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桓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和平常大不相同的柳蓉蓉。
她黑发松松绑在脑后，一身简单的衬衫和牛仔裤，温婉贤淑。
瞥了眼不知何时又回到茶几上的胃药，宋桓神情复杂：“我说过不准你再过来。”
柳蓉蓉当没听到一样，越过他将菜端上桌：“我没答应过。”
看着她的背影，宋桓皱了皱眉，径直走向了卧室。
换好衣服出来，他端了杯茶坐在阳台上看着书，丝毫没有吃饭的意思。
“小叔，吃饭了。”
柳蓉蓉小声说着，可男人没有一点动作，忽视的彻底。
时间一点点过去，柳蓉蓉的心就像桌上的菜慢慢凉透。
她忍着心里酸涩，食不知味的往嘴里扒拉了两口饭，然后就开始收拾起来。
原本安静的房子里飘着碗碟碰撞声和水流声。
心不在焉的宋桓不由得随着声音看向厨房。
那里面透出来的身影，一下子将他带回了十多年前。
初见柳蓉蓉时，她还是个八九岁的孩子。
她眼中的胆怯就像是与生俱来的一样，见着谁都是一副瑟瑟发抖的模样……
“哐铛”一声。
远处传来的声响打断了他的回忆。
他丢下书，脚步匆匆跨向厨房，可到了门口却又停住了。
宋桓听着里面淅淅索索瓷片碰撞的声音，不冷不热问：“你在干吗？”
没人回答。
不一会儿，柳蓉蓉背着手，脸上挂着有些窘迫的笑走了出来。
“对不起小叔，我手滑了。”
宋桓看着她藏在身后的手，明白了什么，但什么都没说，转身回到阳台若无其事的继续看书。
只是紧皱的眉心再未舒展过。
厨房叮叮当当收拾的声音再一次响起，许久才重新安静下来。
收拾好一切的柳蓉蓉走出来拿起包，看着男人的背影，不舍开口：“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会想我么？”
宋桓头也没抬：“不会。”
柳蓉蓉早猜到这样的答案，却还是忍不住心疼，她噙着满眼的泪水默默离开。
房子回归寂静。
宋桓看着空荡的饭桌又出了神。
会不会想柳蓉蓉，其实他不知道。
从来能言善道的他，居然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接下来的几天，宋桓也没有见过柳蓉蓉。
但每天茶几上整整齐齐摆着一杯水和一盒药，表明她每天都会过来的事实。
直到一个暴风雨天，宋桓浑身无力的躺在床上。
昏昏沉沉的脑袋像是有千斤重，他费力的揉了揉太阳穴，想要起身找些药吃。
却在坐起身的那刻，连视线都开始模糊起来，整个人无力的朝前栽倒。
在最后失去意识前，他听到一声焦急的惊呼。
“小叔！”
柳蓉蓉匆忙跑上前接住宋桓，触手一片滚烫。
见他发烧了，她忙将人放好在床上，用被子裹好，又打湿了毛巾轻轻贴放在他额头。
柳蓉蓉一遍遍换着毛巾，直到宋桓额头温度降下来，才松了一口气。
她目不转睛看着近在咫尺的宋桓，忍不住伸出手，隔空描绘着他的轮廓。
描至他眉心的川字时，柳蓉蓉眼眶突然酸涩起来。
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见宋桓笑了。
“小叔。”
柳蓉蓉跪坐在床边地上，目光点点描摹着宋桓面部的轮廓，声音低不可闻，“我没有骗你，我真的生病了。”
“你好久没笑了，等我死了，你是不是就又会笑了？像小时候那样？”
“小叔，我真的很喜欢你……”
她说着说着，竟已泪流满面。
时间点滴过去，泪水风干。
柳蓉蓉轻轻探身过去，将一个轻如羽毛般的吻落在宋桓紧绷的唇边。
一吻后，她退回原位。
她定定看着沉睡的男人，心中满是这一生都求而不得的悲凉和无奈。
次日一早。
宋桓醒来时脑袋还有些发晕，他撑着起身走出房间。
客厅里的米香味勾的人食欲大振。
他看着餐桌上那碗还冒着热气的粥，眉心微皱。
昨天他好像听见了柳蓉蓉的声音，是她来照顾自己了吗？
也是，除了她还能有谁会来。
宋桓走过去，坐在桌旁，一口口吃着口味清淡的粥，眸色复杂……
直到晚上，宋桓接了个工作电话，不得不穿好衣服出门。
会所门口。
宋桓看着眼熟的牌子就想起上次在这儿见到柳蓉蓉的场景。
他皱了皱眉，下车走了进去。
却没想到刚过一个拐角，就被人撞了下。
“不好意思。”那女人忙道歉。
可听着她声音的宋桓却是瞬间冷下了脸：“柳蓉蓉！”
闻言，柳蓉蓉惊的连心跳都好似停了，抬头看着眼前盛怒的宋桓，避之不及。
他不是该在家养病么？怎么会来这儿？
可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听到宋桓的问话：“你就这么喜欢这份工作？”
他说话时，好似连齿缝间都夹着愤恨。
柳蓉蓉很想否认，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如果她不在这里工作，她还能有什么办法挣取到奶奶高昂的治疗费？
可她此时的沉默却被宋桓误解：“你真让我恶心！”
霎时，柳蓉蓉怔住了，她望着眼前的男人，他眼中的嫌恶刺得人生疼。
紧接着，宋桓转身离开，背影比从前更为冷漠决绝。
柳蓉蓉想去抓住他，却扑了个空，只能目送着他渐渐远去。
往后几日，宋桓烦躁到连工作都开始走神。
他一把推开眼前的文件，冷着脸捏着眉心，平复心情。
这时，一个同事走过来，将一份资料放在了他办公桌上：“费律师，帮我接个案子吧。”
宋桓瞥了一眼，语气不太好：“原告被告？”
“被告，不过原告胜算不大。”
同事将案情说了一番，宋桓也大致明了，将注意力放在处理案件上，暂时摆脱了因柳蓉蓉而生的莫名情绪。
直到开庭那日，一直奔波在会所和医院不得休息的柳蓉蓉顶着憔悴的面容踏进法庭。
可刚坐到原告席上，她看着被告席上的辩护律师，整个人呆在了原地。
怎么会是宋桓！
而宋桓也没想到原告会是柳蓉蓉！
他有些愣，但是当法槌敲响的那一刻，他立刻回归了律师的身份，开始辩护。
整整四十五分钟，柳蓉蓉听着自己的辩护律师声音越来越低，而宋桓口若悬河的推翻她一条条证据……
休庭的十五分钟，宋桓紧绷着脸，拇指摩挲着手中的文件，终是没有去与柳蓉蓉说一句话。
最后，法官宣判：“因证据不足，驳回原告诉讼请求。”
法槌落音，一切尘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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