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汐的手一顿,眼中的笑意渐渐褪去。
她有些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放下碗摸了下沈知言的头:“等咱们的店成为江南最有名的糕纺,娘就带你去。”
沈知言用力地点点头,眼睛亮晶晶地似是找到了什么方向。
而时汐再将目光放在眼前的饭菜上后,便再无胃口。
数月前,她濒死之时,太医院院判急送来雪莲,才保住她一条命,皇上也看在姐姐的面子上,将库中的两株雪莲都给了她。
待痊愈后,她放宽了心,也准备离开。
虽然姐姐舍不得她,但也知道长安有她不愿面对的人。
时汐选择了千里之外的江南名城:扬州。
皇上赐她百两黄金和一处宅子,她都谢绝了,带着从前存着的几百两银票已经足够了。
她叹了口气,看着一旁吃地一脸幸福的沈知言,眼中多了些许怜爱。
在泗州城,她看见了沿街乞讨的沈知言。
那时他骨瘦如柴,蓬头垢面,身上的衣衫都破烂不堪。
问及才知他父母双亡,自己无依无靠乞讨已经近两年了。
时汐心疼不已,将他一并带上,认他做了义子。
她时常在想,若果她和傅少年有孩子,应该也像沈知言这么大了。
想到傅少年,时汐心中不免又是一阵刺痛,眸光也渐渐暗了下去。
或许现在的他和宋映岚……很好吧。
“娘?”沈知言唤了好几声,不解地看着她,“你怎么不吃啊?”
时汐回过神,忙端起碗,笑道:“吃。”
吃过晚饭,时汐又教沈知言写了约莫半个时辰的字,见他有些困意了,便让他睡去了。
时汐将薄被盖在沈知言肚子上,轻轻抚了抚他有了些肉的小脸。
“娘……”沈知言嗫嚅着说着梦话,不知是在叫亲娘还是叫时汐。
时汐轻笑着,又想着老这么自己叫他写字读书也不是办法,还是把他送学堂去比较好。
夜䧇璍深人静,烛火摇曳。
时汐执笔站在桌案前,几欲下笔又不知该写什么。
她微蹙着眉,纸上又多了几个墨点。
半月前便已给姐姐寄去一封了,她在宫中多有不便,还是过几日再报平安罢了。
次日。
卯时刚过,梦梁阁开了门,外头已经有几个人在等着了。
两月前这儿突然多了家糕纺,有人买了糕点一尝,味道甚好,一传十十传百,梦梁阁现在倒是有点小名气了。
沈知言不慌不忙地一边收钱一边打包,老练的不像个不足七岁的孩子。
正将做好的枣糕端出来的时汐有些心疼,看来是该招几个伙计了,不然往后沈知言去了学堂,她一个人是忙不过来的。
梁易匆匆赶来,不想透花糍已经卖光了,他看着正将铜板装进兜儿里的沈知言,问“小兄弟,还有透花糍吗?”
沈知言抬起头,见是昨儿问有不有长安糕点的人,便道:“我去问问我娘。”
说着,转身跑进了后院儿。
不一会儿,他又跑了出来:“娘说做透花糍要一个时辰,您能等吗?”
梁易闻言,脸一下变得跟苦瓜似的。
这要等一个时辰,傅少年怕是要有脾气了。
见梁易苦着脸,沈知言笑道:“这儿还有其他的长安小食呢!”
被沈知言“忽悠”了几句,梁易买了几块桂花蜜糖糕,揣着就跑走了。
时汐走出来活动了一下筋骨,吸了一口带着香甜气息的空气,些许的疲惫消散了不少。
她看了眼梁易匆匆背影,问了句:“就是他要透花糍?”
沈知言点点头:“是呢,昨儿他来问有不有长安小食。”
闻言,时汐心中泛起了阵阵涟漪。
长安,她的故乡,她的姐姐还有她心仪的人都在那儿。
姐姐有皇上的宠爱,傅少年也有宋映岚的陪伴,而她……
“娘?你怎么了?”沈知言抱着时汐的腰,亲昵的靠在她身上。
时汐低下头,看着他那可爱的小脸,温柔地笑了笑,她还有沈知言啊。
“没什么。”她爱怜地摸了摸沈知言的脸,拿了一块儿枣糕塞到他嘴里,“客人来了,快去吧。”
沈知言将露在嘴边半截的枣糕塞进去,鼓着腮帮子点点头跑了过去。
时汐也转身进后院继续忙活。
李府。
梁易回府时,傅少年已经准备出门了,今日他要去巡察扬州的书院。
“大人,透花糍卖逛了,小弟给您买了桂花蜜糖糕。”梁易将油纸包递给傅少年。
傅少年脚步一顿,缓缓回过身看着那油纸包发了愣。
桂花蜜糖糕,时汐曾经也给他做过。
“搁那儿吧,等我回来再吃。”他声音低沉了些许,生硬地挪开眼后走了出去。
巳初,傅少年才至城外的灵桐书院,了解了近几年的学生情况后正准备去府衙,忽然想起来时府中的小厮曾说北城还有间私塾。
“大人,那私塾不过是一落魄秀才开设的,学生才五六个,都是些……”
“你先回去吧,我去看看。”
傅少年打算随从的话,听这厮的语气中满是鄙夷,他有些不悦。
私塾临近扬州城尽头,又在一个巷子里,比李府还要冷清。
待下了马车后,傅少年才掀开车帘,便问到了一阵香甜的气息。
他眸光一亮,望向那人群中的某处。
那儿便是梁易说的糕纺了吧。
傅少年的某丝情意好像被勾了出来,他站了半晌,才收回了目光往巷子中去。
梦梁阁中,时汐将剩下的糕点小食做完后,将襜衣摘下后对正在看书的沈知言道:“娘出去一趟,你不要乱跑哦。”
沈知言乖巧地应了声:“知道啦!”
时汐这才拿上钱出了铺子。
她昨天想了一夜,觉着沈知言年纪还小,灵桐书院又太远,还是先就近选个私塾比较好。
前几日她听隔壁买豆花的林大娘说前边儿巷子里就有个私塾,她今日去看看,仔细斟酌一下再做决定。
只是不想进了巷口,两个衙役站在院门口。
时汐一愣,这是怎么回事?
一衙役见她往院里瞧,冷道:“府丞大人在内,闲杂人等勿进。”
闻言,时汐露出不满的表情,她来前儿没听说这儿有府丞,莫不是新上任的?
她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新官上任就搞这种仗势,怕是个草包。”时汐嘟囔了两句,倒也庆幸路并不远。
两炷香后,傅少年才出来,他眼底的欣赏还未褪去。
这儿的先生秦哲长他两岁,博学多闻,谈吐不凡,倒是个人才。
只是怎的就沦落至此了……
一阵带着甜糯气息的风吹进巷子,傅少年的思绪被打断。
他总觉得这味道有些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