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攒紧玉佩,无措又难过。
“这玉佩是你我当初的定情信物,玄伯父说过这是玄家祖传给玄家儿媳的,你怎么能要回去?”
玄落眼底一片疏离清玄:“你也说了这是给玄家儿媳的,你不是。”
话入利刃,刺的萧玥颜唇齿发颤。
不等她缓解,他第二句话又狠心刺来:“我已打算迎娶表妹,玉佩该回到真正的玄家儿媳手里。”
至此,萧玥颜脸上的血色彻底褪去。
他不要她,这三年来,她把这玉佩当做期许,这才撑了下来。
现在他连这个也要抢走?
她踉跄一步,喉间宛若吞针:“你将玉佩给我后,它便是我的,我绝不把它让给别人!”
话落,她转身就走,落荒而逃。
一路纵马来到军营。
凝着月色下的‘玄’字旗帜,沉痛的心还没有缓解,就见副将匆匆奔了出来。
“将军,您来得正好,刚传来密信,北戎率十万大军意图攻打羌城,这次统帅还是北戎三皇子狄烈!”
握紧纤绳的手一紧:“竟然是他!”
萧玥颜当即顾不上其他,豁然下马。
上次她斩杀的北戎将领,虽然曾杀死了玄落的父兄,可这狄烈才是三年前战役的统帅,是罪魁祸首!
“立刻召齐所有将领,随我——”
话音未落,玉佩撞在佩剑上,发出一声争鸣。
萧玥颜刹那顿住,她凝着掉在地上的玄纹玉佩,心尖发涩。
玄落刚下山找她,北戎仇人就出现了。
或许这是老天赐予他报仇的机会。
况且行兵打仗,需要勇将,羌城三年前败了,如今这一仗,绝不能败!
她弯腰捡起玉佩,下定决心:“副统领,你去羌山寺找一趟玄落,就说……我同意将东西还给他。”
翌日,清晨。
营帐的帘子被撩起。
萧玥颜请了三年没请动的人,正手持佛珠朝她走来。
她凝着依旧穿着僧袍的玄落,心头万般难受。
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
压下眸中刺痛,她起身行大礼,沙哑恳求:“玄哥哥,时隔三年,北戎三皇子狄烈再次率兵进攻羌城,我想请你来领兵,为三年前死去的将士们报仇。”
玄落却一脸漠然:“我来,只是为了取玉佩。”
萧玥颜心头一凉,她抬头对视,才发现玄落眼中没有半点波澜。
父兄的死,玄家军的将士,羌城百姓的生命……他真的都不顾了吗?
她不信。
自己替他受了玄家军三年,曾经的热血少将军,也该觉醒了。
她深呼吸一口,给出最后的让步:“只要你同意领兵,除了要回玉佩,我可以答应你任何条件。”
这一次,玄落终于有了反应。
只见他缓慢抬眸,冰冷凝着她:“若要我领兵,你必须当着众将士的面,自请下堂,和玄家军斩断一切关系。”
第5章
玄落话落,营帐一片寂静。
萧玥颜只觉心尖泣血。
她义无反顾奔来羌城,拼了命上阵杀敌,都是因为身后站着他。
可她从来没有想过,最后竟然会换来他的嫌弃驱赶。
但此时此刻,她好像别无选择。
双手握拳又松开,最终,她低下头,颤声低喃:“……好,我答应你。”
话落,帘外忽然传来大喝——
“我们不同意!”
随后,众将领掀帘而入,朝着玄落单膝跪地,眸光如炬:“玥颜郡主三年来为了玄家军殚精竭虑,少将军怎能弃她不顾?”
玄落站在原地,冷漠得没有一丝感情:“那便不必多费口舌。”
说罢,他抬脚走出帐外。
却见——
帐外,外头的将士们却乌压压跪倒一片,纷纷求情:“请少将军三思!”
成百上千的将士齐齐开口,势如雷鸣。
玄落无声望去,不笑不怒,好似与世隔绝。
萧玥颜仓惶出来,凝着跪倒的一片,眼眶不禁发红。
而玄落却仍然事不关己,转身出了军营。
可将士们盼了他三年,他一走,寒了多少人的心?
萧玥颜忍下旧伤的疼,追到军营外,却见刚才还对她冷眼相向的玄落,此刻正小心温柔的扶着一位粉衣女子上马车。
两人亲昵无间。
喉咙中压抑许久的腥甜,忽然没忍住呕了出来。
等她擦干唇边血迹,马车已经远去。
嫉妒如火,灼烧着她的理智,这一刻,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不甘心就这么放手。
午后,萧玥颜又一次来到羌山寺,直闯玄落的禅房。
开门见山提:“你不愿意做军师,我不逼你。但还有十天,就是我们成亲三年期满,只要你肯陪我十天,我就放你离开。”
“否则,你也别想娶你那位好表妹。”
她不想讲规矩讲礼数了,反正都没用。
若他撑不过十天,他就只能去领兵。
忽而起风,玄落的僧袍纷飞,他眼里没有慈悲,只有寒意。
“你这样有意思吗?”
萧玥颜强撑的镇定差点崩溃,不过他生气,也总比无动于衷要好。
她径直走向玄落,熟悉的脸让她有一瞬间晃神:“玄落,你能不能抬手抱抱我?”
玄落脸色却冰冷骇人,一把推开了她:“施主,请自重!”
听到这话,萧玥颜只觉心口又被刺中,连呼吸都在痛。
哪怕这样,她也不肯后退:“你既然称我为施主,就请渡我一次吧,我保证,十天之后,一定如你所愿。”
实际上,她的身体已经撑不了十天。
只是她没想到,玄落要跟别人成亲。
冷风呼啸,看着萧玥颜祈求的目光和苍白的脸,玄落已到嘴边的拒绝不知为何忽然说不出口。
“还望你说到做到。”
说着,玄落转身就要走。
萧玥颜压下眼底寂寥,抬脚跟了上去。
她装做没看见他的冷漠,扬起脸笑:“那今天就算第一天,现在你能陪我去大殿求一支签吗?”
玄落没说话,但确实带人朝大殿走去。
一路无话,萧玥颜嗅着他身上的檀香,余光打量这男人坚毅的轮廓,恨不得希望这段路永远走不完。
但很快,大殿到了。
萧玥颜跪下,握着求签筒叩拜,脑海闪过哥哥,闪过玄家军的将士,羌城的百姓,最后定格在鲜衣怒马的少年玄落——
“啪嗒”一声,签文掉落。
她睁开眼,捡起签文回头,却发现玄落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
落寞又奔涌,她把签文递给一旁的主持。
主持看了一眼签文——
“学就西川八阵图,鸳鸯袖里握兵符,血染明月曰不归,鬼杰流芳悔千古。”
又念了一句佛号:“阿弥陀佛,施主求的是什么?”
萧玥颜迟疑了会儿,姻缘二字最终改成了“运数”。
主持又看了一眼签文,长叹一声,目光慈悲而怜悯:“施主浩然正气,乃百姓家国之幸,日后必然流芳千古。”
萧玥颜心不在焉地回了句:“借主持吉言。”
她放下香火钱,转身去找玄落。
见她走远,主持才露出签文背面,只见那上面只有一个字——
死!
第6章
走出解签大殿,迎面而来的寒风直往萧玥颜骨子里钻。
路过回廊,迎面遇上两个小和尚在议论——
“玄落师兄又去后山修炼了,他可是我们寺里最刻苦的人,为什么主持却始终不收他做弟子?”
“这我知道,师傅说玄落师兄尘缘未了,佛门不是他的归处。”
尘缘未了……
萧玥颜黯然,玄落的‘尘缘’是指萧芊芊吗?
可她又忍不住自我欺骗,或许,所谓的‘尘缘’也可能是上天看在她快要死的份上,恩赐了她这一场欢愉?
而后萧玥颜用十日夫妻的理由,要求玄落住进将军府。
入夜。
玄落手握佛珠站在屋内,面容清冷跟满屋的红色喜庆格格不入。
萧玥颜穿着大婚那天准备的红色纱衣,试探着去抱他:“夜已深,我们该睡了。”
玄落眼底闪过冷光,侧身躲过:“施主请自重。”
哪怕是意料之中的拒绝,也叫萧玥颜心口发疼。
但越疼,她笑得越明媚:“自重这话我已经听腻了,你既然愿意为萧芊芊破戒,抱一抱我又何妨?”
她不管不顾抱了上去,身上的酒气窜入玄落的鼻中。
男人蹙眉:“你喝酒了?”
她不答,只抬头冲他笑。
不喝酒,怎么壮胆承受他的冷脸?
酒劲渐渐上头,灯光下,女人白皙的脸上惹上红晕,秋水眼眸含情脉脉,美颜的不可方物。
“玄哥哥,我等了你好久,等得心都要碎了,你疼一疼我好不好?”
娇软无助的哀求,她的眸中像是有星光破碎。
玄落眸色深深,不知怎么竟然也没推开人。
地面上,两人的身影已经紧紧相贴。
萧玥颜踮起脚尖,缓缓靠近男人的唇,越靠越近,近到她能嗅到对方的气息,这时,屋外忽然传来凄厉哭喊——
“玄落师傅你在里面吗?萧小姐突然吐血昏迷,性命垂危,您快些去瞧瞧吧!”
几乎瞬间,玄落就推开人抽身离去。
他走的决绝,快到萧玥颜连他的背影都看不见了,冷风从打开的门灌入,凉透了她的心。
佛有七苦,‘求不得’果然是其中之最。
这晚,玄落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房。
翌日清晨。
萧玥颜一醒来,就连吐出好几口淤血。
病痛在四肢百骸折磨着她,但军务耽误不得,她强撑着身子下床梳洗,吃了止痛药丸就去书房处理军务。
走到拐角,却见萧芊芊端着一碗汤碗鬼鬼祟祟跨进她的书房。
萧玥颜当即冷呵:“书房乃军事重地,谁准你乱闯的?”