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初走过去坐下。
霓齐慎一眼瞟到她手上拿了林场资料，却不动声色。
陆初汇报了部门重点工作，才择机问霓齐慎，“边总，江黔林场的案子，公司考虑给谁来做？”
霓齐慎端起手边咖啡喝了一口，放下杯子看着陆初。
他想过陆初不接这单的原因。
她对这行抱有热忱、抱有理想，在金万的案子中，他也亲眼目睹她不怕苦也不怕丢命。
他猜测她有顾虑。
他问她，“陆初，你在顾虑什么？”
陆初一怔，她微蹙了下眉，随即舒展开，这些一瞬间细微的表情都落进霓齐慎眼里。
猜中她有顾虑，霓齐慎也不逼她说出，只告诉她，“陆初，这个案子你没有不接的理由。”
陆初沉默了一下，“边总，为了整个单子顺利完成，有两个前提，我必须先提出。”
霓齐慎示意她说下去。
“去江黔，希望公司高层能派出对接人和团队同去。”
“我做对接人。”霓齐慎随即应了。
借由此单撬动的政府资源留在自己手中更为稳妥。无非是辛苦，得多跑几趟江黔区和林场。
陆初说第二个前提，“这份报告，我不署名。”
霓齐慎看着她。他漆黑的眼眸，情绪都隐藏其中，深不见底。
“原因？”他问。
陆初沉默了一下，将常刚对她的不认可和盘托出。她只讲事情不做评论，讲述客观。
她得让霓齐慎去决定，这单她做还是不做。
霓齐慎起身，踱步到窗边，他看着窗外，思索了一阵，转过身来对陆初，“常局长那儿，我来搞定，你放手去做。”
“边总，这件事做起来，只怕一点也不简单。过去几年，我试过好几次修复和常刚的关系，但都被他拒绝了。”
“我来办。”霓齐慎没再多说，他将这三个字说得平平淡淡却有一诺千金之重。
陆初想起上一次霓齐慎也说过这样的话，她相信他能办到。
确认好前提，陆初松了口气，“林场很苦，边总得做好准备。”
在这行做久了，接触过林地资源案的，都知道，陆初说的“很苦”代表什么。
霓齐慎不以为意，坐了回去，回答她，“拟个物资清单，走流程让行政部尽快采购。”
他微微蹙眉，问她，“你准备让谁挑大梁？”
陆初心里的人选是夏雪、何恒轩，她知道他们还稍显稚嫩，但是她想扶新人一把，谁都是从新人过来的，但不见得，谁做新人时都有人肯给予机会。
陆初说，“夏雪、何恒轩。他们从业年限虽然不长，但都通过了林业部的专业培训，具备森林资源的评估资格，做起事来也够拼，他们值得这个机会。”
霓齐慎有不同的想法，这案子弥足轻重，他要确保万无一失。
“胡家磊，让他做副主评。”霓齐慎思索了下，“除了夏雪、何恒轩，你再调两个基德的老人。”
胡家磊年长，稳重，陆初也承认他确实更适合担任副主评工作，但陆初还想为夏、何二人争取，“如果表现出色，希望追加他们为副主评。”
她对自己这两个年轻徒弟颇为自信。
霓齐慎，“可以。”
“对接之前，需要开会讨论林场初步情况和预研方案，确定委托方要提供的资料内容。我会和袁助确认你的时间。”
“好。”
事情谈完，陆初起身，走到门边时，霓齐慎叫住了她，“陆初。”
她转身看着他。
他淡淡一笑，声音极好听，“恭喜你。”
他在董事会上已经说过，却还是在私下又对她说。
这一次，是以“战友”的身份。
陆初点头，“谢谢你，边总。”
无需多言。
她打开门走了出去。
林场的案子，前期准备工作繁琐，光是研究各类树种的生长周期，就让人头疼无比。
等陆初从电脑上抬起头，揉了揉有些发胀的眼睛，才看到整个办公区已熄灯，只有两三个人开着台灯还在加班。
已经快九点，陆初下了个这几日来的“早班”。
一结束工作，她方才觉得有些饿。她在抽屉里翻出盒饼干，撕开来往嘴里塞了两块。
她咬着饼干，匆忙收拾东西。林乐辰还在楼下等着她。
夜色黑透，都市霓虹闪烁，声色犬马的夜生活拉开序幕，将白日里窥不见的隐秘通通释放。
基德楼下。
路灯下，有少年站在摩托车边，手里拎着头盔，路灯灯光落下，他那张奶呼呼的脸被镌刻得棱角分明。
白色运动服下，体育生的身材散发着青春的荷尔蒙气息，在夜色里一荡一荡的晕开来。
陆初一出了大堂就看见了他。
如此晴朗的好看，和这暧昧的夜色有些不称。
她停了脚步，站在大堂门口，也不叫他，只静静的看着他。
夜风拂过，带着初秋夜晚的丝丝凉意。
陆初在风里偏了下头，认真回想，他们认识有 3 年了，恋爱也差不多 3 年了。
当初她对他是一见钟情，还是见色起意，她忘了。
她看着他的身影，在夜晚的凉风里，她心头却独有种温暖，像开水一样沸腾起来。
旁边便利店的小姑娘鼓足了勇气，拿着手机出来找林乐辰要微信。
林乐辰将头盔挂在车把手上，看着面前小姑娘羞红了脸。他挠挠后脑勺，有些难为情，不知怎么拒绝才好。
“嘿，老公！”
陆初清脆的声音传来，林乐辰和那小姑娘都是一愣。
小姑娘寻声看去，原来名草有主，她不好意思的飞快跑掉。
林乐辰迎上去，伸手将陆初抱了个结结实实，他低头埋在她颈窝，声音有些闷闷的，“刚才叫我什么！”
抱着陆初的感觉真好，他想念这个拥抱太久太久了。他有些舍不得松开。
陆初头抵着他肩，整个人缩在他怀里一动不动。她耐了万分的想念故意不抱他也不叫他，好一会儿，她有些吃味，“微信给了么？”
“没。”林乐辰立即松了她，慌里慌张去掏手机，他解锁打开微信，不由分说的递到她眼前，翻给她看，“你看。”
陆初不看他手机。
她忍不住浮了笑意，终于伸手环住他腰，手臂触感传来，她抱紧了他摩挲一下，仰头看他，“几天没见你，怎么感觉你又壮了些？”
林乐辰扯了嘴角就要笑，还没完全笑出来，想想两个人何止是几天没见面，他又有点气不过，瘪了嘴，“你自己算算你忙活了多久，有多久没见过我了？！”
陆初被他说得有愧，她松开林乐辰，伸手去拿车把手上挂着的头盔。
“走，我们去放松放松！”她说。
林乐辰笑，伸手给她理头发，调整头盔带子。
另一边，车库出口。
霓齐慎那辆黑色轿车刚刚拐出地下车库，就被堵得动弹不了。
这个点正是都市落寞人就着夜色微醺，转场的时间。
霓齐慎坐在车里，漫不经心听着时政新闻。
有些闷，他落了车窗，目光无意一瞥，看见公司楼下，林乐辰屈了手指轻敲身旁戴着头盔的女人，那女人弯了腰在躲。
陆初。
一眼认出。鬼使神差，霓齐慎又看了一眼。
陆初戴着头盔，他看不见她的脸。但是霓齐慎觉得，头盔下的她，一定笑得眉眼弯弯。
应该是他从没见过的模样，她在他面前，总是一副坚硬又刚强的样子。
霓齐慎将车窗升起，转头望向前方车流，目光笔直。
新闻里，主持人悦耳的播音腔传来，霓齐慎觉得有些聒噪。他抬手关掉声音。
没过一会儿，他又打开音量换成音乐台，主持人正在接听点歌电话，矫情的念着准备好的台本，“听闻爱情，十人九悲。听闻誓言，十诺九谎。听闻后来，始终一人。”
伤春悲秋，少女情怀。
霓齐慎干脆关了收音机。
他没来由的有些烦躁。
等到交通终于顺畅，霓齐慎一脚油门将车子轰的一声冲了出去。
等上了正道，林乐辰的摩托车载着陆初，滚滚车流中，就在他右前方。
陆初紧紧抱着机车少年，长发在空中翻飞。
有人说，摩托车很浪漫，因为一次只能送一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