身体里。
沈未央松了刹车,擦过顾云朗。
“我们之间已经互不相欠,我没了你,照样过得很好。”
第二十三章
顾云朗眼睁睁看着,沈未央目不斜视的从他身边越过。
她现在的轮椅是电动的,比起当年需要人推的那种,方便很多。
操作上也更加自主,能够做到不需要他人的帮助。
望着她的背影,顾云朗心里闷闷的钝痛。
“我们回到以前那样不好吗?”他的声音藏不住颤抖,“我只是想承担一点我的义务。”
那缓缓移动的轮椅闻声停了下来,沈未央并没有回头。
“你对我没有什么应尽的义务。”话语顺风入耳,“救你这件事我没后悔过,重来一次也是一样。”
沈未央叹息般的说:“只是,这一次,我可能不会爱你了。”
先爱的人总是要卑微一些的,她总是不由自主去迁就被爱的那一方,因为她只想让他开心。
却不知道,这样不对等的感情是走不长远的。
就像他们这一段中道崩殂的婚姻,流失在了一滩血泊里。
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