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若一眼就认出，那是司瀚。
他回来了！
一瞬间，心底涌上的喜悦将之前所有的苦都压了下去。
她连斗篷都没来得及拿，只穿了内衫就跑了出去。
“阿宸。”
司瀚脚步一顿，回过头来，瞧见梦若身上单薄的衣裳皱了皱眉。
却只是说：“臣见过公主。”
呼吸间，酒气飘来，淡淡的，却提醒着梦若他之前去了何处。
她嘴角的笑容落了落：“我之前去都尉府寻过你，你不在。”
司瀚愣了片刻，随后只说：“有要事在身，还望公主见谅。”
闻言，梦若好不容易压下的火气再烧起。
他当真以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你所谓的要事是什么？可否告诉我？”她沉声问。
司瀚看着这般奇怪的她，好像懂了什么：“公主既已知晓，何须再问？”
他的话中满是冷漠，不见丝毫愧疚。
梦若的心像被针扎了一般，疼痛丝丝缕缕弥漫散开。
她强压着，想要再说什么，却被人抢先开口：“臣累了，先回去休息，公主自便。”
话落，司瀚转身就走。
从头到尾，他未曾说过一句关心梦若的话。
冷风袭来，寒气顺着单薄的鞋袜席卷了全身，梦若止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看着司瀚的身影渐行渐远，一颗心慢慢冷却下来。
给司瀚引路的下人提着灯笼回来，看到还站在原地的梦若，上前劝说：“公主，小的送您回去歇息吧。”
梦若回过神来，盯着他看了好久，才转身走回了卧房。
不知过了多久。
梦若疲累的睁开眼，只觉得浑身滚烫。
一旁玉泉瞧见她醒来，连忙端了杯热茶给她润喉：“公主，您可醒了！您昨夜发了高热，太医说是染了风寒，这几日要您好好休养。”
梦若点了点头，却想起昨夜和司瀚的对话，眼底一片黯然。
“司瀚可是又去都尉府了？”她问着，却也猜得到答案。
成婚三年，他每日清晨起身便离开，不会在府中多留片刻。
不想玉泉却回：“驸马爷正在饭厅用早饭，可要奴婢去将人请来？”
梦若一愣，摇了摇头。
她将杯子放到一旁，撑着无力的身子下床：“我过去瞧瞧。”
雪覆盖了整个地面，脚踩上去咯吱作响。
梦若带着玉泉刚出院落的门，就远远的瞧见司瀚脚步匆匆往外走去。
玉泉刚想开口唤住，就被梦若阻止了。
她看着背影都难掩急切的人，吩咐玉泉：“备马车跟上去。”
梦若想，他这般急，怕是宫里出了什么事，自己跟过去也许能帮上些忙。
可当马车停下。
梦若下了马车，看着眼前陌生的院落，一时竟不知自己该不该进。
“公主……”玉泉轻声唤道。
梦若看了她一眼，抬步走进去。
院落内。
一男一女相携而站，才子佳人，好不般配。
如果，那男子不是司瀚的话……
梦若直直地看着，可当目光落到那女子身上时，满心震惊。
陈冰言，她不是死了吗？！
湿冷的风雪渗透斗篷侵袭满身。
眼前般配的两人让梦若不敢上前，慌忙转过身，匆匆离去。
身后，听到脚步声的司瀚抬起头，就看到她离去的背影。
他眼中闪过抹什么，瞬间便消失不见。
一旁的陈冰言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掩在袖中的手微微收紧。
指挥使府内。
梦若坐在正厅的雕花木椅上，望着石雕照壁怔怔出神。
她在等，等司瀚回来。
不知不觉已到傍晚，天空逐渐泛起层层绯红。
司瀚终于回来了，可身旁竟还跟着陈冰言。
梦若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将人带回来，她哑声问：“你们……”
“冰言见过公主，请公主恕罪。”
陈冰言打断了梦若的话，跪在了地上，深深叩首。
司瀚眉心一皱，俯身将人扶起来：“你不必跪。”
陈冰言抓着他的衣袖，眼底闪过一抹得意。
墨黑的飞鱼服上，她的手指白皙到刺眼。
梦若看不下去别开眼，望向司瀚：“你不该和我说些什么吗？”
闻言，司瀚神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公主不是已经瞧见了吗？”
他反问着，好像将这一切隐藏了三年，骗了她三年的人不是他般。
梦若只觉得眼前有些发晕。
她深吸了一口气，强装平静问：“那你为何要瞒着我？”
“我从未说过她死了。”司瀚漠声回着。
是的，他的确没说过。
陈冰言没死，那自己这三年遭受的冷漠疏离有算什么？！
梦若想问，却又不知如何问。
可倘若不是因为陈冰言，那又是因为什么。
那个念头清晰的浮现在心间，她却不敢说出口。
良久，梦若才鼓起勇气重新开口：“那现在我知晓了，你打算如何？”
司瀚没有说话，看着她的目光划过抹异样。
一旁陈冰言看了眼司瀚，眼底划过抹算计，而后倏地跪了下来。
她跪行两步上前抓住梦若的裙摆，哀声哭求：“冰言前半生漂泊无依，后半生只想安稳度日，我认识的人不多，能信的只有阿宸，还望公主大人大量，允许我搬进指挥府！”
陈冰言声音呜咽，让人心生怜悯。
梦若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司瀚问：“这也是你的意思？”
如果这是他想的，她该怎么办？她又能怎么办？
梦若只能沉默，等着司瀚的答案。
风吹过，吹的人眼睛酸涩。
司瀚也终于开口：“全凭公主决断。”
他向来说一不二，没有拒绝就代表同意。
梦若想着，心慢慢冷彻。
“我明白了。”
她说着，垂眸看着满眼泪花的陈冰言:“那你便搬进府里吧。”
话落，梦若看向司瀚：“这般，指挥使大人可满意？”
这是她第一次没有唤他的名字，而是冷冰冰疏离的官职。
司瀚皱了皱眉，心里有些不舒服，但只是一瞬便被他忽略。
而梦若也再不能待下去，转身就走。
背后陈冰言感谢的话，如刀般嗟磨着她的心。
她强撑着身子回到院子，用力掐着掌心，试图用疼痛来忽略脑海中司瀚漠然的目光。
但眼前的画面反而越来越清晰。
不知为何，梦若只觉得心像被砸了一般，一口血咳了出来。
“公主！”
身旁玉泉的呼唤好像离了很远，她眼前一片昏花，最后陷入了黑暗。
再醒来，窗外竟已升起了暖阳。
隆冬季节，已经许久没见过这般炽热刺眼的太阳了。
梦若茫然的看了很久，慢慢坐起身。
屋内没有人，周围安静无声。
她撑着无力的身子下床，不知为何心口闷闷的，像堵了一块石头般。
“玉泉……”
梦若轻唤着，慢慢向外走去。
刚到门口，就听到外面传来玉泉的声音：“太医，公主身子到底如何？”
下意识的，梦若停住了脚步。
然后就听到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
“公主中毒已深，时日久远已伤及肺腑，怕是熬不过这半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